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过一瞬间害怕的事情？
*
穆影之略带挑衅的一句，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对面的小混混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看向她俩。
燕筝拉了拉她的手，身体却是微微颤了颤，轻声细语：“温离，对面有十三个人。”
“别怕。”穆影之看向她一眼，握紧了她的手，带着自信的微笑：“他们挡在了你家的必经之路上，也间接浪费我的时间。”
“啊？”燕筝讶然。
“喂，不想死就滚！”前方领头的小混混以一种料儿郎当的姿态向前走了几步，威胁警告。身后的小混混陆陆续续亮了家伙。
昨日刚下过雨，巷子里坑坑洼洼里积了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发亮。燕筝盯着这些小坑，既没前进一步，也没后退一步，只是听了恐吓的话，皱着眉。
盛夏过后的临川依旧有些闷热，穆影之看着前方，陈一啸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旁边有个人看他站起来了，踢了他一脚，陈一啸闷哼了一声，又倒了下去，脸却朝向她俩，嘴动了几下，穆影之倒没有听清。
“你们是隔壁职高的吧？”穆影之清了清嗓，毫不怯场，燕筝倒是有些意外。
“打人成重伤是要进少年所去的。你们不离开，我可要报警了。”说着，她一手拿着包，一手拉开拉链。
“大哥，这……”领头混混身边的小弟瞪大了眼，小声说“要不咱撤吧。”
“撤什么撤！”那领头的踹了那小弟一眼：“没看见她穿的不好吗？校服洗的发白！”又转身，正面看着穆影之，阴恻恻地笑：“掏呀，掏不出来，我让你仔细瞧瞧，这临川县地盘到底谁做主！”
说的就是穆影之，没错，她确实蓝白校服洗的有些过于白了，甚至还有点褪色。
穆影之一愣，心想这小混混，智商还挺高。糊弄一下，居然没糊弄过去。她确实没手机。
她的拉拉链的手一顿，书包拉了一半，又立刻拉了回去。
看来要考虑实施计划b了。穆影之看着这不太妙的形势，居然败在了形象上。
一声清脆的按键盘的声音很是突兀地响起，穆影之循着声音往后望去。
是燕筝。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按着手机的按键十分熟稔。她居然肯掏出了手机，还是翻盖的。穆影之愣了一下，随后扬起脸，狐假虎威喊道：“看见了没？”
“算你们狠！下次别让我看见！”那领头的恶狠狠地盯着她俩，经过陈一啸同学，不解气还踹了他一脚。其他人也都做鸟兽散，很快巷口就剩下了她俩和他。
光线昏暗，被特意踹了一脚的校霸踉跄着站起身，一瘸一拐。经过她俩时，陈一啸神色淡淡，哑声：“下次别多管闲事。”
穆影之一下子就乐了，立马回击：“谁想管你的闲事，别自做多情。”
燕筝收起了手机，自始自终没有看他一眼。抓着她的手，不自然地握紧，对着穆影之道：“快走吧。”
穆影之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看她神色不佳，便笑着嗯了一声，抓紧她的手，一路小跑，避开那些亮着的小坑。
陈一啸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深沉，她们手牵着手一路奔跑，后面的少女目光紧紧追随看着前面的少女，面色柔和，看起来。
没多久，她俩便消失不见了。小巷深处一片寂静。
陈一啸抬起头，看着月亮，月光无暇，无声照在他带伤的脸上。他慢慢擦了擦嘴角的血，自嘲一笑：“青春啊。”
*
要买个床帘了。
空气依旧闷热，穆影之默默躺着宿舍里的上铺，盯着天花板发呆。自她搬了新宿舍后，舍友们照旧有床帘，只不过氛围好像比之前那个好多了，叽叽喳喳的大多谈论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比如学习的某一科。
穆影之十分熟稔地拍死了了一只蚊子后，有些在想她。燕筝。
会不会怕蚊虫？
南方的蚊虫素来大了些，经常不惧人，她自己初次与这床上的蚊子面对面，都有些一点惧怕。凭借着见多识广和超强的心理素质，才堪堪克服了些。
她以前在她脱离的世界里，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很巧的是，燕筝也是。
她还记得燕筝拉她进屋的那刻，所有心理防线都放了下来，深深松了一口气，手指蜷缩，睫毛微颤，像是死里逃生，更像是大梦一场，噩梦惊醒。
穆影之十分清楚这个表情和动作，十分缺乏安全感，极度害怕。
人非圣人，她很胆怯又弱小，让穆影之一度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你有没有害怕过的事物？
脑海里不知什么时候回想起这句话，一股无端的情绪油然而生。
她走进她面前，慢慢靠近她，平和地说：“燕筝。对不起。”
少女亭亭玉立于她眼前，露出了错愕的神情，“嗯？”
下一秒。
她微微低下头，突然怀里一暖，腰部被人紧紧地搂着，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混着淡淡桂花清香，她只感觉心脏剧烈跳动。
她扑进她的怀里，带着难言的情绪。
此刻，穆影之只想以她的方式安抚燕筝。
“哭什么？”
燕筝失笑，搭在她腰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轻轻拍了拍她。
穆影之一听这话，便想反驳，闷声道：“我……才没有。”感受到身上的动作传来，穆影之心里一暖：“若不是我，你应该会躲远点吧。”
害怕危险，恐惧未知……一直以来萦绕着从前的她，让她陷入反反复复纠结的魔障。这些她都知道的。
“没有。”燕筝回道。
“嗯？”这下轮到穆影之疑惑了。
“或许以前可能会吧，绕道走，但现在看淡了，偶尔勇敢一次，也不错。”
燕筝温柔坚定的话语传进她的耳里，穆影之有些怔然，还没有彻底弄明白她什么意思，便听见她倏然笑了一下，笑声清浅，声声，入耳。
“谢谢你。”
耳边传来这一句不经意的回应，穆影之抬头看向她，少女明媚的笑容带着光仿佛冲淡了她的害怕，还是熟悉的脸，却是另一个世界青涩少年的她，她心下微动，有些恍惚。
她抬起手，却看到有一束灯光飘过。
到点了，是老师来查寝了。
门被重重关上，黑暗的环境，飞虫若有若无，穆影之沉沉坠入了梦乡。
你有没有过至暗时刻？
有没有过不去做某一件事而感到愧疚万分？
有没有……
又梦见了那个场景。反反复复，总是让她魂牵梦萦，却又让她梦醒过后吓出一身冷汗。
穆影之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梦见了，以往的她看见了总是一脸平静，慢慢等着时间过去。
又是昏暗的小巷。
她看了一眼自己一身蓝白条纹的校服，抬手间发现手上食指处有薄薄的茧，恍然了一下，向前望去，却是一条昏暗的小巷，这是她以往不曾踏过的地方。
穆影之心里默默数着数。
三。
二。
一。
一道极弱的声音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救……救我！”
在小巷深处。
穆影之慢慢瞪大眼睛，她十分熟悉这种声音，又或者说她在梦里听见很多次了。弱者低低的抽泣声或哽咽声总是令她心头微颤，总是让她不忍。
救？或不救？
总是在一念之间。
她犹豫很多次了，抬起的脚总是悬空，徘徊让她望而却步。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反反复复陷入同一次梦境，也清楚地知道那是梦境。
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为何如此真实，那撕裂的喊痛声，混着男人的喘息声以及痛苦的呻.吟声。
她的心被狠狠揪着。
不消说，发生了什么。
求救声在穆影之听到后，就一瞬间停止，等着她做反应。转身就离开或者望前跑。
明明就是一个梦境。她总是很纠结，痛苦的纠结。
记忆力太好不是好事，她还记得她高三那年不知道去哪里，路过某处，听见里面的呜咽又绝望的求救声，刚迈进了几步，便怔在了原地，那一幕冲击力太大，让她没了言语。她只听到上半身裸露的陌生男人转过头，恶狠狠地驱逐她：“滚！看什么看！再看老子……”
她吓得立刻白了脸，浑身颤抖，转身就跑，不顾一切，不知跑到了哪里，恐惧，害怕，难受等痛苦的时候情绪一下子侵袭她身，她平复了好久，才平复了下来。
却难忘那绝望屈辱却又带点希冀的一双眼。
那是一双年轻女人的眼。
穆影之经过青春期的悸动，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她不小了。
回忆涌上心头，一切都在静止，等着她做决定。她觉得她之前做的没有错，那时那地那种情况，见死不救可能很不道德，但足够保命。高考在即，她不可能为此搭上一切。
那现在呢？
穆影之沉沉望着那小巷深处，与回忆重合的那刻，她就知道，只是个梦境。
既不能改变既往的事实，也不能降低她一直以来的愧疚。
因为她知道，都是假的，不过一场虚幻。
自欺欺人而已。
穆影之心思百转千回，忽然想到了那人沉着冷静，掏出手机拨打电话的画面。
燕筝，另一个与我有着过去近乎相似的自己。
若你在这，你会不会做出与我不一样的选择？
“或许以前可能会吧，绕道走，但现在看淡了，偶尔勇敢一次，也不错。”
少女温柔的话细细飘进穆影之的心里，穆影之倏然笑了。
勇敢一次，也不错。
这次听你的吧，另一个自己。
穆影之向前迈了一步。
霎时间凄厉的凌虐声响彻脑海里，穆影之用尽平生力气向前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那个始终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将他撞在墙上，紧接着慢慢扶起地上的弱小女人。
“救……救我。”
穆影之慢慢扶起背对着的她，再看那男人，已消失不见。
穆影之心知是梦境，不管那男的，脱开校服便往那女人身上披，实在不忍心看她身上遍布一青一紫。
“……谢谢。”
那女人回过头哽咽着道谢。
穆影之看见了她的脸，脑海里忽然有些钝痛，像是被电击一般。她往后退了几步，十分惊讶地望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是一张她十分熟悉的脸。
温离。
*
……我想，我大概会永远护着鲜活的她，拼尽一切，一往无前，为她拂去昨日伤痛，让她永远笑颜常开。
——摘自《“温离”日记》
小剧场（bushi）：
食堂。
燕筝：多吃点，感觉你有点营养跟不上。
穆影之：你是疑惑我为什么比你矮吧？
燕筝蓦的笑了一下，不言语。
穆影之突然双手抱胸，笑着看着她。
燕筝（张开双臂，温和一笑）：抱抱。
穆影之走过去，一把抱住不撒手。
燕筝：我是真的希望你安康。
穆影之（眼眶微红）：我知道。
下一秒。
穆影之：那我恐怕要横着长了。
燕筝（失笑）：泥……
——我是小小分界线——
（无奈扶额）（碎碎念）感觉我越来越不会写小剧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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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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