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里，时明卿坐在严寒玉对面，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吗？比如我是谁，原来的时明卿去哪了，我为什么回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你会告诉我吗？”
“你想知道吗？”
严寒玉摇了摇头，但他不是不想知道，他是害怕。他若是知道了时明卿的一切，是不是也要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时明卿叹了口气，他抓住严寒玉的双手放在胸口，说道:“严远的尸体是你扔进河里的对吗？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我便发现了，在花坛里，被泥土掩埋着，一片带血的叶子。
刘老板的事情也是你告诉我的，之后我便找到了叶绍兰并且碰见了王德海。
就是那么巧，在我送遗体的时候，严家便带着叶绍兰母子来闹事，于建群偏偏也在。
所有的事情都合情合理，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还有在客栈也是，那么多地方，为什么要选在警局门口呢。”
严寒玉的眼睛红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就像一块风干的瓜果，扒去外皮，里面满目疮痍。
“你知道叶绍兰母子的存在，甚至知道他们与王德海的关系，这一点连严远自己都不知道。你记得时明卿，记得那个在街边讨饭吃的小叫花子，所以你让人送来了桂花糕。”
时明卿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刀子，一点一点剜着严寒玉的心，他的算计他的不堪，他最不想让时明卿看到的地方，全都**裸地摊在了二人面前。
“是，您说的都对，所以时科长到底想说什么呢，您想告诉我什么呢！人是我杀的，尸体也是我抛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计划的，王德海是我给的消息，所以那天他才会出现在弄堂，叶绍兰的消息是我给严家的，因为我知道你那天会来。
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时明卿他喜欢我，堂堂的时科长像条狗一样跟在我后面，我为什么不能稍微利用一下呢。” 严寒玉歇斯底里地喊道，他受够了这种折磨，他就是这样不堪的人。
“混蛋，你为什么要出现呢。”再也忍不住了，严寒玉的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
时明卿慌了，他伸手去擦，但怎么都擦不干净，严寒玉的眼泪一颗颗砸在他心上，砸的他生疼。
时明卿不喜欢别人骗他，但也绝对没有揭人伤疤的习惯，若是之前他绝不会贸然将一切揭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想剖开眼前这人，想了解他的一切，甚至希望严寒玉能主动告诉他。
他的好，他的坏，他的不堪，他的所有东西，时明卿希望严寒玉对他坦诚相待。喜欢也好，利用也罢，时明卿想要一份绝对的信任。
这个想法很自私甚至卑劣，但时明卿确确实实这么做了。他想逼一把严寒玉，但却没想过要伤害他，现在怎么办？
时明卿欺身而上，直接堵住了严寒玉的嘴，这一招屡试不爽。
严寒玉狠狠推了他一把，伸手直接甩了时明卿两巴掌，怒吼道:“时科长，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羞辱我羞辱的还不够吗？”
时明卿被打蒙了，那两巴掌太用力，脖子又开始往外渗血。
他蹲在严寒玉脚边，眼角耷拉着，说道:“我没有想要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我并不介意。除了你，这个世界的死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严寒玉抹掉眼泪，看着时明卿那副认真又可怜的样子，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傻b吧，绕这么大一圈就为了跟他说这个。
一直到晚上，严寒玉都没有再跟时明卿说过一句话。
“你跟我说句话吧，都一天了还没消气吗？”
时明卿脸贴在书桌上，手指拨弄着书角，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绷带就放在旁边。
“你脖子不疼了？”严寒玉冷声问到道。
“疼。”时明卿的手指一点点靠近严寒玉，马上就要碰到的时候，被一巴掌打了下去。
“再这么抻着，一会伤口又裂开了。”严寒玉合上手里的书，说道。
“那你还生气吗？”时明卿立刻来了精神，笑眯眯地问道。
“那你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还有严远的药方，里面含有附子。”
附子本身有毒，若是剂量多了，补药也会变成毒药。严寒玉给的药膏市面上没有，时明卿让人去打听了，林曼丽在嫁给严远之前曾做过军医。
时明卿继续说道:“还有严远脑后的伤，应该是用花坛里的石头砸的。”
严寒玉冷笑两声，示意时明卿继续说下去
“还有你的腿。”时明卿讨好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事情他是昨天起床时发现的，就是他抱着严寒玉那会。
“既然如此，也没有装的必要了。”严寒玉站起身来，拉开轮椅，弯腰俯视着时明卿:“所以时科长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找到严远死亡的真相。”时明卿回答。
“已经找到了。”
“还没有，严远死于窒息，他的脖颈处有一道勒痕，他不是你杀的。”
严寒玉这次彻底无语了，所以他费那么大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要不你砸点东西？”时明卿把书塞进严寒玉手里。
“这书还得还呢。”
严寒玉捏着自己的眼角，仔细回忆着案发当天的经过。
…………
“八万。”
“碰！”
“林太太今天手气不好啊，把把点炮。”
“我今天看见严会长了，他病好了。”
“好点了。”林曼丽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怎么看你还有点不高兴啊，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这不是担心吗。”
“林姨，王姨，曹姑姑。”严寒玉从店铺回来了，礼貌地打了招呼。
“寒玉回来了，你父亲生病这段时间累坏了吧。”
“都是些琐碎小事，谈不上累不累的。”严寒玉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到其中一位夫人面前:“林姨您给的款式做出了，您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吗？”
木盒里放的是一条项链，二十四颗顶级翠玉，黄金镶座，外圈环绕有明亮的钻石。盖子掀开的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外圈的钻石是从利国运来的，跟利国女王王冠上的是同一品级的。”严寒玉补充道。
“真漂亮，我觉得不用，这也太好看了。跟女王一个等级的钻石，难怪那么亮眼。”
“寒玉啊，这项链你们那还有吗？”
“没了，这项链是按林姨的要求订制的，全世界就这一条，独一无二。”严寒玉说
“全世界就这一条啊，那我能不能也订制一个。”
“可以呀，想要什么样的您跟我说，我做出来拿给您看，不满意了咱再改。”
“我想要个戒指，就是那些洋小姐手上戴的那种，哎呦，那个钻亮的呦，真漂亮。”
“我也想要一个，但我还没想好要什么样的。”
“那曹姑姑您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乘着几位夫人商讨着样式，严寒玉贴在林曼丽耳边，小声说道:“严远回来了，现在应该去后院了。”
“你先在这陪着，我去后院看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的。”
林曼丽简单打了个招呼，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牌桌。
“寒玉啊，你母亲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你有空带她医院看看。”
“嗯，我知道，多谢林姨挂念。”
“都是自己家人，客气啥。”
牌又打了一圈，几位太太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严寒玉别忘了自己的首饰。
将管家也打发了去，严寒玉行至后院。严远的尸体就直挺挺地待在花坛旁边，林曼丽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看到严寒玉，林曼丽颤抖的手总算停了下来，她走到严寒玉身边，心有余悸:“严远死了，瑶瑶不是故意的，就不小心推了他一把。怎么办寒玉，如果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到你。”
严寒玉握住林曼丽的手，压制着心底那不该有的悲伤，平静地说道:“剩下的交给我，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寒玉，我没想到这一步的，我只是想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没想杀他的。”林曼丽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明白，我都明白。”严寒玉抱住林曼丽，轻声安抚道:“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我们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强迫您做任何事，姥爷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高兴的。
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好吗？”
…………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严寒玉打开窗户，让风吹了进来。
“你姥爷是林军长对吗？我听师父提起过他。”
严寒玉点了点头，说道:“当年新政府进驻达山，外面都在传姥爷跟新军不和，一定会拼死抵抗，严远也是这么认为的。
新政府抵达前夜，严远去到姥爷家中，在饭菜里下了毒。我姥姥、姥爷和所有的军官叔叔，全都死在了那场聚会里。
但是严远不知道，姥爷早就跟新政府军达成了协议。
新政府入驻以后，按照协议收编了姥爷的部队，一个小小的玉石行老板，摇身一变成了商会会长。
十几条人命，就那样没了，没有一个人在乎，我母亲眼睛都快哭瞎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严寒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眨了眨眼睛，苦笑道:“我母亲知道真相是在好几年之后了，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混蛋逍遥快活。
严远他是我父亲没错，但是他该死，千次万次都不足惜。”
说完这些，严寒玉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但却从未如此轻松过。他的秘密，他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时明卿。说他无情也好，冷血也好他都不在乎了。
严寒玉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祈求着这样的姿势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能把他的不堪都藏起来。
然后他就拉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时明卿跪在地上，抱着严寒玉认真的说道:“都结束了不是吗，以后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了。”
“你会离开吗？”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你走完这一生。”
严寒玉缩在时明卿的臂弯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轻叹，只有一生吗！
夜晚，时明卿顺理成章的睡在了严寒玉床上，时明卿从背后环腰抱着严寒玉，牙齿咬着严寒玉的耳朵轻轻厮磨着。
“别闹。”
巴掌拍在了时明卿脸上，力道虽轻，但声音脆响。时明卿讪讪的把头埋进严寒玉的颈窝里，委屈地说道:“你转过身看看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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