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霓虹灯照在形形色色的行人身上，光鲜亮丽的城市夜景，经由高楼大厦的窗镜照耀出更璀璨的光芒。
国奥酒店顶楼，阳台前举着单反相机调适目距和光圈的少年，正在拍下夜空中掠过的一道规律闪烁绿光的航空飞机。
加长的长筒镜头可以清晰拍到航空飞机窗口，一个贴着窗户看夜晚星云的小女孩，好奇的目光滴溜溜打转。
少年快速按下快门，要抓拍到这灵动一幕，女孩却转过头去，只在镜头里留有一张侧颜。
卧室门被敲了敲，外面通知道，“下去集合了——”
少年应了一声，低下头仔细查看刚才的照片，小孩子的脸颊还是圆嘟嘟，肉肉的，眼睫毛很长，混血儿的蓝眼神单纯干净的好像一汪海洋。
往前一滑，女孩的侧颜变得凌厉分明了些，眼尾弧度更往上挑，眼睛色彩也变成了冷峻的黑色。
是另外一个人了，之前他抓拍到的。
黑眼睛，冷白皮，一双丹凤眼因为不同处境而呈现出不同的情绪，有些目眩神迷，却闭不上眼，因为眼底集聚着泪水，在密密上下眼睫毛中间坠着，欲落不落。
清晰得都可以看清楚眼睛里俯视他的人头影像，有他，举着相机。还有另外两人，举着一杯东西，在喂给张着嘴巴喘气不均的人。
蹙起的眉间，饱满的嘴唇，优美的鼻梁，小巧的喉结，镜头内没有完整一张脸，但他可以据此拼凑出来一张完美无瑕的美人骨来。
再往前滑，更多身体部位的细节画面就一一呈现出来。
少年看得仔细，虽然捕捉到的画面很美，摆弄出来的肢体大开大合，拍到了应有尽有的素材，但总觉得缺点什么。
很漂亮的脸蛋，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远不如抓拍到的航空飞机上一个小孩子那样的灵动。
少年最后看了眼那躺在地毯上，眼神迷惘的美人，确定了一点——没有灵魂。
没有灵魂只有一个躯壳，拍出来的都是皮肉美。
外面又是扣扣一阵急促敲门，对他迟迟不出来的不满。
“炫玙你死里面了？大家都等着就剩你一个了！”
在外面人骂了第三句前，房间门打开了，走出来的徐炫玙提着背包，对右边等待许久的经纪人道了一句歉意，“刚吃了药，睡了一会，久等了。”
左边被他忽略的乔恩看了他一眼，见他背包里鼓鼓囊囊的地方，戏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当然当然，他可是睡了好久呢。”乔恩笑的奇怪，徐炫玙却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对此毫无情绪波动。
经纪人见他神情困顿眼神无光的模样，鉴于马上下一场表演就要开始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助理给他拿个三明治，“别上场前先饿死了。”
徐炫玙接过助理统一订做的巴掌大的三明治透明袋放到身侧口袋里，旁边乔恩见到经纪人离开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包。
“看了几遍了，这么念念不忘。”
徐炫玙神情无波，“已经删掉了。”
“你要求还真高啊，”乔恩感叹一声，“算了，你拍的都是不痛不痒的，还是金尚拍的好。”
徐炫玙没再跟他闲聊，跟上前面纪经人坐电梯下去酒店大堂。
门口停靠的三辆保姆车，挤在门口的粉丝们正在呼唤偶像名字，其余队员已经率先出去吸引了火力，与粉丝们互动。
徐炫玙落后一步，但也没有被粉丝遗忘，作为团队的舞担，因为部分德意混血，眼窝深而鼻梁高挺，被粉丝戏称芭比炫玙。
更是舞蹈上惊人的天赋与线下说话做事总是慢反应一拍，与喜笑颜开的队友们完全不一样，线下也总是呆呆的沉浸自己的世界里，高冷与呆萌的反差感令粉丝们追捧。
徐炫玙带着口罩出来后，酒店门口拥挤的粉丝们热烈欢呼声涌来。
乔恩怀里塞了五六捧鲜花，他大笑着向那些激动的粉丝们招手，爽朗英俊的面容，看起来格外阳光大男孩。
前面徐炫玙被围住要签名，也只是递出去自己先前经纪人要求写的明信片，接过粉丝们递来的信件。
因为提前声明过花粉过敏，也没有粉丝送，徐炫玙将信件卡片等塞到身后紧跟的助理那里，很快坐上保姆车。
待乔恩也进来，关上车门后，瞬间静音。
徐炫玙扯过背包，刚才有粉丝挤到了他身后，拿出相机来调适了一下，发觉没问题后又是放了回去。
乔恩手机叮咚响了两声，翻开一看，是群里崔景颢发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就笑出声。
徐炫玙从口袋里拿出来三明治，是不符合他口味的肉三明治，还夹了鸡胸肉，徐炫玙看了一眼，食欲全无的他就更是神情隐隐菜色。
乔恩笑得太大声，叫闭目养神的徐炫玙无法休息，出声要他安静点。
乔恩是故意的，还往他这边坐了坐，将手机屏幕往他眼前晃，手机里的音乐就往耳朵里钻，一点点压抑的喘声在音乐声浪的遮盖下不那么明显。
徐炫玙偏过头去，拿到旁边的包耳耳机戴上，隔绝了他弄出来的噪音。
乔恩无趣了一会，仰面翘着腿，翻看手机，忽然坐直身体叫了一声，“哎！”
“那人给崔景颢发了消息，要和我们再见一面！金尚已经同意了，就晚上八点！”
“哇趣！”乔恩边激动地叫，边打字回复群里消息，还拐了下旁边安静坐着的徐炫玙，“炫玙你去不去啊。”
回应他的是更偏侧身去的背影。
“咖位大就是好啊，都不用搭理我们这些陪衬。”乔恩“切”了一声，也没管前面还有助理和司机，自顾自坐了回去。
现场演出很顺利，粉丝们的欢呼一如往常，劲爆音乐停了下来，但胸腔鼓噪心跳还在因为高强度舞蹈动作而咚咚不停歇。
半场休息时，徐炫玙发现休息室背包里多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背包有被打开的迹象，徐炫玙翻看后找到相机，还有一张海报，黑暗色调，完全看不清楚。
旁边替他补妆的助理被推了一把，踉跄退了一步，看到徐炫玙拿着相机，脸上很丧的表情。
他平时就有些冷淡，这么一摆脸色，虽然比平常人比起来算是收敛的，但那厌恶语气，一听就知道是生气了，脾气上来了。
“谁进过我的休息室？”
徐炫玙这时候还认为这是队里其他人的恶作剧。
总是这样，队友拿他神经不敏感和天生面瘫取笑做乐子，无关痛痒的他不去计较，但这次放进来的海报，以及不经他允许就翻看他的相机，是触碰他的底线了。
助理见他真生气了，匆匆去叫来经纪人。
徐炫玙平复呼吸，坐在休息室里，翻看自己的相机。一张张浏览过去，发现删了大部分只剩下那两张眼睛里含泪瞳仁映出三张人影的照片还在。
徐炫玙将海报拿出来，仔细查看海报上的形象，认出是金尚。
他中指总戴着一个银戒环，因为公司要宣传他和金尚的兄弟情义，所以给他也安排了一模一样的戒指。俗称巧合，心照不宣，又是引了一波粉。
徐炫玙觉得无聊，金尚倒是积极配合，背地里和他讲了一回他是同性恋，还暗示如果徐炫玙有需求他可以帮忙。
之后徐炫玙就和经纪人要求，和乔恩一起坐车了。
那人来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和他们握手和他们拍照，看出来金尚也很喜欢他，当金尚提出另外一些拍法，那人也很轻易地答应了。
等到后面金尚玩过火了，那人说要走，其他人拦着，就拍了许多不入流的样子。
金尚抬起那人小腿，要穿过脚掌套上脚链。薄薄脚面，细细脚踝，握在金尚那宽大掌心里玉石一样。
那人转过身来，探来手臂阻止，又被周围两三只手交叉着压在了后背。这张海报是从金尚角度拍出来的，俯身下去扭动挣扎的身体，格外引人遐想。
从美学角度来看，摄影技术不过关，但展示身体柔韧弧度的模特很达标。
只是没有灵魂，眼睛里无神。
有个有缺憾的空洞美人。
经纪人来的时候，徐炫玙已经把海报收了起来。这些东西才是心照不宣不往外传的。
随着进来的金尚，花里胡哨的演出服，嬉皮笑脸的上来搂他的肩膀，口口声声称“配合公司宣传”，拍了半身照交给宣传助理去发动态。
徐炫玙没有现场与他对峙，晚一点告诉他一声警告一次也就算了。
经纪人安抚了下他的情绪，等到他平静下来，接着出去继续演出。
在舞台上灯光绚烂，台下黑漆漆一片，只能看到一些标了团队名字的灯牌和各色应援棒入海浪般在挥舞，粉丝们的欢呼声和舞台炸裂绚烂的音浪，如海草般肆意飘荡在上空。
音乐节奏渐缓，徐炫玙舞担退居后位，作为rap担的金尚上前和rapper崔景颢一应一和，与粉丝互动起来。
徐炫玙作为舞担和门面，在后面也是实时有空降摄像机怼脸拍，投射到大屏幕上，那天生面部神经不敏感的精致混血脸庞放大数倍，也能扛得住高清镜头。
徐炫玙呼出一口气，想要躲开摄像机，不要总拍自己的脸，然后听得旁边一声惊呼，旁边队员扭下巴，示意徐炫玙回头看。
徐炫玙回头看了一眼，大屏幕上展现了另外一张与众不同的精致容貌，细碎刘海下一双眼睛抬头看来时，眼尾格外上挑，眼角却压着。
内敛沉静感，与旁边炸裂翻天的粉丝完全不一样的冷静
是那天晚上前来的男孩。
叫什么来着？
前面的崔景颢已经下来了，带着喘气的笑声在与他换位置时响起，“是魏星星啊——”
徐炫玙下意识要去找被摄像捕捉到的粉丝群中格外容貌不一般的漂亮美人。
按照摄像角度和方位，他看过去，却只是在观众席看到一个离去的背影。
演出结束后，徐炫玙打开手机，找到屏蔽的群聊，看到里面几十条消息。
他一一翻找，看到崔景颢的那条消息截图。
魏星星在凌晨一点发的消息，要求再见他们一面。
“这才隔了一天吧，这就耐不住了？”群里有人发问，配了个流口水的吊图。
崔景颢在群里回复，“那玩意一口就上瘾，你说呢。”
“还是崔哥能耐。”
徐炫玙在群里要那人的联系方式，群里沉默了两秒，乔恩先跳出来嘲笑了一句，“我们清心寡欲不沾烟火的芭比炫玙哥也想分一杯羹啊！”
“炫玙这次你还拍的话，可达不到你要的干净标准了。”金尚配了个酸奶甩满身的图，暗示意味十足。
徐炫玙知道他什么意思，将条件摆出来，“我只占用十分钟，我那份报酬就给你们分了。”
此话一出，群里刚才阴阳气氛热络了起来。
七人瓜分一份视频资源的报酬，确实有些不够看，但多了徐炫玙那一份瓜分，就很可观了。
毕竟雇主指名道姓要徐炫玙的拍摄录像，MV制作也是由徐炫玙完成。
美感是第一位，剩下的只要不把人弄崩溃到跳楼，就不用管了。
“给你们看看，老好人。”
崔景颢发了一组图片，穿着一身大衣匆匆过来的男人搂住衣衫不整的男孩，为他穿上衣服，捧着那泪流满面的漂亮脸蛋，吻了吻那苍白嘴唇。
“老演员了。”
群里还在戏谑玩笑，徐炫玙盯着最后那张高清放大的照片，看那敞开的大衣里，露出一张神思恍惚的漂亮脸，眼神空洞。
完全没有今晚见到的那样。
简直像是活了过来。
空壳有了灵魂，是个真实的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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