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形冷流从眼部流进,让酸胀的大脑瞬间放松,伊兹在黑暗中眨了几下眼睛,长睫搔刮着挡在眼前的手心。
“为什么我在你的眼睛里会看到,他们?”
伊兹问起刚刚的异象。
亚弗戈蒙放下手,让他重回光明,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下午的会议要开始了。”祂提醒伊兹注意时间。
“这么快?”伊兹颇有些惊讶,他感觉自己也没逛多久啊,甚至没吃午饭。
但看周围,有不少学生匆匆赶往教室上课,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他也只好叹口气,走回会场。
如果你喜欢一个东西,那么最好把它当做兴趣,而不是学科,不然你很快就会讨厌它。
这对伊兹来说简直金玉良言,也许他在时空领域走得的确很远,但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并不热爱这个以及相关所有领域,至少热情要比会议上一些来旁听的学生低很多。
当时答应邀请也是看在密大这一调查员第二故乡的面子上,相当于圆前世他一个跑团人的梦。
所以熬过这一下午后,伊兹忙不迭地就要走。
他在联通表密大的空间通道处遇到了等待的亚弗戈蒙……
不对。
银长发男人眼眸色彩要比亚弗戈蒙更浅,看向他的眼神平和,更让人联想到静谧的图书馆之类的地方。
“艾沃克德?”
伊兹感受到了差异。
对方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嗯。”
伊兹终于打了些精神,心里小小高兴了下,不论怎样,艾沃克德给人的压力总要比亚弗戈蒙小多了。
现下其他人还没来这边,他没问亚弗戈蒙现在离开是为何,只走上前主动在对方脸庞上印上一个吻。
艾沃克德十分难得地带着疑惑地看着他。
伊兹笑道:“欢迎回来。”
艾沃克德纠正他的说法,“我从未离开。”
“对我来说不一样。”伊兹摇摇头。
艾沃克德却沉默了,抓过他的手,下一眨眼间,他们便回到了旅馆房间里。
“我不喜欢你说不一样。”
他们凑的很近,伊兹能清晰地看到祂的浅灰眼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方很少用那无名的雾气去遮盖祂的眼睛了,露出的眼睛毫无杂物,清亮到让人想不起其主人是何等身份。
伊兹甚至能看到对方的瞳纹,如人类般细密的、从瞳仁向外扩散的纹路,他盯久了,还会产生纹路如爬虫般蠕动的错觉——不,应该不是错觉。
伊兹闭上眼,套用了上午亚弗戈蒙的说法来拒绝这场对视,顺带也岔开了话题,“‘你’说过,太专注会迷失。”
也许这还是艾沃克德第一次被自己的话噎住,祂看着闭着眼的伊兹不发一言,伊兹也便跟着闭紧了嘴,最后还是艾沃克德发出一声笑声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伊兹感觉到了微弱的气流拂过他的皮肤,气流是冷的,如同轻羽扫过,一触即分。
艾沃克德学着他的样子在他侧脸落下了个吻。
意识到这一点,伊兹忍不住睁开眼,正对上那双刚刚他避之不及的灰瞳,这一次,他在那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小小的,弯曲的,带着藏不住的诧异神情。
某一个瞬间,伊兹觉得物理世界的时间似乎都在对方心血来潮下停滞了或者拉长了,对方本来也做得到。
一直保持稳定亮度的火星突然剧烈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直直吞没了所有柴薪,围绕它扑闪的飞蛾甚至都来不及躲避,只能在无暇思考之下被火舌裹挟吞没。蛾被卷入火中,就像从未离开火中,两者天生一体般融合……
·
久违的酒精味充盈鼻腔,傍晚的医院依旧忙碌,医生、护士、病人、家属……各种人匆匆在走廊穿梭,挂着各色疲倦神情。
伊兹来到护士站,敲了敲桌子,引起里面低头写着什么的护士注意力。
护士抬起头,便见两个高颜值男人站在她面前,一个还是罕见的银发灰眼,看着像外国人,这可不寻常,她眼前一下通亮了,问他们什么事。
伊兹问:“护士,我想问问戴望舒女士是在335病房吗?”
“戴望舒?那名教授吗,你们也是来探病的?”护士一下反应过来了,无他,这位女士似乎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这些天陆陆续续来医院看她的人可不少,估计这两位也是,所以她不加多想地问出了声。
伊兹点点头:“是,我曾经是她学生。”
护士没有多怀疑,点点头说:“那就是335号病房。”
她还贴心地指了指方向,“这边左拐就是。”
“感谢。”
道谢完,伊兹带着艾沃克德走向了地点。
路上,艾沃克德说:“多此一举。”
“先让她做好准备嘛,老人可受不得吓。”伊兹撇嘴说道,“况且,你会跟着我来,才会多此一举。”
他走动间眼睛的余光扫向医院走廊各处角落,可以感知到,那些地方原本布满的“眼睛”现在全部撤下去了。
踏进医院周围的街道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戴望舒作为全视者教团祭司的本性使然,就算她躺在病床上,也不忘在整座医院及其方圆几里遍布她的眼睛——临死也不会消减哪怕一分的掌控欲,他只能感慨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徒。
但想想她透过延伸的“眼睛”见到其主降临到地球的化身的那一刻,伊兹还是有点遗憾没有自己第一时间跳跃空间跑到她面前看她的表情。
果然自己还是太善良了,甚至考虑到戴望舒作为老人的承受能力,在路上拖延时间给她反应的空间。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她的病房门口,伊兹纷乱的思绪一下停歇,他推开了病房门,里面的灯光泄出,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一下透过他的耳进入他的脑中。
随后,他便看到了躺在蓝色病床上,早有预知地看向他们的老人。
哪怕病床上的是过去做下了无数惊人成就的惊艳绝绝的天才,在死亡面前,她依旧和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
干枯,无力。
哪怕在她追求了一生的真理面前,也打不起太多的精神。
这与伊兹记忆里的那个雷厉风行果断独裁的身影差距太远了,也只有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而十多年,已经占到普通人足足十分之一的寿命。
他脑里最终只剩下了此行的原因——
是艾沃克德知会他,戴望舒今天要死了。
戴望舒当年打开银匙之门,从未诉求过任何不老不死的方法。如今是寿终正寝,在神秘界十足罕见的好结局。
伊兹走进病房,却没开口说一句话。
戴望舒坐躺在病床上,透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艾沃克德,却只匆匆扫了一眼便低下了眼,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用沙哑的声音对伊兹说起了话:“从你踏进门中,已经十年过去了啊。”
“……”
伊兹垂下眼,自嘲般笑笑。
“对啊,十年过去了。”
多么短暂,短暂到他还没反应过来,曾经相识的人已经都要陆续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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