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统不愉快地走出喻家——准确来说是系统单方面不愉快,整只球气得毛刷啦啦往下掉,被喻黎嫌弃挥开后更是气得在地上弹来弹去,一边大声谴责喻黎,一边弹弹弹跟上喻黎的脚步。
受不了脑中开水壶尖叫的机械音,喻黎停下脚步,回头真情实感感慨,“你真的好吵,你以前有这么吵吗?”
说着,他还煞有其事地回忆了一番,可惜脑子一片朦胧,什么都记不清,“奇怪……”
系统终于等他发现不对劲,不弹了,也不继续骂了,按捺住激动的心,【奇怪什么?】
喻黎有些困惑敲了下脑门,瞥了眼突然黏上来的笨统,皱着眉推开它,“奇怪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叽叽喳喳的,以前的我这么有耐心吗?”
期待落空的系统无能狂怒地打了组空气拳,最后还是不死心,扛着被屏蔽的风险继续追问,【你没觉得你忘了什么吗?】
“以前的事也没什么好记得的,忘了就忘了。”喻黎又不傻,早就发觉他的记忆出了问题,但对此毫无探知欲。
就像现在出了门,才发现好像记不清路了,但又有什么关系?
记不清就记不清,随便走走就是了,走不通就不走了,没必要一定要弄清楚。
系统知道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
宿主现在的状态不就是最开始被它拉进系统空间的时候那个状态吗?!
无欲无求,能活就活,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在乎的,没什么在意的,就好像此刻就死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这么一想,宿主刚刚所有的异常行为都正常起来了。
它小心翼翼飘到喻黎前面,看着他神情平淡地走在路上,甚至还有闲心去揪路边的叶子捏着玩,地上无辜的石子也被他踢一脚踢进花丛,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如果忽视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片湖泊的话。
系统立刻拉响警铃,它此刻急切需要一个能吸引宿主注意的话题,飞速地搜索人类搭讪99招,但来不及了。
喻黎离那片湖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宿!宿主!】
喻黎倏地止住脚步,有些头疼地看向它,“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再来几次要是吓出心脏病算工伤吗?……死人还能有心脏病吗?
思维突然扩散到奇奇怪怪的地方,没等喻黎伸手摸自己的心跳一探究竟,听见系统干巴巴开口。
【宿主可以跟我说说你以前的经历吗?】
话题生硬得不行。
喻黎抬眼看它,“你不会自己看?”
他就算再不记事,也不至于连系统能查看世界剧情这件事都忘记。
【这个世界目前不属于任务世界,我的申请还没被通过,没有查看剧情的权限。】
系统倒是没说谎,任务世界是需要经过严格审核后才能确定的。
它飘到喻黎面前,试图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前面的湖,又怕喻黎觉察到不对,讨好似地蹭了下他的脸,【之后申请通过虽然宿主不用做任务了,但还是需要走流程的,就当让我提前熟悉一下嘛。】
总归现在没什么事,以前的事也没什么不能提的,喻黎就随便找了路边的石椅坐下,跟八卦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以前的事。
喻家是从喻天肃开始做大的,到喻黎的便宜大哥喻怀仁这一代有三兄弟,但偏偏几十年来三兄弟都没有孩子。
其中喻怀仁是老大,当时已经三十八岁了,身边女人无数,可就是没有子嗣,三兄弟都多次到医院检查过,身体没有问题。
一直到有个自称道士的找上门,同喻天肃说是因为喻家的气运过强,引来邪祟觊觎,凡胎根本不敢靠近喻家,自然无子。
而解法也简单,只需要找一个和他们命格相配的人来替喻家挡灾,就能破解无子诅咒。
喻天肃半信半疑地派人去找,正好喻家名下的医院有个弃婴,命格相配,便把人带回来,取名喻黎,挂在喻天肃名下,成了喻家最小的少爷。
喻黎被带回喻家第二年,喻怀仁的妻子怀孕,是个女孩。第三年,喻老二和喻老三的妻子怀孕,分别生下一儿一女。
在喻黎上初中的时候,喻怀仁养的情人带着9岁的男孩闹上门。
喻天肃极在乎血缘,先把喻怀仁大骂一顿,让他把情人处理好,然后做主把男孩接回喻家。
说到这,喻黎停下,看系统一眼,“他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倒霉蛋。”
毛球呆呆啊了声,那、那宿主跟小狗,不是差辈了?
小狗的爸爸是宿主的大哥,那宿主是小狗的……小叔叔???
“有了子嗣,工具人不就没用了?他们这些人又爱面,做不出赶人的事,就把我放养在这自生自灭。到后面我觉得无聊,就开了间公司玩。”喻黎唔了声,“顺手抢了喻家好几个项目,一开始还挺有意思,后面发现太简单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就把公司给别人管了。”
系统忍不住继续问,【那后来呢?】
“后来?”喻黎诧然看它一眼,“后来就死了呗,死了还被你们抓壮丁抓过来打工,你记忆也出问题了?”
系统:【……】
可能是系统郁闷的表情太生动,喻黎笑了下,主动提起,“你想问我怎么死的?还能怎么死?喻天肃死了,喻怀仁顶上来坐了他的位置。他是满足了,也没必要针对我,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想。”
喻黎伸手戳了下眼睛变成蚊香眼的笨统,“我再怎么也是名义上的喻家人,他们还小我一辈,要是只有喻怀仁那仨就算了,熬一熬把他们熬死了,自己就上位了,偏偏中间有个年纪相仿的我,他们怕活不过我,就让我先死了呗。”
系统做不到像当事人这般平静,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可是你不都自己开了公司吗?他们为什么还死缠着你不放?”
喻黎打了个哈欠,今天的阳光挺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犯困,随口应它,“不知道,我太厉害了吧,他们怕比不过我。”
听故事的统听得津津有味,讲故事的人不乐意讲了。
本来就讲累了,被太阳一晒更犯懒了,手痒捡了块石头往湖面扔去,喻黎刚要拍拍手起身走人,听见身后一声怒吼。
“谁干的?!谁把我鱼都吓跑了!”
喻黎闻声看过去,是个气得胡子都翘起来的老头子。刚好对方也瞧见了他,二话不说扔了鱼杆就冲过来,一看就来者不善。
“臭小子!”
最后被按着愣是给老头子钓了三条鱼才被放走。
“就他那臭技术,一条都钓不上来,还让我赔三条,难怪刚刚跑这么快,原来是赶着来碰瓷的。”
回去的路上,喻黎想到一个下午他被按着钓了三条鱼,对方鱼篓却始终空荡荡,没忍住吐槽了句为老不尊。
系统也跟着呆了一下午,都要长毛了,【不能直接走吗?难道你们这个世界还有针对钓鱼的法律,不让肇事逃逸吗?】
喻黎慢悠悠往回走,懒懒瞥它一眼,嫌弃开口,“陪老人家钓个鱼都不愿意,你们系统都没有尊老爱幼的品德吗?”
系统落后一步飘到后面,气呼呼伸出几根触角缠在一起,对着喻黎的背影虚虚踹他一脚。
你就是不想回喻家而已!也就敢对我发脾气了!怎么不见你对小狗发脾气!呸!虚伪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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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喻黎都持续外出,有时是在附近瞎逛,偶尔碰到钓鱼老头就跟着一起钓鱼,有时是坐上班车,搭到那逛到哪,这逛逛那瞅瞅。
勤快到系统都怀疑自家宿主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背着喻黎检查了一遍灵魂数据,才不得不相信这么勤快的竟然是它宿主。
直到有次白天被喻怀仁撞见,虚伪地关怀了几句,有被恶心到的喻黎才改成白天窝在卧室对着电脑敲敲点点,到了晚上才趁着人少出门。
这天晚上,他照常下楼,还没想好今晚要去哪,先听见佣人尖锐刻薄的谩骂声从厨房传来。
“真恶心!不要拿你的脏手碰厨房,你碰了其他少爷小姐还怎么吃?脏死了!”
“说过多少次了!这里的东西都是给少爷小姐的,你算什么东西?这没你的份!”
“小小年纪就知道偷东西吃,长大了还了得?果然是小三生的,骨子里就是个贱胚子!”
另一道稚嫩但怯怯的声音响起,为自己辩解,“我,我饿了,那杯牛奶有虫子,是他们不要的……我没偷。”
喻黎站在转角听了一阵,大概听明白了,又是他那个倒霉侄子,在自己家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喝口别人不要的牛奶也要挨佣人骂。
真可怜。
像个被主人遗弃后受人虐待的小狗。
“那是荣少不要的东西,就是倒了也不会给你喝!这不是偷是什么?”
佣人越说越激动,还想上手,小孩可怜地缩成一个球,熟练地把头部护好,紧闭着眼等着挨打。
喻家把他接回来,就为了这样对他吗?
喻黎不想管,他只是要去厨房接水,但他们刚好挡道了。
系统识趣地没拆穿他原计划是要出门的。
喻黎从阴影处出来,佣人被吓得立刻鞠躬问好。
他撩眼冷淡地看了眼,绕过他们往厨房里走,没等佣人松一口气,又意味不明说了句,“我倒是不知道,喻家请你来教育孩子的?”
把佣人吓得一身冷汗,连声否认解释,“小少爷我只是……”
喻黎没打算听,语气平淡打断,“你说他脏,骂不干净,我看他倒是比你要干净得多,起码他不会把自己的不顺心迁怒到一个无辜小孩身上,从他身上找优越感。”
“还是说,你觉得你在喻家的地位比他高,所以可以随意处置他?”喻黎轻笑了声,“那我的地位应该也比你要高吧?我也可以随意处置你?既然这样,明天你可以不用来了。”
根本没想过会被辞退的佣人煞白了脸,顿时扯着嗓子向喻黎求情。
“你确定要把喻怀仁也吵醒吗?让他亲眼看看你是怎么对他儿子的?”喻黎提醒道,“如果我是你,我会识趣点趁现在立刻走人。”
说完这句话,他没再管佣人,转过身自顾自拿了个新杯子倒牛奶。
等再转过身,厨房不再有佣人的身影,喻黎垂眼扫过还在角落缩着瑟瑟发抖的小孩,他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杯喻荣不要的牛奶,没多说什么,抬步离开厨房。
只是路过餐桌时,“嗒”一声轻响,好像是玻璃触碰的声音。
一直到喻黎的脚步声消散,缩在角落的小孩才缓缓抬起头,他看见桌上多了一杯干净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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