5. 翼
秩序会被扰乱,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在秩序被扰乱之前,很难从风平浪静的日常中感受到它。
那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待大家意识到的时候,铺天盖地都是有关那个怪盗的报道。
以好奇心为驱动,八卦从来不会被拒绝。
“听说了吗?那个怪盗。”
“居然还会有不用翅膀的家伙,真是有够猖狂的。”
作为拥有翅膀的物种,却偏要使用滑翔翼这种落后于时代的飞行器,这简直就是哗众取宠般的嘲讽。
与夜色相对的白色滑翔翼也好,偷窃之前堂而皇之发出的预告函也好,离经叛道,恣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那个忽然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怪盗,无时不刻地在用自身的存在,向风平浪静的世界发出宣告:
看向我吧。
审判我吧。
有猜测称,这没准又是某个大逆不道的天使在向绝对的理发出挑战。又或者,这会是某个想要引人注目的恶魔。可恶魔若是想要闹事,那再平常不过了。
奇怪的是,作为绝对权威的最终审判方,治安庭尚未就那个大胆华丽的犯罪艺术家搞出的事端作出任何回应。对于治安庭的此番沉默,众说纷纭。
“治安庭无法对他进行裁决,这很好理解,”被问及对那个逍遥在外的白色罪犯有何看法时,作为治安庭成员中“绝对中立”的代言形象,白马给出的解释也的确相当中立,“因为那个相当聪明的小偷先生,事实上并未触犯绝对平等的界限。”
是的,事实恰恰相反。天使也好,恶魔也好,无论是谁,都能够平等地谈论起他——那个小偷实在是足够聪明,选择了这般模糊界限的暧昧方式,将自己藏匿于看不见的幽暗双翼之下,非黑非白,身份与立场便无从被定位。
“可笑。”工藤明显不赞同白马的看法。“那家伙不使用翅膀,无非是为了避免种族会被知道罢了。就因为他‘没有明显地暴露出种族’,所以就‘双方都没有得罪’?不,才不是这样。”
天使与恶魔个体之间外貌差异的唯一所在,或许就只在于彼此的双翼。简而言之,便是羽翼与骨翼的差别。但这种使用时才需要展开的身体附属品,不仅保养起来超麻烦,还毛毛糙糙相当占地方,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在转身的刹那清空桌面,因此大多数时候都会隐藏起来,而仅在使用者的后背留下翼纹作为身份的标识。
由于只有在使用时才会被目击到翼的形态,大多数情况下,大家不会对彼此的翅膀太过在意。而不使用翅膀时,所有的种族看起来几乎都差不多,于是“使用翅膀”便和“暴露种族”之间划上了等号。
向地面比划了食指,工藤的措辞带上了些许攻击性。
“说是‘双方都不得罪’,其实根本就是‘谁都看不起’。换句话说,我们都被他小看了。”
那个怪盗不使用翅膀,而选择使用滑翔翼,无非是为了掩藏身份。而无论他属于哪一边,对天使而言他形同异类,恶魔也不应认可他为同伴——这便是工藤新一的主张。
而治安庭直至今日仍未就怪盗事件发声的原因也正在于此——那个怪盗是否真的有打破他们所坚守的平等,内部成员同意与反对的声音几可说是平分秋色。
天使也好,恶魔也好,秉持了绝对的理的治安庭也好,在那任性的偷盗艺术家面前,便悉皆平等地沦为了,好事而又吹毛求疵的旁观者。
当万众的视线都瞩目于某一焦点事件时,总有些事不关己的家伙,正躲在不被知晓的阴影之后,没心没肺地偷笑。
一夜之间成为了大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黑羽并不确定所谓的“大人范”究竟是指什么,但他相信自己已经稍微触及到了一些,所谓的责任的重量。
他是何时、又是如何发现了自家屋宅之中掩藏多年的家族秘密,相信大家早已看穿那遍布于万千平行世界线中的繁多可能性,在此我们便不再赘述。
与他的同伴相比,黑羽似乎是最无所谓自己的血统那一个。事实上,他很喜欢它。他喜欢他周遭的世界,喜欢每一日的稀松平常,且珍视随之而来的一切。因此,当家族藏匿多年的秘密与从未听说过的身份被推向眼前时,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白色的披风——他将那也视为他理所应当承担的东西。
没有谁比黑羽更加清楚自己是什么种族。没有谁比黑羽更加清楚自己的双翼究竟是什么颜色。
一旦融于夜色之中,便不会被看到了。
他需要视线,需要被看到,所以他要用白色包裹自己,甚至连黑色的双翼也用滑翔翼去代替。
有罪。
他看向镜中的自己,对着那陌生而茫然的双眼念出判决。
我不会试图为自己进行辩白——似乎只要这么去想,无论面对怎样的指控都能够欣然接受。毕竟倘若已经目睹过最糟糕的世界,一切便仿佛不会更糟了。
——就是这么没心没肺。
要做到那么没心没肺才行。
因为是恶魔嘛。
他把只想做恶事的罪恶意志,
同他的智力结合,
用他本质中产生的力量,
搅起了浓雾与狂风。
——弥尔顿《失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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