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不在焉的午饭过后,克里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午间的阳光从大敞开的阳台窗倾斜进来,摆在外面未曾收回来的颜料都被晒干了,但是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去收回外面的器具,满脑子里都是那一句——
“他们都想要我死。”
落款是一年前。
对此,克里斯完全没有任何的记忆,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写出这样的话来。
作为同样传承百年的蓝血贵族,海恩家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家庭关系。不仅称不上复杂,反而是简单到了极点。
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曾在君主时期因蒙受皇帝的恩宠而世代得以继承爵位,享尽荣华富贵,却人丁稀薄,向来都是一脉单传。而且因为遗传病,海恩家大部分的后代都活不长久。
而克里斯父母意外双亡,又是独子,很早就继承了海恩家的所有财产,是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自然不存在所谓的家族斗争。
加上他对过去自己生活的了解,他居住在这个几乎称得上是与世隔绝的小岛,鲜少外出,自然也不太可能与人结下仇怨。
所以究竟是什么人想要他死,就变得相当微妙了。
这不禁让他开始怀疑起,一个月前的溺水失忆,会是意外吗?
他又翻开那本泛黄的笔记本。往后的几页纸都是记录的一些艺术灵感和生活的琐事,跟之前那句话形成了极大的割裂感。
其中尤其有一段显得尤为奇怪——
“我看到他们死后的●●游荡在这里每一个角落,隐匿在黑暗中地板下墙缝中...他们无处不在,在阴沟里时时刻刻地注视着我,毫无遗漏地寻找一切机会要将我拉进●●,哈哈哈哈哈事到如今我竟然内心还●●着那些●●的地狱之说吗?没有地狱,这里就是●●我我我我不会不会不会会你们hell去死●●@#%……&”
大概是写的匆忙,有些字已经被墨水遮盖,但是克里斯还是大概能猜出来内容。
可是越到后面,字迹越发地潦草不可辨别,就好像写下这一切的人陷入了某种魔怔和疯狂,精神状态令人堪忧。
他皱眉,忍不住又翻了一页,指尖却意外地触到了书页夹缝中细微突起的棱角,分明就是有人撕掉了几页纸。
可是撕掉这些纸张的人,又会是谁呢?
正当克里斯陷入思索之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扣扣”
下意识地将笔记本收到枕头底下,克里斯才慢悠悠地开口,“进来。”
“午安,谢澜少爷。”
来人是管家。
“阿卡西亚,有什么事吗?”克里斯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神色淡漠地看着对方。
现在是他的午休时间,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来打扰,或许是有什么事情。
闻言,管家走到他的床边,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在克里斯略显单薄瘦弱的身体上。
克里斯抬起头,苍白的脸庞立刻蒙上了一层阴霾,湖绿色的眼眸微眯着,以一种不太舒服的角度仰视着对方。
似乎察觉到他的警惕,管家只是轻笑一声,然后轻车熟路地放下了床框四周的白色幔帐,解释道,“谢澜少爷,夏日多蚊虫出没,要做好防护。”
“......”
克里斯没有接话,只是透过那纱质的白色帐幔看他,不为所动。
因风而微微颤动的隔幕,为他的身影增添了几分虚无缥缈的不确定性,滤掉那过分俊美的五官的攻击性,只剩下柔和。
他看着帐内的克里斯,神情虔诚,就好像自己是什么万中无一的宝藏,黑眸深处某种他看不太懂的狂热一闪而过。
克里斯的神色又冷了几分,直言: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
心思敏锐的管家立马单膝跪下,黑色的头颅卑微地垂下,“抱歉少爷,是在下逾越了。”
克里斯没有回答,只是刻意地晾了他一会。
这位年轻俊美的管家据称自他少年时代便已经陪在他的身边,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并且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失忆后的他对海恩家还有自己的了解,大多都是从这位管家口中得知。
大抵是雏鸟情结,克里斯信赖对方,但是信赖并不意味可以纵容他挑战自己的权威。即便失去了过往的记忆,独属上位者凌驾众人的思想仍旧篆刻在他的本能之中。
克里斯迟迟没有表态,也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审视着面前这个半跪着的人。
青年无疑是礼仪典范,即便是半跪着,仍旧难掩起优雅与得体,若是脱去那黑色的管家服,换上和自己一样的定制礼服,说是哪位贵族少爷也不为过。
片刻后,他看够了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有您的来信。”
阿卡西亚从口袋中掏出一封烫金边的信封,递给了克里斯。
丝滑的米色信封上烫着精致的金边,红色的封口火漆上刻印着复杂神秘的图章,和海恩家的标志很相像,但是细节处有些许不同。
海恩家的标志是由一个盾牌和翻开的书籍组成,两边敞开的书页中篆刻着生涩难懂的符号,一如海恩家的神秘与优雅,而盾牌的后方则是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的蔷薇花丛,不断向外延伸的枝条蜿蜒曲折,神秘而又诡异。
而面前这个火漆上的纹章大体图案没有变,只是少了些许的符号以致看上去少了几分历史的厚重感。
对于这封来信,他多少心中有些猜测。
“这是兰斯·安德烈的来信,是您的远房表亲。”
克里斯微微颔首,随后拆开了信件。
信的内容也是简单,大意就是他的这位不知道血脉有多远的表亲因为某些学术上的需要将会在明日到达海恩岛,希望他能够作为东道主帮忙照拂几分。
虽然是私人岛屿,但是海恩岛却是允许外来者到来的,只需要提前同这里的主人或者管家打招呼获得许可,并且挑选好日子到来即可——每周周日都会有一班渡轮定期来到岛上,为岛上的人提供物资和食材。
“知道了,还有事吗?”
“明天的渡轮上,除了您的表亲之外,将会有另外两人到来,他们都是前来采访少爷您的。”阿卡西亚顿了顿,“此前少爷的画在伦敦拍卖行拍出了天价,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国际知名画家,那位记者先生似乎对采访您一事相当执着,三番五次联络少爷,您无奈之下才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
看来是死缠烂打的家伙啊...
虽然他对醒来后的一切感到好奇和探究,但是他并没有太多想要和人打交道的**,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性,孤僻难以合群,是篆刻在骨子里无法更改的性情与习惯。
他想大概就是这种本性使然,原来的他才会甘愿在这座远离尘嚣的小岛上一住就是十几年吧!
“明白了。”
尚未离去的管家注意到了阳台上的狼藉,忍不住开口道,“少爷,请允许在下为您将阳台上的画作收起来装裱。”
“不必,日常练手之作罢了,画得也不满意,帮我拿出去扔掉吧。”
“...是。”
......
因为岛上即将到来的访客,海恩府的仆人也开始忙碌起来。
女仆海莲娜收到主管的命令要来打扫少爷的画室时,心里一阵狂喜。
她初来乍到,和无数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一般也怀揣着浪漫的少女梦,成天幻想着白马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尤其是她知道这位克里斯·海恩伯爵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年轻,高贵又有才华...
可是当她来到画室的时候,却大为失望。
偌大的画室空无一人,只有满室的画作以及灰尘,像是很久没有人在里面活动过一般,散发着颜料特有的气味。
失望归失望,还是要好好工作,毕竟在海恩府的薪酬可是相当地可观,她可不愿意失去这份体面的活儿。
画室里陈列的都是谢澜过往的一些得意之作,除去少部分已经公开发表过的,其实大部分未曾发表的作品。而墙壁正中央挂着的便是那副此前在伦敦拍卖行拍出高价的作品——《岛》。
海莲娜驻足在画作前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好看是好看,却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副简单的、在画室中随处可见的画作竟然能拍出九千万英镑的高价!
她不太懂画画的技巧和所谓流派,只觉得这幅画有着神奇的力量在吸引着她看。
忘记时间,忘记地点,只想静静地看着这静谧的岛上风光,仿佛整个人都被清水涤荡过一般,宁静而又祥和。
那画上的细节生动逼真的可怕,冰蓝色的海色宛若活了过来一般波涛翻滚,底下仿佛有什么黑色的阴影在涌动着。兴许是常见的鱼群,也有可能是巨大的鲸鱼,下一秒就会从海面上一跃而出。
海莲娜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表面凹凸不平的画,可还没触上,便被身后有些阴冷的声音给吓回了魂。
“你在做什么?”
回头看去,年轻英俊的黑发管家正抱着一副画作站在门后,神情冷漠地看着她。
准确来说,是盯着她妄图触碰画作的手。
似乎是在责怪她用这双沾满灰尘与污秽的手去碰触克里斯少爷的得意之作,那可是价值千万英镑、足以流芳百世的珍贵之作啊!
海莲娜脸色先是一红,然后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逾越,脸上的潮红褪成苍白,赶忙低头道:“抱歉,我只是想打扫...诶?”
滴嗒。
一滴鲜红的血在木质的地板上炸开花来。
海莲娜愕然地盯着地板上那刺眼的红花。
然后伴随而来的是第二滴、第三滴...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大片刺目的鲜红,倒映出她苍白而又无措的脸庞。
来势汹汹的鼻血叫她双脚发虚,她捂住了自己不断冒着血的鼻子,一脸羞愧地看着面前皱着眉的管家,“抱歉,阿卡西亚先生,我....”
可面前的男人似乎没有多余的怜惜之心,他眉头仍旧紧锁,仿佛面前的海莲娜是什么垃圾一般。鲜血顺着地板之间的缝隙流了过来,眼看马上就触到自己鞋底的地板,管家挪开了自己脚步,冷声道,
“自己下去处理,叫另外的人过来打扫这个房间。”
在年轻有为的帅气管家面前出了丑,海莲娜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暗骂着这来得莫名其妙的鼻血,但也只得赶紧捂住鼻子,逃似的离开了画室。
偌大的画室里面只剩下阿卡西亚一人。
他面带嫌弃地看着地上那堆鲜血,然后大步垮了过去,来到海莲娜方才驻足的《岛》面前。
然后那副市值千万的珍贵画作就这样无情地被他取下随意放置在地板上,转而挂起了刚才克里斯指明要扔掉的画作,显然阿卡西亚早就细心地为那幅画准备并装裱了精美的画框。
男人盯着那高高挂起的新作,嘴角总算是勾起了一点弧度。
侧目又瞥见地板上那刺眼的红,语焉不详:
“到底是凡夫俗子...”
人要多起来了,开始热盒饭,好耶!(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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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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