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本能（二）
有了克里斯在餐桌上的话，兰斯倒是在海恩府内一路通畅。
女仆带着他来到二楼书房，不远处正是克里斯所在的房间，此时正房门紧闭，门边还有一位女仆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像座门神一样守在那里。
他不可认为女仆安排在这里站岗是为了随时满足克里斯的需求，倒更像是某种人为的监视…或者说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也不为过。
--兰斯先生，早餐过后您可以自由在府邸活动，但请不要到二楼少爷的房间，少爷作画时不喜欢被人打扰。
女仆的‘善意提醒’仍回荡在他的脑海中，看来海恩的这趟浑水，远比他想象中要深…
“安德烈先生，这就是少爷的书房，”女仆打断了兰斯的观察，她打开了书房的门，“您可以随意查看书房内的书籍，但请不要打扰到少爷的休息。”
“……”
女仆很快离开了书房。
兰斯一眼扫过去，除了最中间的那张大书桌之外，两边都是并排的大书架，淋漓满目都是书籍。他走近书架，发现上面摆放的书籍确如克里斯·海恩所言收藏了很多珍贵的书籍，甚至有的在号称藏书最丰富的密大图书馆都没有收录。
其中不乏已然绝版失传的书籍，甚至绝大部分都是他从未听闻的书籍，看上去都有一定的历史，各色各样的书脊上印刷着不同的语言，看久了叫人难免为这庞杂的知识而头晕目眩。
只是显然这些书籍的拥有者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探索它们的秘密，书皮和架子上已经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似乎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碰过了。
兰斯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他相信克里斯在餐桌上所说的话绝对不可能只是关心他会在这座府邸中过得太无聊而发出的善意提醒。
这个书房内一定存在着某样东西是克里斯希望他能够注意到！
“……或许有什么被我遗漏的地方……”兰斯喃喃自语，倚靠在中央的书桌边上，蓝色的眼睛却是来来回回地在左右两排的书架上扫，试图想要寻找自己遗漏的地方。
可是再怎么观察，入目的都是一排排看上去毫无特点的珍本古籍，还有上面那一层薄薄的灰尘…
对！是灰尘！
兰斯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抓住‘灰尘’这个关键词。
如果克里斯真的想通过这些书告诉他一些信息的话…
兰斯又重新走到第一排的书架前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果然在第三排的书架中间发现了一本没有沾染到灰尘的书籍，书籍上印刷着漂亮的圆体字——《无名祭祀书》①，纯黑色的皮质封面，看上去神秘而又不详。
祭祀？
难道是关于宗教的书籍吗？
兰斯皱眉，不详的征兆笼罩在他的心头，叫他一下竟有些犹豫起来。
或许海恩家这趟浑水，他实在不应该搅和进来…但是一想到显微镜下那耸人听闻的发现以及仍旧躺在床上精神状态堪忧的同伴，还有餐桌上破译出来克里斯的那串密码所得到的信息，都展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无论他初衷如何、承认与否，他都已然是局中之人了！
想到这里，兰斯眼中闪过坚定，伸手将那本书从书架中抽了出来。
本来以为克里斯给他遗留的信息或许就藏在书中，可书从架子中抽出来的瞬间，书桌那边便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听上去像极了某种门打开的声音。
嘎吱作响的开门声持续了莫约十秒后终于消停了下来。
一阵腐朽的气味从书桌下方传来…
兰斯绷紧了神经，凝神屏气地盯着那张红木书桌，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踱步过去。
只见宽敞的红木书桌下方的空间中，竟然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口子，一条木质的楼梯斜斜地在黑暗中直通下方。
一个秘密的地下室！
而那阵腐朽的气味正正是从下面的地下室传来的！
兰斯从上衣口袋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借助外面的光源，他还能看见地底的尘埃飘散在四周的空气当中。
即便是要进去一探究竟，他不想呼吸道被吸进去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尤其是这种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指不定要滋生多少的细菌霉菌…
顺手从桌子上抄起了手电筒，兰斯随机便顺着楼梯走进了地下室。
楼梯是由木板搭建的，像兰斯这样高大的成年男性行走在这个逼仄压抑的封闭空间内，也得小心翼翼地猫着腰前行。
脚踩在木板上还会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仿佛脚下的腐木随时都有被他踩断的可能性，然后下一秒钟坠落到恐怖的深渊中…所以他只能猫着腰的同时，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走着。
所幸这条楼梯并没有太长，走了莫约两三分钟便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两边还挂着两具煤油灯，橘黄色的火光照清了整个地下室的全貌——这是一个莫约而是平米的地下空间，四周的墙皮皆已脱落，露出光秃秃的墙体来，下面摆放了两张拼接在一起打得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实验仪器，而引起兰斯震惊的是后面那一排高大的置物架……
“我的老天啊！”
他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所见。
只见置物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密封玻璃罐，透明的液体当中浸泡着奇形怪状的生物组织…看上去像是以极其邪恶的手法将不同的生物组织强行结合在一起所形成的玩意…每一个标本的外形都在公然挑战着人类所能接受的审美与感官，他甚至在其中看见了某些熟悉的人体组织！
哪怕是常年在实验室中与各种生物标本…甚至是人类器官标本打交道的兰斯都感到惊骇不已的同时，胃部还产生某种强烈的灼烧感…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别过脸去。
显然有人利用这个神秘的地下室在进行着某种违反人伦道德的邪恶实验！
在进入地下室短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兰斯额头上已经是一片濡湿的汗意。
而最让他感到割裂的便是房间中央摆放的檀木棺材，那棺材不似正常尺寸，看上去像是为了小孩子所准备的，棺材下方用红色的颜料绘制了一个奇怪的图章，看上去像是某种祭祀时使用的图腾。
疯狂的地下实验室…还有神秘的宗教仪式…这算什么奇怪的组合？
地下室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他越发感到呼吸不畅，正欲准备离开这个可怕的地下室时，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嗙——嗙——”
是那个棺木！
……
兰斯发誓，这是他一生过去二十七年岁月中最为狼狈的时刻，一向自诩风度翩翩的密大年轻客席教授，竟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从地下室中跑出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顾不上脸上汗水和灰尘，他赶忙拿起桌上那本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熟悉的机关声响起，在确定书房内已经闻不到那阵腐朽的气味之后，他这才堪堪松一口气。
兰斯擦了擦脸上的污秽，洁白的手帕瞬间染上一片灰色的湿意。
那些残留的灰尘无一不在提醒他，刚才在地下室的所见所闻绝不是他个人臆想，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现在脚下的空间内。
得离开这里！
……
“我正准备离开书房的时候，就听见门外阿卡西亚和女仆的交谈声，他离开的时候遣走了守在你门口的眼线，我想这或许是个好机会，你让我去探究那个实验室的秘密，究竟是为了什么？”
兰斯盯着克里斯那张从头到尾都异常平静的面容，仿佛这一切都尽在面前这个人的掌控之中，而他只是那个上蹿下跳，丑态尽出的小丑。
他不喜欢这种信息不平等的感觉！
“这里究竟在发生什么事？”
“如你所见，有人在这里进行着某种邪恶的秘密实验…”
“不，你一定还知道些别的东西！”他反驳道。
克里斯摇了摇头，“兰斯，实不相瞒，我一个月前因为溺水事件失去了过去的所有记忆，如果真要说起来，我对海恩家族的了解，或许还没有你的深入，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说对吗？”
克里斯·海恩失忆了？
兰斯将信将疑地看向他，但对方的眼神是在过于坦诚，湖绿色的眼眸像极了明亮透彻的祖母绿宝石，带着通透的光芒，仿佛把他内心深处的秘密角落都一并照亮般。
“如果你真的失忆了，那你又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异常？还有你今天的暗示，‘不要相信任何人’也包括你自己吗？”
闻言，克里斯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驳对方的话，“没错，也包括我自己，我不能保证是失忆前的自己是无辜的，当然，这是建立在最坏的打算上…至于我发现这一切的契机…是因为这个。”
克里斯从那本《卡尔塞尔岛的黑暗》中抽出夹在中间的一张纸，递给兰斯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兰斯的表情。
在看到兰斯那一瞬间的错愕时，心中那些朦朦胧胧的猜测就立马得到了证实。
“怎么了？你见过这些句子？”
那张正正是写满了奇怪诡异的文字的纸！
兰斯的反应证明了，他绝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内容，至少说他曾经见过里面的部分内容。
“不，我没有。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张纸？”
但是兰斯只是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一说法。
他在撒谎！
但克里斯只是勾唇一笑，没有拆穿对方略显刻意和拙劣的掩饰，解释道，“从书里，这上面是我的字迹，应该是失忆前的我写下来的东西，从日记本里面被匆忙地撕下来夹在这本书里面，或许是不想让某些人知道…”
“你所说的某人，是指管家阿卡西亚吗？”
克里斯对这一说法不予置否。
“我认为人人都有可疑，只是阿卡西亚的嫌疑目前是最大的。如你所见，他作为海恩家的管家，掌控着整个海恩的日常运作和大小事务，也只有他有能力能办到这些，当然，也不排除是失忆前的我干的。”
“但是据你所说，你下去地下室时煤油灯还是亮着状态，这就说明还有别的人进去过，所以我认为，是失忆前的我干出来的可能性非常小。至少在我失忆的这段时间，那个地下实验室还在偷偷运作着…”
兰斯点了点头，似乎也暂时认同了克里斯的说法。
“不过……”
兰斯正想补充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阿卡西亚的声音。
“少爷？请问您休息了吗？”
克里斯沉眸，顺势拉起了床单的一角朝兰斯微微颔首示意，轻声道，“你先躲进去，不要出声。”
“……”
兰斯脸色发青，眸色深沉。
他堂堂一个年轻有为的大学教授，竟然有一天要沦落到像偷·情似的躲人床底吗？
阿卡西亚：来查房了！
注①克苏鲁神话中，《无名祭祀书（Unausprechlichen Kulten）》，资料参考的是克苏鲁公社，这本书大概就是讲述一些秘密的教团还有一些咒语，具体设定感兴趣的话可以自行百度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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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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