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就出了门。
该收拾的东西昨天晚上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阿姨把原先放在鞋柜的几个箱子都搬到了后备箱,借此机会你瞄到她车的后备箱里还放着好几个叠在一起吉他琴包。
你一手提着包装漂亮的和果子礼盒一手抱住降谷零给你挑的惊吓盒子,昨天做的御守正好好的放在上衣最贴近胸口的那个口袋里,慢慢爬上副驾驶自己系好安全带,看着早已经准备好的阿姨示意你已经万事OK。
随着汽车发动时的低鸣,车窗外的景象开始在你的视野里缓慢倒退,街边一些广告灯牌和才开业的早餐店仿佛在和你道别,昏黄的路灯光晕在车窗上拉出一长条光带,天色渐渐深沉却是黎明前的拂晓,你可以透过车窗看到东边才露出乍白的天光。
她开的速度不快,你坐在副驾驶,眼神漫无目的不知落在何处,然后开始对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说是没有期待的话那是肯定骗人的。
你做的一切都证明你并不是对他们毫无感情。虽然他们从最开始就把你丢给了一个什么也不怎么管的监护人,也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些许问候亦或是其他,你想他们离开你只是有自己的理由,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但至少对你来说,现在的你过得十分满足,这就够了。
但是孩子天生对自己父母有着好奇心不是正常的吗。
在你印象里他们的样貌也是模糊,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性格,今天见到时会是什么样的发型、穿的何种服饰,见到你时脸上是什么表情,会是露出笑容、还是平静、甚至流泪。
你可能会板着脸不想对着他们笑,他们或许会不在意或许也会着急。御守送出去应该也是能被愿意收下的,毕竟好歹是自己孩子送出的第一份礼物。说不定惊吓盒子真的如同降谷零预想的那样有用、能真的吓到可能胆小的母亲,你可能会被你的父亲训斥或是包容。
……
但是再多的情景假设和恶劣的捣蛋想法都在她带你走向附近的檀那寺时烟消云散。
每走近这里一步,心头的重量就增加一分,小小雀跃的心情逐渐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所取代。
你感觉昨天原本揣着暖得热烘烘的、因为期待而微微发烫的心脏凉了一大半,随着离檀那寺越来越近而迅速冷却下来。穿过种满青翠竹林的前院,在看到寺庙主持时本来带有最后一丝期待反而尘埃落地般的湮灭。
你们跟着老主持慢慢走向寺庙后区的墓地,路上老主持慢吞吞的引领你们前往后区,一边和阿姨闲聊一边把看上去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了她。
“我记得前阵子你刚来这里安顿好,你说马上还会再来,现在距离上次说的时间有些久了。”
“嗯,稍微有些事耽搁了。”
“还是一样、两个烛台和念珠?”
“对,麻烦你了。”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明暗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檀香火味掩盖不住墓园特有的清冷气息,一块块墓碑整齐排列,像一道道冰冷的墙壁,隔绝了生与死的界限。
虽然刚刚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看见林立着的墓碑时你还是愣住,感觉像是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丢进冰天雪地里。
凛冽的风声在耳边回荡,寒风裹挟着冰雪疯狂地拍打着你的身体,钻进你的胸口,无孔不入,把昨天还涌动在心头的微小暖意冲刷得一干二净。
但是这里没有风声。
这里静得可怕,似乎连风都绕着走。
阿姨径直走到其中一墓碑前停下,那座墓碑上并没有照片,只有光秃秃的石碑,她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烛台摆放在方正的石头前。
墓碑看起来很新,上面并没有什么灰尘,应该是像主持说的那样前阵子才刚做好。但是她还是从拎着的那些盒子里拿出一把小扫帚随意扫了扫墓碑,似乎只是象征性地做个样子,掸了掸手上的灰,就算完成了这个流程。
她那顶大到夸张的太阳帽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帽檐帮她遮挡住刚升起的太阳时连你也似乎要笼罩其中,她拿起酒瓶随意倒了点酒,边洒在地上边对你说道:“以后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是最近的事情吗。”
你拿脚蹭了蹭地面,随手把买来的和果子礼盒放在一边,从旁边搬了块石板坐在了上面静静地看着她进行着祭拜的仪式。
她倒第二杯酒的动作顿了顿:“对。”
寂静占据了这片流动的空气许久。
阿姨倒完酒,拿着念珠祭拜了好一会,看你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她的动作。她侧过身把另一串念珠随手丢给你,她的声音轻轻的,似乎快要融化在冰冷的空气里:“我以为你会想知道更多。”
你接过念珠低下头搓了搓,“……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空气顿了顿,她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你,在她开口之前你便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
“是怎么死的?”
“意外还是人为?”
“为什么把我丢下?是单纯的不想要我还是工作有危险?”
你问完一连串的问题之后缓了缓,歪着脑看她:“你会告诉我更多吗?”
手里惊吓盒子翻来覆去的把玩着,说到最后你对着她打开盖子,伴随着Duang的一声、毛绒八眼蜘蛛弹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对着她挥舞着四肢,但在你看来却滑稽的可笑,“应该不会吧,我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好对吗。”
对于你的这位阿姨你基本上了解为零,除了知道她喜欢穿戴和白色相关的衣服饰物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你一直喊她阿姨。
并不是没有问过称呼的姓氏名字之类、亦或者是和别人区分开的代号也好,但是那时候她拿食指的中节敲敲你的脑门对你说:“不知道名字也挺不错,就叫阿姨不好吗,没有代称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名字。”
原先以为这位监护人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下的另类托管保姆,不想告诉你她的名字,一切只盼你成年那天就会不再联系。
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那哪是不告诉你名字,反而是你不知道代称或许才称得上安全。
摇摇晃晃的玩偶立在你们的中间,挡住了大部分她对你探究的目光,她几近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爆破事故、吧,大概。你就当是意外事故好了。”
她想了想稍微有些不确定的说着,看着墓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最后接上了你最后的那句话。
“你说的对。我也觉得这些事情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得到了最终结论,你转过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
【木村家之墓】
“这名字……”
和你的姓氏完全不一样。
“是假名。”阿姨答道,她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做两个墓碑麻烦的很,两个人都放在里面。”
“那我的姓氏也是假名吗。”
“对。但那是你母亲从字典上挑了十几个姓氏写在纸条上让你父亲随机选的。”
“爆破的话,遗体应该散的七零八落了吧。”
“我尽力了。”她垂眸,单手点燃打火机烧起一只烟:“挑了尽量多的部分装进去了,盒子里要是掺杂些其他杂七杂八的灰烬别怪我。”
“嗯,谢谢。”
又是一阵相对无言。
看她一副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再想想当初她告诉你父母是被邀请进医药公司做研究,似乎可以得出什么不太妙的结论。
你最开始以为是为国家做保密研究,但这些年的不管不问、就连死后姓名也不愿意告诉、死因是爆炸事故、在不知名的医药公司做研究,甚至死后保密的程度也是一绝。
如果是合法研究不至于连名字都不告诉你,甚至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什么都不能知道,那大概率只有一种可能……
看着墓碑你想起阿姨告诉你父母骨灰在里面,那你当初看到的小男孩……
其实这个最好也不要问,你或许猜到了些许他去向的可能,但记忆中那个拿着幼稚玩具在你面前晃悠的幼小身影一直挥之不去。
看着面前的阿姨不问、可能真的就没有下次了,你实在是憋不下这口气。
不能告诉和你没问是两码事。
至少面前这个人应该是可以相信的。
“那他呢。”你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惊吓盒子,目光落在弹簧上一抖一抖随着你动作不安颤动的毛绒八眼蜘蛛上,开口道,“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是不是我哥哥?”
“什么小男孩?”她微微低下头看向你,黑色的眼里神色十分平静,语气波澜不惊,“他们只有你一个女儿。”
你沉默片刻,用手捏住弹簧,把脑袋压在毛绒蜘蛛脑袋上,抬起头与她平淡对视:“那就是邻居家的哥哥?经常过来玩的那种?”
她沉默地抽着烟,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管云雾:“你从哪里知道还有一个男孩,我记得我从未告诉过你。”
“……是有的对不对。”
你定定看着她,烟雾在她指尖缭绕,飘忽的烟雾略微遮盖了你的视线,让你看不清她的表情。
“对、是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和你父母一样,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肯定了你的说辞,把抽了一半的烟随手丢在地上踩灭。
“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太一样。超自然?妖怪?”
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用词,她微微勾起嘴角缓慢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你平齐,她眼里那片深不见底的暗色让你感到莫名的压迫感。
“不会问我你的父母在哪里、能自己和周围的人好好沟通、能知道看书、甚至还能很快的学会其他语种、除了最开始说话和文字需要引领入门以外,没有任何需要操心的地方。”
她一字一句细数你的特别之处,每说到一项你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让你几乎喘不过气来。
“懂得比其他人多、学习能力强、看起来颇有语言天赋,要不是我亲手从你母亲肚子里把你剖出来……”她后面的语句淹没在一阵飘起的朦胧里,“你似乎拥有还是婴儿时期的大致记忆?这种能力也算是一种特殊天赋?”
你可以看到她眼里的兴味越来越重,但你最终什么也没反驳,只是略微挪开了视线,默认了她说的所有一切。
你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难道说你已经活了两回了吗,这个秘密要是被人知道了的话……
她倒是没想你回答,只是拿手用力敲了敲你的脑门,“不过不管怎样都无所谓,现在深究这个也毫无任何意义,对我来说你只是她怀胎十月剩下来的孩子。”
“还有最重要的是。要学会伪装保护好自己的秘密,不要轻易告诉其他人。”
突然被点燃的打火机火苗横在你和她的中间让你吓了一跳,那橙黄色的光芒瞬间将寒冷的空气切成两半。
火苗在你和她之间筑起一道闪烁的屏障,透过这束微光,你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双深邃的黑眼睛中燃烧的火焰。
“你好像很重视你身边那两个小鬼?”
她的声音轻到似乎一有其他响动就能飘散在风中,但是你还是听到了她的警告。
“就当为了那两个小鬼多想想,稍微留点底,不要过多的把自己的不同暴露在其他人前。”
……
你们在墓园度过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中午在寺庙的斋堂草草吃完午饭,下午你跟着她沉默地跟随僧侣的诵经声完成了参拜礼佛的仪式。
在那之后,你们除了些必要的交流外就再也没相互说过话。
下午的阳光也逐渐变得暗淡,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等到终于回到你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送你回到家后,她按照惯例在抽屉里留下了充足的生活费,提着白色的挎包从你的视线中再一次消失不见。
就和之前无数次做的那样,她应该也会在将来慢慢消失在你的人生之中,你在此时此刻无比清晰的认知到了这一点。
心里堵得慌。
你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吧嗒吧嗒的按,打开了通讯录,看见最上面被标明星标还打了A做前缀的两个电话。
……诸伏景光是借住在田中阿姨家里,这个点了绝对不太方便,但降谷零家里大概率是他一个人在。
想通了的你一把拉过电话,拨通了降谷零家的座机。
连续打了两个电话才被接通,那头传来的是小孩黏黏糯糯似乎还没睡醒的声音:“您好,这里是降谷宅,请问您找谁?”
“零酱——!呜——!嗷——!呜——!”
你扯着嗓子开嚎,似乎要把今天那股难受劲一口气喊出来。
“呜哇?!凉??”对面一下子被你的声音吓到好像没拿稳电话,‘咕咚’一声,话筒好像掉在了地上。
他手忙脚乱的捡起话筒,连忙问道:“怎么了!”
“生气。”你掰扯掰扯手指头,“难过。想哭。不开心。超级、不开心。”
“怎么不高兴?今天不是去见凉子的父母吗、?”
“嗯,见到了,所以不开心。”
降谷零一听到你说的话连忙追问:“?难道说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你拿着电话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光,“他们没有欺负我。”
他奇怪的问:“那为什么?”
你顿了顿,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大声的对他说道:“想要见零酱!”
幼崽抬头看了看钟一排问号:“?!但、但是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你不管,你超大声:“想要——见零酱——!”
降谷零头疼:“我、我知道啦!我现在出门过来,你在家里等我一下。”
挂完电话你跑到门口坐在玄关。
看着手机算着时间,十分钟后打开了门,开始在大门处探头探脑。
不一会一个金色的小脑袋从拐角处冒了出来。
“零酱!”一进门你抱住他,把他按在玄关处贴贴。
“你这家伙倒是说清楚啊。”他半挣脱了你的贴贴,拖着你往前走,不满的敲了敲你的脑袋,“喊那么大声我以为你受伤了呢。”
“没有受伤。”你老老实实的被他从背上撕下来塞进沙发里,“就是阿姨告诉我父母变成奥特曼了。”
降谷零:………………
降谷零:?????
唉,我还是写轻松向比较舒服,看我最后一段写的多顺手,开头那一堆我能卡个一周。
但是、但是啊重点来了(拍黑板),这里可以写分线,比如说黑零黑景和你一起被带走的分线!香香!(你?)(乱说的)
小鬼在外面装大人,到家就哭哭唧唧。
在家里安了监听器、听到你在她走了之后就找人撒娇的阿姨:………果然还是小鬼头(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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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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