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2有心想要回去主神空间对自己的躯壳进行更细致的更改，比如加上肌肉和皮肤什么的，然而规定就是规定，除非出现特殊情况，不然系统一旦进入小世界，在完成任务之前都是不可以自行脱离的。
更何况他是在退休后以研究议题为理由向主神申请的准入资格，因为躯壳捏的不好看就脱离小世界，未免有些过于儿戏。
对这个濒临崩溃的小世界和这其中的居民也不公平。
662调理好了自己，顺便看了眼自己的数据。
体力、耐力、速度、力量、骨骼坚硬程度、躯壳完整程度……
很好，虽然比普通人要高一些，但还在正常的范围内，对于662的现况而言应该是够用了。
如果后续不够再往上加点就行了，为了避免任务过程中出现意外，他们这种系统内部都自带一些用于调节的余裕的。
更何况还有系统商城开放。
虽然这次的小世界属于低维世界，他们作为更高维的生命要想要进入就不得不降维，连带着商城也有所缩水，但662的经验足够丰富，这次不带宿主、独自一个系统完成这个任务应该是足够的。
整理好现有的资料，662终于有时间仔细观察自己的新身体。
虽然平时带宿主的时候也有过拟态，但终究是光学投影算不得实体。
如今他所在的这个身体，不，现在该说是他自己了，他自己是很正常的一架人类骨骼，雪白色的骨头毫无一丝杂质，连接处的丝网出于662的个人喜好也是纯白色的，活动起来顺滑而弹性十足，哪怕做出360度的回旋也足够紧实，只是空空如也的眼眶恐怕会造成一些人类的恐惧。
但总体而言还是很满意的。
662跳起来蹦跶了两下，骨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转转手腕，修长的指骨也能够轻而易举拿起地上散落的树叶。
如今正是入秋的季节，天气转冷街道上的行人便不多，深夜时分是大多数人睡觉的时间更没有人在这时候关注到662这幅会走路的骷髅。
确定了身体机能，662从善如流地迅速躲入最近的废品站。
垃圾堆积如山很好地掩藏住了662的身形。
然而在这里藏着终究不是办法，虽然人类的骨骼很好看，但是终究和正常的人类有所差别，而662还不想被抓起来研究或者因为其他本可以避免的事情耽误他拯救这个小世界和研究何为感知生命的任务。
很快雪白的骨头就被地上的污泥沾染变成了灰色，662毫不在意。
他在垃圾山中一个接一个地摸索，扔掉一个电风扇，他终于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件破破烂烂的披风。
可能是哪个老人丢弃的，披风上没有什么新颖的设计但好在够长，662穿上去后就能够完美将自己的身体掩盖住。
等他结束翻找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他也集齐了一整套的服装搭配。
深色阔腿牛仔裤、看不出原本什么颜色但已经变成灰色的衬衣、条纹围巾搭配黑色的兜帽披风，还有一双黑色的加绒运动鞋和黑色手套。
虽然气味不好闻，但至少只会被认为是邋遢的流浪汉而不是行走的怪物。
人类，有感知的生命，但是似乎不太懂得如何建立回收机制。
662扒拉了几下脚底装衣服的废旧纸盒。
纸盒被扒拉开后却意外露出了一个被旧衣服包裹住、压在最底层的金属制的盒子，十分富有年代感的外包装，盒子口还加了密码锁，从磨损痕迹上不难看出它被主人保存地很好。
人类，一个不擅长保存的有感知生命。
662再次感叹，带着手套的手却依然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
他本想等垃圾场的员工上班后问问他们是否知道这个铁盒的主人是谁——毕竟从各种线索来看无疑其中装了原主人很在意的物品，甚至可能是被卷在旧衣服中意外被丢弃的。
拯救世界的任务总得先寻找到世界毁灭的原因，在这之前662大可以先将这个盒子物归原主。
然而盒子的密码锁在被拿起的瞬间就像完成了任务一般自然脱落了。
它生锈太久了。
里面是几页画满了未知机械的图纸和计算结果，底下还压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三个女孩带着学士帽的毕业合照。
合照的背面写上了祝福的话语和一个地址。
那么这三个女孩中的其中一个可能就是盒子的主人了。
如果系统没有为了进入这个世界而降维，那么662此时就可以根据这个地址直接去找失主，然而降维后他只剩下基本的系统商城还能打开。
里面的东西也多半是聊胜于无，那么此时恐怕除了最原始的询问其他人便没有其他办法了。
好在垃圾场的工作人员虽然不知道这个地址在哪里但是却表示这个小金属盒可以被662免费拿走。
也不失为一种好消息。
662又在自己的系统备忘录上写上了一条。
人类，一种能够对物品的价值进行估价的感知生物。
他将铁盒抱在怀里走出了垃圾场，路上被他询问的路人要么因为他身上的气味而避开，要么在他问询时表示不清楚这个地址，还有一部分在听到他说的话后表示自己要给662一些人类的货币。
当然都被662妥善拒绝了。
一天下来662甚至被请了一顿饭。
当然骷髅是不用进食的，所以那顿饭现在还被他拎在手里。
直到他又走回垃圾场，都没有从一个人那里打听到这个地址要怎么走。
饭菜变得有些犯凉，初秋的天气已经是晚上会让人感冒的气温，好在662还没来得及给这幅躯壳装备感受温冷的功能。
瓶瓶罐罐被丢弃的叮当响声让他抬起头去寻找源头。
在另一座垃圾山上，一个瘦骨嶙峋、裹着破布大衣的老头正跪在里面试图翻找着能用来裹腹的食物。
662把自己的饭分享给了他。
“先生，先生，”662伸出手拍拍老人的肩膀，“我这儿有份饭菜，我已经吃过了，虽然有些凉，但是还是温的，您吃吧。”
“……谢谢。”老人浑浊的双眼似乎无法对焦，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过多的推辞，接过了662的好意。
老人的双手有着厚厚的茧子，缺乏保养而皲裂的皮肤渗出不易察觉的鲜血，然而接过饭菜时却端得稳稳正正，穿着的军绿大衣上除了衣摆处磨损得比较厉害没有进行修补，其他的地方都被老人仔仔细细缝上了补丁，身上也没有像662身上破旧衣服和垃圾混合发出的难闻怪味。
直到老人一手拿着饭菜一手支撑着自己从垃圾山上“走”下来，662才发现这个老人没有双腿。
系统内部的保护条例还未启动，662已经头脑嗡嗡作响。
在底层指令运转前，662听到自己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您需要我帮忙吗？您……”
“没事小伙子，”老人终于露出第一个笑容，虽然略显局促，“我都习惯啦，我刚从垃圾上下来，可别弄脏你身上的衣服。”
“我这身衣服早就不干净了，这上面有玻璃，我怕……”662说着就想直接上手把他抱下来。
“没事没事。”这次老人没再给他机会，也不知道两只手是如何运用得那么熟练的，在662没反应之前就已经回到地面上了。
见状662也只得作罢。
但人类果然好厉害啊，他暗暗想，我当初连适应使用自己捏的眼球视物都废了好大功夫。
因为一顿饭结缘，老人一边吃着一边对他的观感也好了许多，在他吃饭时主动和662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天。
“小伙子，我之前没见过你啊，是不是新来的？”
“算是吧。”662模仿性地搓了搓手。
“哼，我记性可好了，这方圆十公里的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老人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忍不住眼里的神气，“要不是……”
662本聚精会神地听着，老人忽的眼神黯淡没继续往下说，“害，不说了，总归是些没意思的事，反倒是你小伙子，你是不是和家里闹了矛盾啊？被赶出家门的老人我见得多了，年轻人却少见呐。”
“不是啊阿伯，”662挑了一个合适的称呼，“我是来……找人的。”
他从自己披风里掏出那个冰冷冷的铁盒。
“我找不到它的主人了，但我想这对于她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
老人正在这时吃饱了，没吃完的饭被他妥善用布包好放进了自己的背篓，用身旁的毛巾擦了擦手他才接过那个铁盒。
“也许您知道这个地址在什么地方？”662没抱什么希望地问。
“我看看……”老人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眼镜，和他流浪汉的身份极为不搭，那只眼镜被保护得崭新，除了上面的一些磕碰毫无一丝锈迹和灰尘。
以662的视力可以清楚地看见上面印着的“林墨卿”和“柳乐怡”的名字。
老人看了一会儿，露出了笑容，“小伙子你走运啦，这个地址我知道。”
“明天我给你画张地图，你按着那个路线走，准能找着地方。”
“可惜我走不了啦，不然我直接指路，你就能快点儿把这个盒子交给它的主人了。”
“太好了！太感谢您了！”
662没想到今天还能有这种收获，喜悦控制不住地从他的身上传来。
这种时候人类是怎么传达喜悦的来着？他思索着。
啊，对了。
他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握住了老人的手。
“真的很感谢您！”
老人似乎是被他夸张的肢体语言吓到了，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了。
“害，这叫什么大事儿。”老人笑着，“小伙子说了这么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662思索了一会儿，摸不准要怎么告诉老人自己的名字。
毕竟人类好像并不会给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起名为数字。
老人似乎是以为662不想透露自己的姓名，略显忐忑地开口，“没事，我知道给刚认识不久的流浪汉透露名字是有点儿不安全……这样吧，我叫林墨卿，你叫我老林就行，我一会儿把路线图……”他紧张地搓着手，耳根后面都涨红了。
“没有没有。”662急忙打断他，他的程序不允许他看见一个该受到他保护的人类实体因为他产生负面情绪。
“我忘记我叫什么了。”662只得撒一个小谎。
同时暗暗向主神道歉。
对不起主脑，他暗暗悔过，我不是故意撒谎的。
但这都是为了我的议题，请原谅我。
六只爪子的小系统比了个爱心，据说人类道歉的时候都会这么做，他相信数据库庞大的主神一定懂他的意思。
老人听到他说的话也愣住了，“忘记了？”
“嗯！”662重重点头，肢体动作上也做出了不安的表现。
“啊这样啊……”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老人低吟了一下，看上去似乎接受了662的说辞。
662庆幸老人没有继续追问，解释道，“嗯……”他眼神撇到了一旁垃圾包装袋上的数字，6？
……路？
“您喊我……小路吧。”
“我只记得这个姓了。”
老人盯着他片刻，脸色柔和下来。
“好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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