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一句戏言，反而队长艾瑞斯和阿里瑟的亲哥哥周岭，亲力亲为下厨。
一桌子的佳肴美酒，还有必不可少的生日蛋糕，一个黑森林樱桃奶油蛋糕摆放在长形桌的正中间，上面点燃了一个浅蓝色蜡烛。
“这是我们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所以插一个蜡烛。”
盛渊头戴生日皇冠帽子，按照队长艾瑞斯和周岭的指示，双手合十许愿，然后睁眼吹灭蜡烛。
艾瑞斯和周岭唱了生日歌，声音轻轻的，两人面带微笑，带着真诚的祝福。
生日歌唱完了，男孩还没有睁开眼 他们就静静的看着他，睁开眼时露出的碧绿色眼眸里，欣喜的神采。
确实是欣喜的——毕竟有人如此尽心尽力，只是为他的一个生日，如何不感到欣喜。
只是男孩的眼里，欣喜中夹带着很多的复杂成分。
艾瑞斯仔细的看男孩的神情，见他吹熄蜡烛，只是看着蛋糕发呆出神，提醒一句，“阿里瑟，该分蛋糕了。”
周岭拿了软胶切刀递给他，盛渊接了过来，切了两块蛋糕，分给两位尽心尽力准备生日宴的两位朋友——阿里瑟的队长艾瑞斯，阿里瑟的哥哥周岭。
生日蛋糕型号不大，五个人分足够，盛渊只是吃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
吃的没滋没味，盛渊就是装吃的很开心也装不下，队长艾瑞斯还给他切了一块水果派，盛渊吃下去他给的，就吃不下去周岭给他的了。
真心看不得周岭那副落寞伤心的样子，好像如他所说，他真的对他这个哥哥并没有那么亲近。
咬牙吃下去两个人给的东西，后果就是，他感到极大的不舒适。
盛渊站起来说自己累了，上楼去休息一会，队长艾瑞斯也要跟着他上去。
盛渊瞥了一眼也同样站起来欲要离开餐桌的周岭，瘫着脸告诉他们，“等一等我就下来，你们等着就好。”
终于慢慢腾腾的上楼回去卧室，盛渊拉开洗手间门，趴在洗手池里开始呕吐。
直到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干净了，盛渊这才感觉到好了一些，不过还是身上没力气的站不稳。
他勉力站起来往回走，迎面就撞见了一人。
在门口，他碧绿色眼眸就和麦瑟尔先生对视上。
不知道他什么时间来到这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也没有及时感知到他身上的感应气泡。
盛渊此刻庆幸，因为身体日益垮掉，自己不用装，就能表现出他的虚弱乏力。
麦瑟尔先生进来洗手间，扶着他出去坐到床上，麦瑟尔先生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了一句，“阿里瑟，你有些发热。”
盛渊摇了摇头，“父亲，我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好。”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请麦瑟尔先生出去，他一个人待会就好了。这么明显的意思，麦瑟尔先生应是听懂了，但是他不走。
“阿里瑟，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盛渊很疲累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就是疏离还有些冷漠的样子，现在他一点也不想应付阿里瑟这个心思深沉的好父亲——给他一点休息时间都不行吗。
“阿里瑟，我没有忘记，昨天是你的生日。”
因为养子的不吭声，麦瑟尔先生就认作他在置气，很歉意的说软话，“我太忙了，没来得及回来陪你，我很抱歉阿里瑟。”
感觉到肩膀上放着的温暖宽厚的手，盛渊眉心一跳。麦瑟尔先生温柔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阿里瑟，生日快乐。”
脑子转不动的，心情也不美妙，盛渊反应很慢的抬了抬眼，碧绿色眼眸看他，抿着唇说道，“我有人陪。”
麦瑟尔先生回来，一定是看到了楼下热闹的庆生宴，他们明显的对他亲近和看重的意思，不能让他察觉到。
那只能让麦瑟尔先生误会，他的养子是因为生气他不回来，所以才会有楼下简单的生日宴会。
麦瑟尔先生轻声问一句，“所以，阿里瑟的意思，是不需要父亲了？”
盛渊不吭声，没力气的不想说话，就是垂着脑袋。
麦瑟尔先生摸了摸他的头，摸到他后颈一点凸起的地方，撩开他颈部柔顺的发丝，就看到脖子里的一条水亮色项链。
“很漂亮。”麦瑟尔先生简单的评价一句。
看他伸手想要仔细看看，盛渊揪着项链往后躲，接着他就一把拽了过去。
没有预料的蛮横力道，盛渊下意识的反抗，双手就被抓住了，接着下颌被钳着，被迫张开嘴。
进入口腔的一个小丸，入口即溶，盛渊都没有任何反应时间，顺着习惯就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呛了一口气就咳嗽起来。
麦瑟尔先生拉着他起来，检查他的嘴巴有没有隐藏，一边拍打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他咳嗽的泪花都出来，麦瑟尔先生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盛渊很厌恶的看他一眼，拿开他的手就是要离开。
麦瑟尔先生按住他坐回去，一边说着，“阿里瑟，不要任性。”
盛渊坐了回去，眼圈发红的看他严肃的脸，张嘴就是说了一句，“我讨厌你。”
大概是他的语气很冷漠而不做假，真的是表达他的想法。麦瑟尔先生沉默了一会，垂着眼轻声说道，“阿里瑟，你这么说让我很伤心。”
楼下的两人正要去看看男孩如何了，就见到了清晨回来的麦瑟尔先生。
双方打了个照面，一室寂静，因为楼上一点重物倒地的声响，他们的注意力有所转移。
麦瑟尔先生脱掉带了一身寒气的外衣，朝着楼上，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队长艾瑞斯和周岭对视一眼，都是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的担忧和警惕不安。
周岭是不受欢迎的外人，就算是客人，麦瑟尔先生也不一定欢迎接受他，他只是停留了一会，对艾瑞斯叮嘱一句照顾好阿里瑟，便是起身离开了这里。
餐桌上的佳肴慢慢失去了原有的热度和光亮，放置冷弃在一旁。
独自留下楼下的人一直等到黎明时分，外面的天光逐渐和白茫茫的雪地融合交汇。别墅内还是有些暗沉，没有开灯，光线暗淡。
艾瑞斯一直看着楼梯口延伸到楼上的方向，他就站在楼梯口，一双蓝色眼眸陷在暗影里，显得有些晦暗。
直到楼梯有脚步的声响，传到他的耳里，艾瑞斯才有所动作。
麦瑟尔先生下来了，看到他新任命看护他的养子的艾瑞斯，吩咐道，“阿里瑟一会就醒，你去准备一碗热汤送上来。”
艾瑞斯刚要应下来，就听得他又说了，“不要甜食，他不喜欢。刚才他吃的全部吐掉了。”
麦瑟尔先生说完了这些，又是重新回到楼上，留下站在原地发愣的人。
心神满是不安宁的，做坏了两碗汤，艾瑞斯端了一碗最终的成品上楼。
他的小队员房间门半开着，艾瑞斯一手推开房门，一手端着托盘进去，微微抬眼就看到躺在那边床上的男孩。
双眼紧闭，脸色红的厉害，一直在急促的呼吸，更为重要的——艾瑞斯看到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包括他裸露的肩膀。因为是未开灯的室内，昏暗的光线下那皮肤很白，透着病态的脆弱。
而麦瑟尔先生正在替换他额头的毛巾，神情很沉静，动作很轻缓。
这些都在给艾瑞斯一种莫名的讯号，刚才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因为男孩的昏睡神情隐含着痛苦。
放下托盘，艾瑞斯转身离开卧室，走出去站在走廊上，停留了好一会，他重新贴在了卧室门口的墙壁。
从未掩死的门缝里，他听到了男孩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点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他身形僵硬而迟滞，停在那里，耳边不断响起那微弱的啜泣。
隐藏在门外暗影里的蓝色眼眸，无比晦暗而阴沉，不是天空般的蔚蓝色，而是如同海上即将来临的暴风雨般，黑沉而压抑。
再一次梦到实验室的梦境，盛渊就坐在角落里，闭不上眼，白色影子和那些变幻的数据一直在他眼前变化，他就干脆放空。
浑身都是疲软无力，连思考能力都当时了一样，连基本的感官都是逐渐模糊。
——就像是逐渐丧尸化，活死人的状态。
这是盛渊连日以来总结自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身体的感官逐渐降低等等这些表现，得出的一个基础的猜测。
虽然这个猜测很大胆而令人不可思议，但是盛渊却是相信——他正在逐渐偏离人的基本形态，朝着怪物丧尸的方向越来越相似。
没有见到熟悉的人之前，盛渊还可以将麦瑟尔先生，包括他们那些家族参与的实验看作是一种脱离国家管控的大胆行为——是他们有钱有权有势的贵族家族的不成型的刺激想法。
但是现在，他现在每天，感到的都是一种，人的意识形态身体形态，正在缓慢的被剥夺，越来越多不正常的形态特征，找上了他，侵蚀他这副本就即将陨灭的身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他第一次卧床很多天才可以站起来行走，或许是他差点死了两次，却是神奇般的活了下来。
又或者——盛渊看着那些变幻的数据又开始变成血红色，字符越来越大，密集的朝着他而来。
——是他第一次梦到这些怪异恐怖的画面，他无力挣脱，只能承受这些可怖的痛苦开始。
……………………………
睡梦中的男孩脸上是痛苦的，即使是吃了缓解症状的药物，也还是不可避免的浑身抽搐，发抖发颤，喃喃自语着。
坐在床边陪守的，麦瑟尔先生握着他的手，俯身倾听，他听到男孩微弱的呼救。
“不……救我……”
麦瑟尔先生抚摸着他颈部，垂眼看他脖子里的项链，动手给他摘下。
“啊——”
男孩在睡梦中惊醒，满是惊惧的脸上，泪水涟漪，碧绿色眼眸惊颤不安的晃动着，哽咽得几乎泣不成声。
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是比起刚才那副随时要离他而去的状况，实在是好太多了。
他手上虚虚搭着的男孩的手微微收紧，感觉到对方依赖他的可怜姿态，麦瑟尔先生情不自禁的露出欣喜的微笑。
他拿着毛巾给哭的颤颤巍巍的男孩擦脸，温声问道，“阿里瑟，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男孩惊颤不安的眼眸微微聚焦看向他，他嗓音有点干涩的开口，“父亲……”
“我在。”麦瑟尔先生温声应答他，俯身揽着他虚软无力的身子坐起来，让他能够靠在自己身上，给他喂了一点热汤。
男孩喝了几口就幅度很小的摇头，表示他不想要喝了。
麦瑟尔先生怜爱的摸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温柔的说着，“阿里瑟，再多喝一点吧，你刚刚退烧，现在需要补充体力。”
男孩垂着眼眸，虽然不怎么乐意但还是点点头，麦瑟尔先生拿着汤匙给他喂汤。
等到男孩再一次转头，靠在他怀里躲避进食，麦瑟尔先生没有再劝，抱着男孩微微激颤的身子，耐心的安抚他不安定的情绪。
门口的敲门声传到室内的时候，麦瑟尔先生已经安抚好男孩的情绪，让他安稳的躺回去休息。
等到男孩闭眼，进入浅睡眠状态，麦瑟尔先生坐了一会，出去了卧室。
这一觉睡得很沉，睡得时间也十分长。
男孩睡了多长时间，麦瑟尔先生就陪在他身边，一直看守着他。
凯恩林助理在下午时分来，在别墅正门口看到值守的艾瑞斯，问他麦瑟尔先生现在有时间吗。
艾瑞斯没有回答他，凯恩林助理看到他脸上十分冷漠的神情，自觉不再问话。
凯恩林助理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外套，看他身上穿的单薄，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像是个木头人。
助理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递了一根烟给他。
“赛蒙让我给你捎个口信，他办的事已经妥了。顺便让我来看看，阿里瑟如何了。”
“上次被教训的那么狠，差点连命也丢了，醒来就是问阿里瑟——”凯恩林助理没忍住笑了一下，“和麦瑟尔先生谈判……太疯了。”
艾瑞斯垂眼，伸手接过那根烟，站在台阶下面的凯恩林助理打火机给他点上，一边打量他深邃的蓝色眼眸，眼下方带着一些宿夜的青痕。
他开口道了一句，“艾瑞斯，你喜欢阿里瑟。”
艾瑞斯不言语，也不理会他这话，只是深吸一口烟，然后狠狠地吐了出来。
浓烈的烟气在清冽的空气中散开，弥漫在周围，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
凯恩林助理摇了摇头，“麦瑟尔先生不会让你们接触阿里瑟少爷。我很清楚，到底麦瑟尔先生对他的养子有怎样的感情。”
“什么感情，他们没有血缘——阿里瑟还是他喜欢人的孩子——”
艾瑞斯的语调很平很缓，在寒冷的雪天过后，清冽寒气逼人的空气里，更是透着冰冷。
凯恩林吐出烟气，叹口气，语气轻飘飘的说道，“没有血缘，但是比血缘关系更加亲密——”
在别墅外面站了很长时间，艾瑞斯感觉自己不仅仅是身上冷，心里也是有寒气渗透进来，挤压他的心脏，让他透不上气。
凯恩林助理把烟蒂扔掉，整理了身上的衣物，他看到，艾瑞斯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满脸淡漠的样子。
哪怕是在老师那里第一次见他，虽然不笑也不和人亲近，但也没有见到他如此不近人情。
此刻的艾瑞斯像是浑身都是充斥着尖锐倒刺。蓝色眼眸里除了那个男孩，没有任何人。
因为遇见了这个男孩，被称作傻子阿里瑟，因为他的身份如此特殊，麦瑟尔长官的养子，艾瑞斯主动接近他关心，但是现在却对他上心了。
一点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当初说定的，艾瑞斯不会伤害无辜的阿里瑟少爷。现在却变成了，他喜欢的艾瑞斯看上了这个傻子阿里瑟少爷，长官的养子。
凯恩林觉得，自己刚才抽的烟还不够。
“他很难过，很痛苦。”
艾瑞斯垂眼，嗓音很轻缓发飘。
想起几次和麦瑟尔先生的养子接触的几次，除了一开始的乖顺听话，之后就是隐约透出一种锋利和叛逆的大胆，凯恩林沉默了一会。
他不确定，他了解到的男孩性格，和艾瑞斯了解到的是否一致。
如果不是，那么他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艾瑞斯喜欢的是一个傻里傻气的蠢货这一事实，经受那么多残酷训练的他，比不过一个只是长相胜过他的漂亮男孩，他不能接受。
但是如果艾瑞斯了解那个表面装傻实际却是万分警惕的男孩，那么他只能说——阿里瑟少爷真的很会扮演，连麦瑟尔先生都瞒得过。
凯恩林斟酌的开口道，“艾瑞斯，他太让你困扰。你应该果断一些，就像是放弃珀斯维尔上校那样。你只是可怜他同情他，你不是真正的喜欢他——”
“不要把阿里瑟和他比较，”艾瑞斯打断他的话，蓝色眼眸微沉，“阿里瑟值得最好的——而我不是，任何人都不是。”
凯恩林顿了顿，“艾瑞斯，你的情绪有些过激了。你忘记了老师说过的话，保持心境平和，切忌失去理智。”
“你身体的毒素会影响你的判断，就算是定期解毒也会损害你的神经系统。你应该更加理智些才对。”
艾瑞达闭了闭眼，压下去心底的不平静情绪，嗓音因为烟草有些低沉沙哑，“我很抱歉——”
“谢谢你，老同学……”
只是一段老同学的情谊，在对方心底，也只有这点份量了。
凯恩林也只是沉默了一会，站在这冰天雪里让他感到极为寒冷，对方只是念着那个男孩，也让他感到失落。
他微微转身，临走前又是开口道，“我要先离开了，不要和麦瑟尔先生硬碰硬。我必须要提醒你，艾瑞斯，麦瑟尔先生对谁都可以下得去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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