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加赛,式凉阻止守卫再一次洗牌,直接发牌。
她似乎觉得他的提议比较公正,采纳了。
十七点。
庄家的明牌是7点。
计算概率的话,要牌很危险。
赶时间一局定胜负的情况下,只能相信运气。
四点。
式凉没翻牌就是没有超出点数。
庄家也要了一张。
路路看着水位,穆恩和希儿紧张地盯着守卫,暗自做好了输牌之后拼死一搏的准备。
她看牌,翻过三张加起来是23点的牌。
他们赢了。
“请玩家收回筹码。”
一开始还是按顺序放的,穆恩也有在好好记着哪堆是谁的。
后面希儿赢来输去的,她跟希儿生气分了心,就乱了。
路路叫着:“马上淹过来了!”他跑到桌边,和其余三人一样盯着桌上五颜六色不分彼此的器官发愣。
希儿把头皮盖回脑袋上,抓起一颗心脏往穆恩怀里塞,“这个心脏看着像缺一角,肯定是你的。”
她慌慌忙忙地把它们一套套分开,挑了好看的一套往自己身体里塞。
路路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希儿一点都不肯定,塞完自己的给他塞:“这个肥大的脂肪肝绝对是你的。”
路路还想抗议,希儿催促:“来不及了,心肝脾肺不缺就行,塞进去走了!”
式凉也按了按他肩膀:“尽快组装自己。”
不是因为赶时间穆恩也不会忍她。
等拿回了筹码,漆黑的圆桌般的凸起,瞬间变为凹陷。
离些距离乍一看就和刚才一样,不像隧道,而像浅坑,黑中泛着幽幽的色彩。
希儿受骗似的大叫:“金门不该是金的吗?”
穆恩后退几步,助跑,飞起一脚把她踹了下去。
她没入黑色,不见影踪。
路路情不自禁没出声地鼓了鼓掌。
式凉看了眼斜面的边缘,水已漫了上来,水花溅上内脏堆,想来那些都是前人输掉的筹码。
虽然希儿没有从那可疑的黑洞发回任何信号,他们也别无去处了。
他与穆恩对视一眼,叫路路靠近,三人抓紧彼此,一齐跳了进去。
下落时,式凉感到浑身一轻。
接着是扑在床上似的安全和无可抵挡的困意。
他已进入另一个令人周身洋溢着舒适的空间,勉强打起精神,看不到别人。
上下左右都是镜子般的蓝色椭圆形水晶,以某种协调的规律堆叠排布,映出他无数的倒影。
镜面令这巢穴似的空间近乎无限,式凉合上眼睛,不知多久再睁开,空间显然缩小了。
蛙卵似的水晶也变少了,没有充塞着四周,并不会给人以窒息感。
他不该安于这个情况,而该想办法找到同伴,从这个地方出去。
在此之前还得思考一下这是个什么地方。
此处安宁的空气令思维都慢下来了,式凉没在想,甚至他还是掉落下来时的姿势,没有动一下。
首个无世界线的世界,目前为止见到的一切都很神奇。
从下到地底中的塔,谜团、危机和紧张如影随形,他倒不讨厌。
这种生活比较适合现在的他。
厌倦——那晚他听到的遗言里多次提到这个词,诅咒一样缠上了他。
明明厌倦了,养赘生物时还会恶心,噩梦里还是会殚精竭虑,算牌时还是心无旁骛,此刻也能享受慵懒的困意。
当然,无论这些何时结束他都不可惜。
于是他又睡了过去。
“喂!别睡了!”
希儿的声音。
“那俩人呢?”
他被肩膀上不断加大的推力弄醒了。
满眼鲜亮的紫色,他差点以为自己躺在紫罗兰花田。
空间大小变回最初,水晶成了紫色。
“忘了这黑鬼听不懂人话。”
“很遗憾,我听得非常明白。”
希儿有点吓到,心里尴尬,没表现出来:“难道这是在梦里?”
式凉低头想了许久,问:“刚才你是一个人吗?”
“嗯,起初是橙的,好像在橙子园,然后是蓝的。”
“我没经历过橙色。肝是蓝色。胆是橙色。只有你押了胆。”
“你在说什么?”
“我确定肝是我的,我拿回来了,但肺大概是你拿了。”
“啊是吗?”
“我们两个的肺应该交换过来。”
希儿戳了戳他的胸脯:“现在显然不行。”
“所以我们在一块。”
她皱眉,仔细思索了一番:“我们会在一块,是因为器官错安进了彼此身体?诗里说‘时钟在我们体内’,这沾边吗?”
石板都由式凉背着,他取出第一块,逐行看了一遍。
“这里是‘充满色彩’的‘无时之间’。”
式凉说完又静了下来。
希儿没再追问,省得打断他思绪。
同时她也在思考,没想通如果这里是“无时之间”,为什么“洪流”和“金门”两段反倒在它后面。
“是逆时针顺序?”
“是逆时针。”
“你指什么?”希儿感觉他和自己说的不是一回事。
“我们不可能出去这里。这个空间是时间。人不可能出得去时间。”
式凉触摸周身柔软的水晶光泽的紫囊。
“但这里也没有时间。时间一旦表现为空间,时间就不存在。所以叫‘无时之间’。”
“绕口令说得真溜。”
“我们体内的是内脏,诗里说时钟在我们体内。”
“内脏是时钟?金门所在的那个酷似表盘的地方,内脏分明是刻度……啊,逆时针!”
希儿明白式凉的逆时针是什么意思了。
内脏色彩即是这里,“无时之间”的色彩。
只有她把橙色的胆放上赌桌,橙色时空只有她经历。
她和式凉交换了肺,二人因此在紫色时空交错。
每个色彩的时空都会过去,时间流逝体现为空间的缩小。
他俩说话时,这里大小已变成原来的四分之三了。
她记不太清金门表盘上每个刻度都堆着什么器官了,每堆的顶端的确是不同的器官,她无聊时总结过。
依刚得出的结论反向推导,逆时针依次是胆、肝、肺,简直确定无疑。
“肺,紫色……紫色下面是,就在脚边,顶上放着……好像是胃。”
希儿喃喃自语。
“等这个时空消失,下个时空是绿的,就验证猜想是对的了。一定是对的。”
“你的逆时针是指什么?”式凉问。
“诗里事件的发生是倒序。先金门,再无时之间,再是我们跨过去,找到她。”
“可后面还有一首预言诗。”式凉敲敲第二块石板。
那首是穆恩背的,穆恩刻的,希儿完全给忘了。
“写的啥?”
她拿过来读:
一只眼球下
溶解实体凝结精神
分离杂质
一只眼球下
黑的我验证
红的我
转化
拯救
拉引
召唤
金——
“为什么会在神这段前面啊?”她抓狂,“难道找到神之后还有得折腾?!”
“问题是我们找不到。”式凉火上浇油,“诗里说无时之间充满色彩,像这种单一色彩应该不对。”
希儿愣了半天:“莫非,我们内脏各归其位,方能时空统一,四人聚首,色彩斑斓,见到神?”
式凉点头以示赞同。
“找到金门钻出去,再赌,把内脏位置换对,可你不是说我们出不去时间,出不去这里——悖论,我们卡住了。”
式凉再次点头。
“逆时针转完每个内脏的时空,之后我们会如何?”
式凉摇头。
希儿沉默下来。
大不了就是个死嘛,也没什么。
“话说,你怎么知道水淹到那金门会关闭?”
“塔在把我们向下赶。”
“没了?”
“还有比较难以令人信服的一个理由,正如你那个不敬的比喻。塔的设置充满了生殖意象。”
式凉在空中画着倒锥形的塔。
“五百层以下是阴'道,以上是宫颈。金门所在的曲面空间是子宫。穿过金门的输卵管,回到卵巢——无时之间。就是这里。”
希儿讶然地四下望望,这个没有一处不软的地方的确像巢,内容物像卵子。
“必须向上,不能走回头路、不需要吃喝拉撒,无论如何都不死,我想是因为我们成了没出生的生命,生命的预先状态。”
式凉继续阐述自己不太成熟的猜想。
“待在子宫,无论如何都会被月经——即洪水——冲走、失掉生命。所以我们必须在这条时间流的周期结束之前,回归位于时间流之外的卵巢,生命之源。”
在这属于神的无时之间,式凉的诅咒消失了。
至少说明诅咒不是神下的。
“跨越死亡与生命的金门,就是母神的所在……”
希儿胸中回响着那几节诗,有些着迷了。
“或许我的逆时针也成立。当前的处境不是终点,我们还有一节诗!召唤金!”
“是的。”见她燃起希望,式凉不禁笑了。“一切都在于时间。”
“我们是‘弃置的指针’,”诗句在她脑门唱诵,在她血管狂涌,“指针要在刻度间拨动。”
“而时钟在——”
“‘时钟在我们体内’!我们可以钻回过去,重返金门赌桌,把内脏换到正确的位置!”
希儿激动不已,捶打着式凉:“你怎么不惊讶?既然知道刚才不直说?”
“我在入口看到了自己,跟你说过的。我一直在思考回溯时间的可能。”
“于是你毫不神秘,没有惊喜?其实你应该能加倍享受到此刻揭开谜底别有洞天的快乐啊!”
式凉偏头想了想:“你说的对。”
忘情谈话,时间过得更快,这点在这也不例外。
此方时空迅速收缩。
在即将消失的时空实施计划不甚稳妥。
等待进入新的时空期间,式凉昏昏欲睡,希儿精神抖擞:“不过这件事注定是你去做吗?”
“‘时钟’得足够大,那就只能是路路。钻进他体内在内脏间爬行……”
“这神圣的使命必然是属于你的。你是我们中第二聪明的,我相信你。”
第二聪明的式凉微笑不语。
第一聪明的希儿不予计较:“但愿你和路路的内脏有交错。”
“但愿。”
就是苦了路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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