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边的女人纤瘦美丽，黄金玫瑰围绕着纤细腰身，一头柔软乌发垂落，身上的白丝吊带裙若隐若现。
推门而进的弗雷德见到房间里的情形，手一顿，就是侧身让开。国王陛下进门，解开披风，眼一扫就是看到坐在他床边的女人。
“陛下，奥莉安娜见过陛下。”那乌发雪肤的女人赤着脚，踩着地面的柔软地毯来到国王面前行礼，嗓音柔媚。
整个王宫里谁可以把人塞到他的寝宫里，除了搬出寝宫转而去了侧宫的王后，不言而喻。
奈斯里将披风交给弗雷德，在更衣时，女人上前一步接手，“陛下，交给我来吧。”
女人和弗雷德都是询问意见般看向他，奈斯里脸色冷淡，只是微微颔首。胆怯紧张的女人轻轻松口气，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弗雷德沉默着带门出去。
奈斯里坐在了桌边，将桌上倒置的酒杯倒置过来，紧跟他行动的女人提起酒壶，替他斟满一杯酒。
奈斯里一杯饮尽，朝床边走去，待他坐在床沿，女人蹲身替他脱掉鞋袜。
国王声调沙哑问，“第一次来王宫？”
女人羞涩点头，乌发就是被轻柔的抚了抚，顺着她柔滑的肌肤，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她发热晕红的脸颊。奈斯里拉起女人坐在身侧，在她要靠过来时，询问她同王后是什么关系。
提及王后，女人慌乱，“陛下，我…”
“照实说，我不会怪你。”国王陛下气度从容，听她讲，是王后给他找来的一个侍妾，国王面上平平静静，只是叫她在这暂且等上一等。
守在门外走廊的弗雷德听到开门动静，转身见着出来的国王陛下。
“带这女人去大王子寝宫。”国王陛下站在廊下，夜晚的风经过带起衣袂摇摆，他面色冷静地下达这无情的命令。
“不用避着仆人，直接送去。”
弗雷德谨遵陛下指示，进去了寝宫内将人带走。
国王陛下立在拱形廊门下，庭前栽种的各色花卉。它们被冷落了两三日就是失去了活力，花瓣暗淡，凋零枯萎。
从阴影暗处走出来一道身影，站在不远处行礼问候，“陛下，晚上好。”
奈斯里连头也没回，只是望着阶梯扶手搁置的一盏一盏的淡蓝色玻璃罩油灯，微弱火光在眼底闪动。
被冷落的霍斯顿仅仅只是迈步靠近，站定时伸手展示出一只小木匣，按到哪一处，弹跳出来的一物。
“陛下，您的药。”
奈斯里目光移了过去。
威斯特斯城的医学之城名号，令拥有城主大人一称号的霍斯顿大人足以闻名七大国，医术超绝，各种疑难杂症皆可治愈。尽管多少人因为平民阶级身份而并不觉，但经过治疗后那堪称神迹降临的医术，又是趋之若鹜。
国王身处帝都城，边听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却也因为身体病重而无力挽回。霍斯顿传信告知，国王病情可缓解，只要将他召入帝都城，他会为国王陛下分忧解难。
“仰慕帝都城，国王风姿，望首肯，定解扰。”
紧紧盯着那盒里面躺置的红色药丸，国王眼中似是有挣扎之色闪过。
似是知晓国王的顾虑，霍斯顿慢慢靠近，给他劝说：“陛下，赤丸药性已经稳定，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激烈不受控的情况。现在城内百姓都在看着王室，国家危安系于您一人之手，如果您倒下，到时候帝都城内必然会掀起一番政变，多少百姓会因为贵族争斗而流离失所。我相信，国王陛下是心善之人，不会想看见那副景象的。”
国王像是雕塑那样久久站立，只是额角沁出细密汗珠，以及眼窝深陷处表明他病体的深红，显示他的心境并不如表面上平静。
霍斯顿将木匣再是往前推了推，那浓烈的馥郁香气的赤丸就是暴露无遗，讲出最后国王陛下不会拒绝的理由。
“乔伊家族守护七大国百年，您被寄予厚望，多少人在看着。陛下，为了所爱之人，也不该轻言放弃。”
霍斯顿缓缓道出一个名姓：“艾欧里亚·尼诺伯爵。”
奈斯里眼中震颤了一瞬。
此时的国王陛下，似是被逼到悬崖断岭的公鹿，前有无仗深渊，后有狼豺虎豹，他没有其他选择了。
霍斯顿大人看着国王伸出手，将那赤丸放进嘴里咽了下去，清瘦面皮下的脸骨抽动似是露出一个宽慰笑容。
国王撑住额头，疲惫挥手令他离开。
霍斯顿躬身行礼退下。
…
…
依令去大王子的寝宫，路上弗雷德遇着那些值守的侍从和仆人，无视那些惊诧目光，也无视挡在大王子寝宫外面的侍从，大踏步闯进去。
大王子还没有睡着就被砰然撞开的门声吓了一跳，他坐起来，身上就摔下来一团柔软物。
弗雷德高大的身躯总是给人无形的压迫。大王子先是吃了一惊，见是御前侍卫长，又是语气狠起来，“谁许你擅闯我的房间？滚出去！”
弗雷德踏步向前一步，拽走那毛毯，女人就是跌进大王子的怀里，身上的吊带裙滑落双肩，露出被侍卫长箍出来青肿的肌肤。
大王子年轻尚且不成熟，掩饰不住表情。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完全涨红起来，大声质问弗雷德这是什么意思。
弗雷德低声开口，“国王命我送来，这是给您的赏赐。”
大王子被女人紧紧抱着，她哭着哀求，殿下救她。为了避免这蠢女人再是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大王子扇了她一巴掌，又是冲高大侍卫长喊，“我说了，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滚出去！”
弗雷德摇头，“国王命令我在此看守。”
“看什么？”大王子有点懵，面对气势凛然的侍卫长，还有点惴惴不安。紧接着下一句话像是一闷棍敲中他的脑袋。
“上.了她。”
大王子嘴唇抖了抖，气到身体都是起伏不定。“她是个婊.子…”
他也知道。弗雷德丝毫没有情面可言，将那要逃走的女人拖过来，按在大王子怀里，“国王命令，不敢违背。 ”
大王子举起床头的一盏油灯就是要砸他，弗雷德仅仅只是格挡回去，一句话就令他闭上嘴。“大王子或许该考虑留下子嗣，免得不知哪一日就不在这帝都城了——”
弗雷德将那发抖的女人按向大王子的身下，话语仍是不紧不慢，却是给了大王子极大的心理压迫。“连这种的都没有了。”
…
陪伴瑟曦在房中休息，安抚好她受伤的心，波利亚特端着水盆出去离开房间，顺着长廊走去厨房，出来后见着庭院角落偷偷摸摸的几个仆人。
波利亚特走过去，那边挤挤挨挨的仆人没注意到他的到来，落地无声靠近。
仆人们嘻嘻笑笑着，谈论他们口中的大王子。
波利亚特站在仆人们身后，隔着房门亦是听到了里面男女纠缠的声响。毕竟是瑟曦的哥哥，大王子的事情不该被下人们谈论，波利亚特走到了仆人们看得见的地方。
摇晃的树枝惊动了仆人们，他们见着树下的波利亚特，慌慌忙忙地退散而去。
等到走廊空无一人，房内亦是安静下来。
波利亚特见着打开的房门，御前侍卫长的高大身影就是踏入庭院烛火映亮的地方。
弗雷德也看见了这位公主夫婿，他神色一如波利亚特在国王那里见到的，冷硬而冰冷。好似一柄铁剑，无人可撼动，唯有国王可指挥他，调动他。
房门半开，里面似乎还在继续。
波利亚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同弗雷德交谈。
“艾德公爵提议设魔法阵，国王陛下态度是什么？”
站在堡垒窗口向下俯望，波利亚特能清楚看到城内巡逻侍卫列队行过，身上盔甲粼粼闪光，在他眼底也波动着一丝明暗不明的光。
“国王之令，我等遵循，无须质疑。”
波利亚特沉默过后开口道：“瑟曦给我说国王陛下冷淡了她，她有些伤心，好像察觉到王后与国王的不和睦……”
思及国王对大王子的打压与严厉，波利亚特深呼吸一下，开口询问：“我只想知道，国王会如何对待瑟曦。”
“她是国王的女儿，七大国最尊贵的公主，这一点永远不变。”
弗雷德声音冷硬，波利亚特却是松了一口气。
“我该是回去陪伴公主，其余事务不再由我插手。”站在庭院当空，望了望天上黑压压的乌云，波利亚特嘟嚷一句瑟曦该热醒了，遂抬脚快些离开。
空中似是有乌云压下来，帝都城燥热而潮湿的气息压抑心口，弗雷德站了许久，才是朝着王宫外而去。
夜晚的帝都城十分安静，至少在弗雷德耳朵里是这样的，夜晚侍奉国王歇息过后，后半夜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身为驭灵师，本该极佳的五感已经在一场大火里泯灭了大半。不过与那些遇难的普通人相比，他的身体康健，已经是幸事。
弗雷德去了那怪癖侏儒所待的老鼠巷子。
那里阴暗潮湿，敲门过后，门开，低矮侏儒就是瞪着一大一小的眼睛看他。
弗雷德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见侏儒这样警惕的眼神望着他身后，也就旋即转身。
“出来吧。”
跟随一路沿着内河都是转了两圈，这才走到巷子口就是被他发觉，所幸那人也不装了。
从暗影处走出来的诺曼并没有被发现的惊慌，他缓步从阶梯走下来，眼睛看向那躲在门框里的矮个子。那侏儒身量矮小似孩童，不过面相却是老者的苍苍，且五官怪异，形似恶魔。
“侍卫长，还有你的朋友，晚上好。”
侏儒颤抖着缩回去，将门关上了。
“他很胆小啊。”诺曼试图搭话，但是御前侍卫长被跟踪了，这会才是察觉到，心情很不美妙。
“侏儒见到高个子的家伙都会这样，毕竟他们没有能力对抗那些心怀叵测的人。”
诺曼感受到弗雷德的冷漠与敌意，既然交不了朋友，就退而求其次，直接讲出自己的来意。
“我想知道，你之前关押的那女巫，她的同伴在何处，我可以见见吗？”
“虽然你是维斯塔诺家族继任爵爷，但我不认为你有命令我的权利。”弗雷德身上的盔甲都还没有卸掉，腰间铁剑缺了一端皮革，锋利的剑芒就是从里面泄出来。
诺曼道：“或许我不能命令你，但我相信，国王陛下会想要知晓尼诺伯爵的去处。”
弗雷德面上凝固一瞬。
诺曼更进一步，“如果我没猜错，侍卫长见过他了，是吗？”
回答他的是弗雷德甩手抽出铁剑，一言不发冲他砍了过去。
诺曼并未退缩，提剑亦是对上。
阴暗的巷子里兵器碰撞，破空挥舞的声响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门内。
侏儒躲在木板缝隙向外窥看，那两个大高个子打了起来，哦，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完全不会注意到他在偷看。
侏儒一高一矮长短不一的两条腿搁在门口台阶上，侧着头外斜眼睛，嘴巴咧开大口子，看着外面打斗的场面，目不转睛。他一点也没注意到，有一道影子慢慢顺着这道不能称得上是阻碍的房门爬了上来。
等到侏儒感觉到有阴丝丝的冷风自头顶掀来，他猛然抬头去看。
一道影趴在门板上方，外罩的黑衫随着风鼓动，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副骷髅架子，那空洞内陷的眼窝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磕—磕磕——”似是牙齿打颤的声音响起。
侏儒就直直看着那副小骷髅从高处爬下来，然后站在他面前，与他一般齐高。这具孩童大小的小骷髅歪了歪头，内陷的空洞眼窝可以看到脑后的黑衫，那里面黑黝黝的…好似有一双漂亮大眼睛似的。
侏儒看了半天，忽地低下头扭开了脸。
那满脸褶子的丑陋脸上，做出来的都该是丑陋难看的表情。此时，他见着头骨清秀，眼窝深陷而漂亮的骨头，竟是浮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害羞。
这真是不可思议！
至少在小骷髅眼里，这不可理解。所幸他不是常人，侏儒的扭头，他只当做这是侏儒害怕。
小骷髅朝着里面走去。
只有给金银铜币才放人进来的侏儒只是愣了一下，就拔腿一陂一陂追了上去，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跟在那小骷髅身后。
小骷髅踩着窄小的楼梯下去，来到一处低矮门前，拨开门口的一道铁锁，掷到地上。
轻松得好似门上没有阻碍，侏儒看得呆住了。
“神，你就是神……”
小骷髅瞥了一眼那忽然神神叨叨的侏儒，推开门迈步进去。相比较弗雷德进来时高大身躯几乎要顶破房屋，小骷髅的身量完全适合这里的进出通道。
侏儒在后面跟着，看小骷髅轻车熟路的掀开一块黑布，露出下面方圆的磨盘石，旁侧还堆放着十几块大小不一的晶石。
看出来已经融了一次变形，凝固成歪曲的模样，已经算不得有用了。小骷髅踢开那些无用的石头块，跳到那磨盘石上面，蹲身弯腰，一双骷髅手就是按在镌刻的文字纹路描绘。
在小骷髅跳上去的时候，侏儒已经跪下来，在旁侧不住地磕头。
见小骷髅专心那厚重磨盘石，侏儒就是爬到角落，聚敛起那些用于求取神迹指引的“过路费”，那些杂质斑驳的晶石已是黯然失色，全然与普通石头无甚区别，侏儒却是舍不得丢掉。
最起码颜色好看，亮晶晶的。
磨盘石发出沉闷而厚重的一声转动之响，侏儒吓得扑倒在地，偷偷睁开一条缝隙，眼里泄进来非同寻常的景光。
黑黝黝的窄小空间里亮起幽幽蓝光，磨盘石上方一身黑衫的惨白枯骨凹陷处，涌现的蓝逐渐蔓延包裹住低下的磨盘石。
在侏儒睁大惊呆的目光里，那磨盘石逐渐被吞没。
似是掉入一只黑渊巨兽的口中，在幽幽蓝光四面八方的笼罩里，磨盘石上面的文字纹路逐渐扭曲，似是努力挣扎从那巨兽口中逃生，却还是不得挣脱，被一点一点吞掉。当最后一角纹路的影子消失，幽幽蓝光亦是消散无踪影。
世界陷入了一片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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