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暮雨归·将离
“神谷镇一号街到三号街的居民都已经完成避难疏散…已对第一现场周边一公里内所有可疑人员进行盘查，一般车辆已进行交通管制。”
“第一现场诹访高地吉罔三丁目，可以开始排爆工作。”
半长发的俊美青年闻言将手中没抽几口的烟收进随身烟灰袋里，摁住耳麦回道：“第一现场小队主排手，PB萩原研二收到。”
他站起来左右活动了一番筋骨，充满干劲：“好！工作啦工作啦～”
萩原研二小心拆开炸/弹装置的外壳，仔细检查了一番整体的线路布局，长眉微挑：“看起来很简单嘛…简直是一目了然的程度呢。”
他侧头环视一周，准确地找到了机动队日常训练中模型实操成绩偏下的两个队员，对他们招手道：“山崎、本丸，你们俩过来观摩一下实战吧？毕竟这种机会还是很难得的～”
看着队员一副忐忑不安的架势，他哑然失笑：“你们俩的这个心理素质就是得练练！虽然实战的机会还是越少越好…总之别错过了，仔细看好了哦，这都是很基础的操作。”
“是，萩原队长。”
青年舒缓平和地讲解着，手下动作不带一丝冗余，行云流水地拆完了炸弹，整个过程三分钟都不到，赢得队员一阵低声赞叹。指挥着队员搬来防爆罐时，他尤嫌不够般嘀咕道：“…拿着这么简单的炸/弹就敢来威胁警视厅？怎么想也过于狂妄自大啦…但是我这回肯定比小阵平的记录快！中午去那家居酒屋吃好了…”
青年想到幼驯染，笑意盈盈地按住耳麦：“PB萩原研二，第一现场已经确认完成排爆工作～”
“收到。10:35分，诹访高地解除交通管制。”
“第一现场爆/裂物处理完毕，目前正护送萩原队长前往第二现场途中。”
警车内，负责调度的山下警部看到青年的那一瞬就横眉立目道：“萩原研二！你又不穿防爆服！”
面对从警校开始就对两人颇多关照、也是一手提拔两人成为队长、对待前后辈关系相当开明的上司，萩原研二还是很尊重的，于是他讪笑：“那种东西，穿起来太麻烦啦！拆弹三分钟、穿衣服半小时，多没必要啊——还给队员增加工作量！”
山下把资料卷成筒狠狠敲他脑袋：“我看你根本就是臭美！机动队又没有女生，形象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萩原研二笑嘻嘻：“工作时间的形象比较重要！”
队员也放松下来纷纷打趣：“萩原队长再不收收魅力，全警视厅的光棍都要恨上你啦！”
“就是就是！什么时候为机动队拐个警花回来呀？”
“滋啦———”
一片祥和里，对讲机发出不祥的尖锐杂音声，萩原研二通讯耳麦还没有取下来，听声苦着脸就扯开耳麦捂住耳朵：“怎么回事？”
“…前往第二现场途中。”
不熟悉的年轻声音充满恐惧：“松田小队…前往…第二现场排爆途中、在、在警车内部发现…”
“——发现倒计时仅剩十一分钟的炸/弹！！！”
萩原研二大脑嗡鸣一声。
他一把抢过对讲机：“阵…松田呢！他没在吗？”
“啊、松田队长的话，因为……$&?%”
又是一阵仿佛在耳膜上刮擦的杂音。
萩原研二深呼吸，尽可能放缓声音：“什么？”
“…估计已经到达现场了！”
萩原研二瞳孔骤缩：“他直接去现场了！？等等、有几个人？为什么？他穿防爆服了吗？！为什么擅自行动！？”
山下按住激动的属下，低喝道：“萩原！冷静一点！”
萩原研二现在确实冷静下来了。炸/弹犯在警车内部放置炸/弹，显然是打定主意要拖住机动队的脚步；而目前浅井别墅区广场由于楼层过高群众还在疏散中，犯人很有可能借机行动造成难以想象的伤亡，所以拥有同样敏锐的洞察力的松田阵平事急从权、以群众的利益优先擅自行动是合理的，也是果决而正义的——他不能冲动行事，小阵平去前方拆弹、就是把警车内部的东西交给他处理的意思，这是两人间的默契、他可不能这时候掉链子——该死！他根本不可能来得及穿防爆服！
强行按下脑内纷杂的思绪和惊忧，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对耳麦道：“停车。”
车辆缓缓停下。青年神色冷静，推开车门：“换我来开。”
他在跨出车厢的那一刻扭头征询了一下山下的意见：“既然犯人打的是这个主意，那第二支队车内的装置很有可能非常复杂，我们等不起也赌不起——我们要尽快赶到，然后由我来负责排爆。”
“根本没有问我的意思啊你这个小子。”山下叹气：“你们俩这种时候倒是一模一样的我行我素。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快点行动吧。”
“收到。”萩原研二俏皮地眨了眨那双下垂眼：“大家坐好扶稳啦～一会可能会有一点点快哦。”
*
此时松田阵平已经带着工具箱站在了浅井别墅区广场。气势惊人的卷发青年在生死间驰骋一年不到，就已然收敛了警校期间的莽撞毛躁和冒进青涩。他身上那种一往无前、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后悔的、闪闪发光的特质反而无限放大，此刻逆着人潮稳步向前时像是沉肃陡峭的山岩——时常被萩原研二抱怨“小阵平又背着我偷偷变帅了！”——被抱怨者则撇嘴露出牙疼的表情，眼角眉梢却是带笑的。
他出示证件，步入大楼，却在进入楼梯口前停下脚步，打开手机。
犯人嚣张的短信还停留在界面。
「爆处新星、媒体口中的神之手松田警官？不必费心前往浅井了，我在警车里为您留下了惊喜，它可没什么时间了。——Z.S」
他定定看了一会，干脆利落地退出了收信箱；整个爆处最快且准的手指熟练的打出一串最熟悉的手机号码，却在按下拨出键前停滞于半路。
“算了。”青年低笑：“说不定在开车。我还没穿防爆服，虽然那家伙也不见得穿了——拆得那么快肯定没穿——但是应该会生气？”
他想了想，踏上了楼梯：“一定会生气。”
这种仿佛送别的电话就不打了，有什么话还是下来说的好。
*
“开的有一点点快”的警车带着一车厢七荤八素的队员和神采奕奕的驾驶者贴近了正按照指令龟速前行的警车。萩原小队的成员纷纷下车，小跑着跟着警车，手持着仪器再次检查了炸/弹装置。
松田小队的队员说：“我们检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撞珠一类的限制车辆速度的引/爆装置，水银汞柱的起/爆装置也已经初步处理，也没有光电传感，不过不排除遥控引/爆可能。”
萩原研二此时把警车靠边停下，爬进了车厢内，半蹲着检查那个装置。
“线路很复杂…”他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呢喃道：“相当复杂。和诹访高地的根本不是一个level呢。”
旁边的队员很紧张地问他：“萩原队长也觉得棘手吗？”
“那怎么办！？萩原队长已经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了！！”
“不。”萩原研二在心里叹气：这帮队员，除了身经百战的前辈，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加强心理素质！回去就加训！
“——这种东西，线路确实复杂，但是起/爆机制单一，相对的线路陷阱也少、反而称得上安全——唯一的问题就是线路太多且杂乱，需要比同等级炸/弹耗费更长的时间去拆解……”
他看着仍然紧张的队员，弯着眉眼补充道：“也都是基础操作、熟能生巧的话时间完全够用哦？”
半长发青年再次轻装上阵拆弹。他沉浸在拆解炸/弹的思路中，越拆越觉得他的评价还是太保守了。
这种炸弹，完全不是“安全”可以形容的。
曾经的警校生活一块光彩的碎片浮现在眼前。松田阵平和他打了个赌，看看他能不能把他亲手制作的炸/弹在十分钟内搞定。
“这可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特别款——”青年暗青色的眼睛闪着兴致勃勃的光，带着恶劣的笑意，双手撑在桌上说：“怎么样，hagi？就赌这个月工资，谁输谁请客，敢不敢？”
旁边的三人看热闹看得起劲，纷纷加入赌局。他也理所应当地燃起战意，活动了手指就拿起工具：“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啦？小阵平还有小降谷的大餐——”
“别高兴的这么早——”卷发的青年哼笑，把炸/弹模型从桌底拿上来：“都说了是特别定制。”
那一次他在松田得意的倒计时声里输了，模型喷了他一头的彩带亮片；他和班长还有景光也承包了赌他会输的松田阵平和降谷零的大餐，松田挑衅降谷“这时候就这么相信我啊”然后两人又差点在饭店干起架来。事后他才知道，这个炸/弹就不是为了爆炸设计的，比起充满陷阱让人拆弹失误的高难度炸/弹，这个炸弹就是松田专门搞出来训练他耐心和专注度的。他确实容易在简单基础的炸/弹前丧失专注，掉以轻心；得知制造者良苦用心的他感动地抱住了自家幼驯染，然后被告知松田本人拆这个炸/弹都花了六分五十九秒。
“可恶！”他那时毫无威慑力地挥舞着拳头：“小阵平你想坑我的大餐就直说——”
“啊。”青年随他闹，心情很好的翘起嘴角：“真糟糕，被发现咯。”
他以为不可能在别的什么地方见到这样的炸/弹了，要有也不会是工作时间，大概会是又一次的赌约吧；它没有想要伤人的意思，没有用心险恶的陷阱，只是用繁复的线路耗费拆弹时间，拖住他们行动的脚步——整体来看会侧写出相当矛盾的举止。萩原研二想：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珍爱警察生命的炸弹犯？有也不会是拿十亿元威胁挑衅警视厅的这帮家伙…可恶，这个炸/弹也太无害了。
他终于卡着最后半分钟改接了最后一条线路，然后凭借着莫名的直觉打开起爆物盒一看，顿时陷入了沉默。
一众队员看计时器已经熄灭，而队长却如同凝固般一言不发，都纷纷好奇中带着担忧地询问：“萩原队长，怎么了吗？”
“啊。”萩原干巴巴地回答：“啊。只不过发现了本来应该装火药的地方装的是彩带亮片这样而已。”
所有人：……
有人幽幽道：“所以就是一个恶作剧，让我们全部体验了一下萩原队长的车技？”
“不可饶恕。真的。”
“绝对是浪费警力。绝对。”
“我感觉我的魂魄看见了三途川。”
好。他在队员你一言我一语的吐槽里默默想：这下完全可以确定，放这个炸弹的，要么就是绝对傲慢的恶劣，想看第二分队的警察如临大敌拆完这个炸/弹，发现这只是一个玩笑的同时错过浅井别墅那边的关键时间，那可惜他没有预估他和松田这两个变量；要么就是另一方的人，刻意拖住这边的警察，就是不知道和真正的炸弹犯又是什么关系——是善意的提醒，又或者和犯人完全无关、他们只是巧合碰上一个恶劣的玩笑？
先去找小阵平，看看那边有什么线索。他愉快地拍板：小阵平应该已经搞定了吧？
“总之。”半长发青年又笑起来：“我们全速赶去第二现场吧～”
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切美好都破灭的那样迅速且容易。命运当头降临的瞬间如此猝不及防如同流弹，他赶到现场的时候，高空正正炸开一朵烟花。
萩原研二尚能强笑：“你们强行引爆了？上面还有五层呢，就算已经疏散完了也不能这样……”他声音渐弱，对着大楼门口被留下来的松田队员问道：“你们队长呢？”
“怎么还不叫他下来？不会他还没来得及上去吧？”
那个面熟的队员神情空白地摇头：“通讯…十分钟之前…就、断开了…队长他…我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整个警视厅公认最好相处、无论何时都让人如沐春风的萩原警官神色霎时变得冰冷到可怕。
“通讯断开了？”他轻声重复：“你们就让他一个人待在上面？还没穿防爆服？…”他晃晃头，惨笑道：“他那家伙平时最守规矩，肯定穿了、对吧？”
“没…没有…”
“电梯停运…松田队长说穿防爆服浪费时间…怕来不及…赶上炸弹犯趁没疏散完直接…引爆。所以就…但是他让我们穿好防爆服再跟过去处理…”
那个队员快哭了。
萩原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动作滞涩地拿出手机拨打最熟悉的号码。
在所有人的紧张的注视里，电话界面显示接通。
“摩西摩西～小阵平！”萩原声音轻快，期待着电波那边的回音：“你在哪一层啊？炸弹是你强行引/爆的吗？这回怎么不拆了？损害居民楼，小心山下让你写检讨——”
电话那头却没有传来他期待的声音。熟悉的称呼。亲昵的抱怨。没有。什么都没有。一片难捱的空白。空白向周围腐蚀出一大片可怖的空洞。只有不明显的细微风声，像是匕首的细刃，从此要把一个人的灵魂和他此后的生命都一分为二。
萩原色泽漂亮的紫色眼睛里一部分的光彩好像随着那一刻高空中从窗户喷吐而出的烈火和巨响一起堙灭了。
“啊哈。”良久，手机里传来扭曲的男声：“那个条子的朋友？炸/弹确实是我引爆的呢。”
萩原几乎将手机捏碎。而男人叹息般微笑着：“我也觉得很可惜哦，都好心提醒让他不要过来了——真是不听话。”
“总之，这个手机就算是遗产什么的对吧？”
男人声音轻快：“嗯哼，那就留给你们好啦——去找找吧。”
“我真是敬佩你们，勇敢的警官先生。”
“下次再见。”
电话挂断。在仓促的嘟嘟声里，萩原仿佛陷入黏稠湿冷的泥潭，又或者被困在一场荒谬的迷梦里。那些让人下意识不敢深想的恐怖字眼都从他的脑内穿过，但是没有任何实感。身体因为难以承受真相和磅礴的情感而选择了暂且逃避现实，他知道的。
“开玩笑吧。”他盯着手机，扯出一个笑：“怎么可能。我都好好下来了。他比我强的多，怎么可能就被死亡追上了。我说，等我找到他——等我找到他——”
有人看不下去他惨淡的笑，沉声说：“萩原——”
他顾不上任何别的什么了，他冲上了楼梯。
没人反应过来拉住他。他庆幸地想：他们跑的没他快、力气也没他大；那些喊“快回来！这已经是危房了——来人！人呢！？给我把他拉回来——消防！消防还没就位？！”的劝阻声也被他抛到身后。他才不信，他必须得去看看。
萩原研二体力确实很好，这也是他能一口气爬二十层楼的原因；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爬过这么高、这么长的楼梯，太长太长了，好像没有尽头——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不断的期待在哪个拐角看到活蹦乱跳或者奄奄一息的幼驯染，然后这样的妄想又不断地落空。每落空一次，他好像就要失去一点什么。心脏迟钝又急促地跳动着。他倒希望它不要这么跳的用力，这样就可以听到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他不去想十八楼就开始开裂的墙壁；不去想十九楼坍塌的楼梯扶手；也不去想十九楼和二十楼之间的平台上变形焦黑的消防门。
他不愿意想这些意味着什么。但是一片空荡荡的长廊、漆黑而破败的墙面，还有因为天花板被炸穿从而显得更空旷的楼层，在爆燃中一切荡然无存的场景——告诉他无论是钢筋水泥还是**凡胎都毫无疑问地将被吞没。天光该死的显得开阔明朗，从塌陷破碎的墙面外射过来，在飞扬的尘土间形成光束，明明暗暗的。当尘埃也落定，就只有他被留在焦黑的死亡里。
今天是11月7日，天气怎么这么好。
他找不到他了。
1.当然没死，马自达好着呢。
2.与现实不符处视作柯学，我尽量改好。
3.he**！he来he来，he从四面八方来！
4.泽哥打电话，除了遗产那一句，每一句都是真的。但是hagi被吓死。
5.虽然为了行文流畅没有加进去，但是打个补丁：消防那边也被泽哥想办法拖住了。正常拆弹现场消防应该会待命的，当时写的时候因为实在想看hagi上楼这个场景就忽略了（背手）就当是大猩猩潜能爆发吧，没人反应过来萩原就撒手没。（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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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暮雨归·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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