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沧玠醒来时，金黄的暮色余晖如浓稠的蜂蜜糖浆从别墅的落地窗溢满室内。别墅区依旧静悄悄的，陆别年还没回来。
顾喜暖的话言犹在耳，段沧玠的眉宇间不知不觉染上凝重的沉色。
如果自己曾经生长的世界都不算真实，那他到底算什么？留在镜世界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好像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起来……
【你就不想去探寻真相吗？】顾喜暖读到段沧玠所思所想，适时开口引导。
【真相……真相如何，于我而言有何重要，我连真实与虚妄都难以辨明。】段沧玠嗤笑。
他目之所及是郊野尽头的连绵远山，山下是地平线，太阳隐没山后，辉光与阴影交织。
【关于你，关于段殊月，关于这些世界。毕竟你要活着，而段沧玠会选择明白地活着。】
【这些话，是苏厌凉教你的吧。】段沧玠开怀地笑了，收回目光。
【你怎么知道？】
【只有苏厌凉有可能这么了解我。你一个木讷的人工智能哪儿懂。】
【我不是人工智能，而且我们曾经也是见过的。】顾喜暖滴水不漏的言语间终于带上一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色彩。
他似乎对此颇为无奈。
【是吗。你说陆别年还会回来吗？】段沧玠不知在想什么，很快引到别的话题。
【……】顾喜暖沉默了片刻，【他如果不回来你这儿，总归会有别的地方可去。】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把他小瞧了。】段沧玠还有心情跟顾喜暖插科打诨，说明他根本没把陆别年放在心上。
【我呢，倒是更想他别回来了，但你们偏偏给我派任务，让我跟他走剧情。我懒得去找他，还是想他自己回来吧。】
不知算不算言灵生效，段沧玠刚和苏厌凉说完，便听到了久违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段沧玠挑眉站到窗边望去，只见一辆破旧的迷彩色敞篷越野歪歪斜斜地朝自己的别墅驶来，除了开车的司机，车上似乎满打满算载了五六个人，他们挤在一起，其中两人手上架着步枪，应该是用来对付一路上打算靠近越野的丧尸的。
段沧玠眯了眯眼睛仔细查看，果然在那立着的一堆人头中找到了陆别年的，撇撇嘴下楼往院子里去了。
段沧玠走路的脚程比不得越野车，再加上他有意从楼梯信步闲庭，等到他走到院子，那辆越野已停在别墅的地下车库门前，被一圈丧尸团团围住了，地上还躺了好些新鲜的丧尸尸体，均被一枪爆头。
“段哥！”见段沧玠从屋里走出来，陆别年眼睛一亮，忙挥手引起他的注意，“段哥快开门！”
段沧玠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朝那个方向走过去，围着车的丧尸嗅到墙的另一边也有生人气息，有几只便跟了过去。
“我记得，你是去那边练习你的……”段沧玠故意没把话说完整，戒备的双眼来回打量车上众人，显然一副不信任的姿态。
“我不小心引来了方圆百里的丧尸，异能消耗过度，是他们路过救了我。”陆别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段沧玠狐疑地轻轻皱了下鼻子：“噢……所以说你是打算跟着他们走了——还是说把他们直接带来我这儿？”
“他们是从隔壁区逃过来的，暂时也没地方可去。”陆别年抿了抿嘴，意识到段沧玠有些不高兴了，赶紧找补，“段哥放心，他们领头的三个都是军区的特种兵，剩下的是救助的幸存者，大家一路上都有击杀丧尸的经验了，不会拖后腿的。”
【是剧本里的基地初始成员。】
“要我接纳你们也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段沧玠本想拒绝的话在顾喜暖的提醒下压了回去，“整片园区都是我的地盘。换句话说，要想进来就必须守我的规矩。我从不浪费资源帮助同我不相干的人，除非你们能给到我相应的价值。”
“没问题。不过你愿意把别墅作为幸存者基地吗？”没想到越野车上最有话语权的男人是开车的那个司机，他扭头看向段沧玠，后者却在对方转过头来时一愣。
“我不是慈善家，我是个商人。还是那句话，我可以把别墅租给你们，只要你们能付给我足够的价值。”段沧玠接着谈判，一丝一毫也不愿让步。
“老大，还跟他废话什么，咱们直接进去他就老实了。”拿枪的一个男人不满地吼道，引得段沧玠和陆别年都朝他投去一眼。
看清那人长相后，段沧玠翻了个白眼。
“就是啊，陌队长，这都末世了，总不能他说不让就不让吧。难不成让咱大家伙儿在这儿等死吗？”车上一个幸存的中年男人跟着起哄道。
“我看啊，他还不知道异能者的厉害。不说异能者，就是咱们这车上七个人，都能轻松制服他。还敢在这儿跟您讨价还价呢。”车上的一个容貌浓艳的女人也附和着。
段沧玠一字不落地把这些人的话听进耳朵里，颇感好笑地嗬了一声，冷眼看着那车人，想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一点不带慌张。
“不可。若是不同意，我们便另寻他处。即便这是末世又如何，只因身在末世，就要抛弃做人的道德底线，化身野蛮的强盗么？”陌藜白正色否决了几人的话。
段沧玠唇角弧度扩大，不愧是他师兄，即便是出现在三号影世界，还是那么正直。
“请问你说的价值具体是什么要求？”陌藜白训斥完队友，转而问段沧玠。
“我这儿住的，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你们白住白吃白喝白用肯定不行，每周一次物资搜集，你们至少带回来一周的存量。当然，我也会偶尔参与物资搜集。”段沧玠不必多思，脱口而出。
这些条件他早就在大概对别墅里的物资心里有数时拟定好了，专门用于应付类似眼下这样的情况。
“没问题，我可以包揽你的那份。我们车上也有少量物资。”陌藜白不觉得段沧玠的要求过分，甚至觉得很合理，遂当即应下了，“现在可以放我们进去了吗？”
“先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段沧玠目光定格在先前恶劣发言的三人脸上，笑容变得恶意，“我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今日若要硬闯，是痴心妄想。那些心思和手脚不干净的人，如果进了我的地方，就给我收敛些。虽说成立了基地，陌队长是基地的老大，明面上大家都要听他的——但是我才是这个地方的老大，谁若触犯我的底线，我杀起人来可是不眨眼睛的。”
“你嚣张什么？难不成你的异能很厉害！”那中年男人听到段沧玠盯着自己说杀人，心里突突地没底，恼羞成怒地跳脚，险些被一只丧尸抓到。
“是啊，我的异能就是很厉害。我的异能是，老子是你爹。”段沧玠讥诮转身，走进屋内。
中年男人在听到段沧玠的话后瞬间对其升起如山的敬意，竟真有一股想要脱口叫爹的冲动，吓得他脸都白了，还有一半是气的。
“他怎么话不说清楚就走了……老大，那咱们去哪儿？”一个拿枪的男人对段沧玠颇有微词，以为对方这是把他们拒之门外了。
“进别墅。”陌藜白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自己看明白了段沧玠的意思，肯定对方这是去给自己开门。
“进别墅？！您不是才说不能硬闯吗！”
“我是说，他会让我们进去的。”
“啊？老大您为什么这么笃定？”
“您真的要容许他随便杀人？”这是针对段沧玠最后的条件。
“说话前，先动脑子。”陌藜白冷脸瞥了一眼说话的那个队友，对方顿时低下头噤声了。
“段哥应该是去开门了，车库大门的开关在地下。”许久不说话的陆别年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陌藜白，解释道。
他说完没多久，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车库的门缓缓抬起打开了。
段沧玠正双手环抱胸前，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
“清场，坐稳。”陌藜白抓紧时间，发完指令便驾着车碾过挡路的丧尸避开段沧玠冲进车库里。
好在负责清场的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对陌藜白的话有十成的敏感度和反应力，三人配合默契，让事情进行得毫无破绽。
“我是军区上校陌藜白，这两位分别是陆军特战队的盛惜岁和方淮。剩下几个是我们顺便救下的市民，待会让他们自己介绍。段先生方便告知姓名吗？”
“段沧玠。”段沧玠点点头，转向朝自己车库里那些车动手动脚的几个幸存者厉声警告，“你们几个，刚进来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真以为自己安全了？”
“怎样，难不成你真要对我动手？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中年男人本在鬼鬼祟祟地对段沧玠的一辆限量跑车上下其手，闻言不屑地回头，挑衅道。
“陌上校，这种渣滓，你们也救？”段沧玠轻蔑地笑出声，手上多出一把军刀抛转把玩。
“你什么时候……”盛惜岁见那刀眼熟，低头一摸果然是自己的刀被段沧玠不知何时顺了过去。
“抱歉。”陌藜白一本正经地朝段沧玠道歉，明显不打算对眼前的事情插手。
另外几个幸存者见状老实了不少，唯有那个中年男人还不知死活地站在原地，半个身子靠在车上不可一世地看着段沧玠，一副“怎么样有本事你打死我”的无赖样。
段沧玠大步流星地朝他走去：“你刚刚在外面问我异能，怎么，你的异能很厉害？”
“我的异能当然很厉害。你要是跟我动手，受伤了或者丢命了，可别赖我。”
段沧玠在距离男人一步之遥处站定，气定神闲地吹了吹军刀雪亮的刀刃：“是吗？那就看看你还有没有命还手吧。”
猜猜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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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喉中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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