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足球原来那么开心。
脚尖触碰皮革的瞬间，身体里像有根看不见的弦被轻轻拨动。不是蜂乐回那种华丽到炫目的“Special”，而是诺亚在梦里一遍遍强调的“稳”。重心下沉，支撑脚像钉子一样楔进泥土，脚背最宽厚的地方对准球的下方，短促发力——砰！足球顺从地垂直弹起，轨迹清晰得如同用尺子划过空气。再接住，砰！再来，砰！
枯燥的重复，却像有魔力。每一次稳定的触球，每一次对力道和落点的精准控制，都带来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洇开深色的小点。海风带着咸腥和紫阳花的淡香吹过生锈的铁丝网，也吹散了我心里最后一点黏糊糊的羞赧和恐慌。世界仿佛只剩下脚下这片小小的土地，和那个听话跳跃的黑白精灵。原来把一件事做到“稳”，是这种感觉。踏实，安心，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终于找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礁石。
“呜哇——！！！”
蜂乐回的惊呼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像颗小炸弹在旁边炸开，把我从那种奇妙的专注里惊醒。他不知何时停止了示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蜂蜜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脚和球，像是看到了外星人登陆千叶海滩。
“浅羽酱！你你你……”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手指在空中胡乱比划，那撮亮黄色的挑染都忘了晃动，“三次！连续三次！稳得像练了十年的大师！昨天……昨天你还差点把我爆头啊！” 他猛地冲到我面前，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晃了一下，琥珀色的瞳仁里燃烧着纯粹的、被彻底颠覆认知的兴奋火焰，“这根本不是‘超级无敌友好入门版’了！这是‘浅羽Special·神速进化版’！天才！绝对是天才！我宣布，你是我见过进步最快的新人！没有之一！” 他松开手，原地蹦跳着转了个圈，快乐得像个刚拆开巨型糖果礼盒的孩子。
被他这毫无保留、震耳欲聋的肯定砸得有点晕乎乎，脸颊也微微发烫。但脚下那个安静躺着的足球，和身体里残留的稳定触感，是实实在在的证明。这份小小的、靠自己一点点磨出来的“稳”，比任何夸张的彩虹屁都更让人心头发热。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那……接下来练什么？” 我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跃跃欲试。阳光落在额头上，那个贴着卡通退热贴的鼓包似乎也没那么碍事了。
“传球！还有射门！” 蜂乐回立刻进入“小教练”模式，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找到了失落的宝藏，“天才学员当然要挑战高难度！” 他飞快地跑到小球门附近，捡起球，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在我前方大概七八米的地方站定，“来！先试试最简单的传球！脚内侧推过来！瞄准我的脚！” 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腿，摆好接球姿势。
我学着他之前教我的样子，把球摆正，侧身，支撑脚站稳，目光锁住蜂乐回伸出的右脚。脚弓内侧对准球的中下部，像诺亚在梦里指导“点”那样，控制好触球的位置和力道，轻轻一推——
足球贴着地面，划出一道虽然不算笔直、但速度稳定的轨迹，朝着蜂乐回的脚滚去。
“Nice！” 蜂乐回稳稳停住球，大声夸奖，“力道刚刚好！天才的球感果然不一样！再来！” 他似乎比我还兴奋，立刻把球传回给我。
一来一回。足球在我们脚下传递着，撞击着坑洼的地面，发出噗噗的闷响。汗水浸透了运动服的领口，呼吸也变得急促，但一种奇妙的默契在粗糙的传球练习中悄然滋生。每一次成功的传递，蜂乐回那毫不吝啬的“Good！” “漂亮！”都像小鼓点敲在心上，催动着下一次尝试。
“好了！热身结束！” 蜂乐回抹了把汗，抱起球，跑到离球门更近一点的位置，大概十几米远，把球放在地上，朝我招手，脸上是混合着期待和狡黠的笑容，“终极挑战——射门！浅羽酱！看到那个球门了吗？用你天才的脚法，把它轰进去！像这样！” 他退开一步，助跑、摆腿，动作流畅有力，“砰”的一声，足球像炮弹一样砸向球门左上角，狠狠撞在充当门柱的旧木板上，发出巨大的回响，震得整个简陋球门都晃了晃。
我看着那个颤巍巍的小球门，再看看脚下的球，咽了口唾沫。这距离……比传球远多了。而且，射门？
“别怕！用脚背抽！或者脚弓推也行！瞄准球门！心里想着‘我要进球’！” 蜂乐回在旁边大声鼓劲，手舞足蹈，“就像你昨天差点爆我头那脚的气势！不过这次要瞄准门框里面！”
被他这么一说，那点刚压下去的羞窘又有点冒头。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蜂乐回刚才的动作，还有游戏里诺亚那些“射门 3”的训练图标。支撑脚踩在球旁，身体微微倾斜，目光从足球移到那个小小的、有些歪斜的球门。心里默念着诺亚的“稳”，蜂乐回的“气势”，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
助跑两步，不太标准，有点踉跄。左脚支撑，右脚脚背绷直，用尽力气朝着球的中下部狠狠抽去！
砰——！！！
声音比蜂乐回刚才那脚小一些，但力道绝对不小！足球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直挂死角，而是划出一道低平的、略带旋转的轨迹，像一枚出膛的、有点倔强的炮弹，呼啸着直奔球门右下角！
哐当！
足球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充当门柱的铁管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根铁管都在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呻吟。球被狠狠地反弹回来，滚出老远。
没进。
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右脚脚背发麻，支撑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一下发力而狂跳不止。
“哇哦——！！！” 蜂乐回的惊呼再次响起，这次充满了纯粹的、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浅羽酱！这力量！这球速！虽然角度歪了一点点，但这脚头！这气势！绝对是前锋的料啊！” 他像一阵风似的冲过去捡球，又冲回来，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再来一次！这次调整一下脚面！稍微偏左一点！再来一次！绝对能进！”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汗水浸透了衣衫，呼吸灼热着喉咙，每一次奔跑都感觉肺像要烧起来，小腿肚子也开始发酸打颤。体能，是我最大的短板。但每一次传球成功，每一次射门（哪怕砸在门柱上）带来的那种力量释放的畅快感，还有蜂乐回那永不停歇、充满感染力的欢呼，像源源不断的燃料，支撑着我笨拙却无比投入地奔跑在这片简陋的球场上。每一次脚触碰到球，每一次听到那“砰”的声响，心底就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快乐地呐喊：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直到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榨干，我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汗水模糊了视线，才被意犹未尽的蜂乐回强行叫停。
“呼……呼……不行了……蜂乐……我跑不动了……” 我摆着手，感觉肺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
蜂乐回自己也累得够呛，脸上红扑扑的，汗水把那撮亮黄色头发都打湿了，贴在额角。他抱着球，笑得见牙不见眼，朝我竖起大拇指：“完美收官！浅羽酱！你绝对是天才！我宣布，今天你是这个球场最亮的星！走！回家吃饭！妈妈和雪子阿姨肯定等急了！”
推开院门，浓郁的饭菜香气混合着海风扑面而来。优阿姨正端着一盘炸得金黄酥脆的天妇罗从厨房出来，妈妈则在摆碗筷。
“回来啦？” 优阿姨看到我们俩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眼睛一亮，促狭地笑道，“哟，两位足球小将凯旋啦？战况如何？谁输谁赢？”
“大获全胜！” 蜂乐回立刻挺直腰板，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声音响亮地汇报，“浅羽酱是隐藏的天才！学什么都超——级快！传球稳！射门猛！一脚差点把球门轰塌了！绝对是未来之星！”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唾沫星子差点飞到天妇罗上。
“真的呀？” 妈妈惊讶地睁大眼睛，放下手中的碗筷，快步走过来，心疼又骄傲地用毛巾擦着我汗湿的额头和脸颊，“我们家浅羽这么厉害？累坏了吧？快洗洗手吃饭！优姐，你看这孩子，小脸都跑红了。”
“厉害厉害！当然厉害！” 优阿姨放下天妇罗，也凑过来，伸手揉了揉蜂乐回汗湿的脑袋，又拍拍我的肩膀，笑容灿烂，“回这小子难得这么夸人！看来我们浅羽酱是真的有本事！为了庆祝浅羽酱足球天赋觉醒，还有回小子这个‘小老师’教得好，阿姨决定——”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我和蜂乐回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明天带你们去海边！吃最新鲜的海鲜大餐！游乐园也安排上！怎么样？”
“耶——！！！” 蜂乐回第一个蹦了起来，兴奋地原地转圈，“海鲜！游乐园！太棒了！妈你最好了！” 他激动地扑过去抱住优阿姨。
我也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有点懵，刚刚累得抬不起的胳膊似乎又充满了力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妈妈。妈妈也笑着点头：“这个主意好！是该好好奖励一下我们努力的小天才和小老师！明天痛痛快快玩一天！”
晚餐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桌子正中摆着优阿姨特制的“庆功蛋糕”——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草莓奶油戚风，上面用巧克力酱歪歪扭扭地画了个足球图案。优阿姨和妈妈不停地给我和蜂乐回夹菜，炸猪排、玉子烧、天妇罗堆满了我们的碗。她们虽然不太懂足球，但那份纯粹的、为孩子展现出的活力和一点点“厉害”而欣喜的骄傲，像暖融融的光，笼罩着整个餐桌。
“浅羽酱今天那脚射门，真的超有气势！” 蜂乐回嘴里塞满了炸虾，还不忘手舞足蹈地重现，“砰的一声！铁管都在抖！感觉再来几脚，那个破球门就要散架了！”
“回君教得也用心。” 妈妈微笑着给我盛了一碗鲜美的蛤蜊味噌汤，“我们浅羽能有进步，多亏了你。”
“嘿嘿，是浅羽酱自己悟性好！” 蜂乐回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蜂蜜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也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甜甜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心里也像被蜜糖包裹着。身体的疲惫还在，但被认可、被嘉奖的快乐，还有对明天游玩的期待，像轻盈的泡泡，在胸口不断膨胀。踢球的快乐，被家人和朋友围绕的温暖……千叶的夏天，好像真的越来越棒了。
然而，当晚餐结束，热闹散去，我独自回到房间，目光落在矮柜上那部银白色的手机上时，心底那片被快乐暂时覆盖的角落，又泛起了细微的波澜。诺亚。
那条冰冷的留言——「不是梦。」「我有记忆。」「江田浅羽。」——像一道无法愈合的微小裂缝。蜂乐回和优阿姨的快乐是真实的，踢球的畅快也是真实的，但那个在游戏里被我“捡”回来、承诺过要一起走向世界之巅的白发男孩，他知道这一切吗？他知道此刻这个因为颠了三个球、踢中一次门柱就被夸成天才的小学生，就是那个信誓旦旦的“经理人”吗？
虽然优阿姨和妈妈都说这不算骗，只是小孩子都会有的“装大人”。虽然蜂乐回毫无保留的热情冲淡了许多羞耻感。但面对诺亚，面对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金眸，那份想要解释、想要确认的心情，像小爪子一样轻轻挠着心口。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推开一扇沉重无比的门。指尖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终于点亮了屏幕。黑白足球的图标沉默着。我闭上眼睛，又睁开，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用力点下。
登录音乐响起，屏幕亮起。熟悉的简陋训练场，生锈的铁丝网。画面中央，那个白发金眸的像素小人静静伫立。状态栏依旧：
「体力：105/110」
「饥饿度：□□□□□」
「心情：★★☆☆☆」
一切如常。
我的手指悬在【留言便签】上，心跳得厉害。该说什么？从何说起？直接说“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是小学生”？还是先问问他的训练？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系统提示音突然“叮”地响起！屏幕顶端弹出一个新邮件提示：「球员 [诺埃尔·诺亚] 羁绊等级提升！」
羁绊……提升了？
我愣住了。这种时候？在我身份暴露、像个逃兵一样好几天不敢上线之后？
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点开邮件。
「羁绊等级：Lv.0 → Lv.1！」
「羁绊值：10/20 → 0/50」
「解锁新互动：【心事倾诉】」
「羁绊特性激活：并肩作战 (球员在经理人观看比赛/训练时，能力发挥小幅提升)」
邮件下方，是一段简短的、属于诺亚的留言：
「训练强度提升。」
「俱乐部积分赛首发出场。」
「赢了。」
没有提我。没有提那场梦。没有提我的消失。只有他一丝不苟的汇报，和那个斩钉截铁的“赢”。
看着那冰冷的“赢”字，还有旁边那个代表着我们联系加深的、粉红色光芒明显更凝实的心形羁绊图标（Lv.1），一种极其荒谬又无比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好像……真的不在意？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我的坦白与否，对他而言根本不构成任何波动？
这份认知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旋开了我心头那把沉重的锁。横竖都是一刀！我点开【交流】，选择了【对话】，按下语音键。这一次，声音不再颤抖，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出去的平静：
“诺亚，是我。”
“那个……留言我看到了。恭喜你首发，还赢了比赛。”
“还有……羁绊升级了？谢谢。”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一样：
“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之前骗了你。我根本不是什么大人经理人。我叫江田浅羽，今年九岁，暑假过完才上小学四年级。是个普通的小学生。住在日本。之前那些话……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瞎说的。你……你要是觉得被耍了，生气，或者看不起我……我都能理解。” 说完，我飞快地松开语音键，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把自己彻底暴露在审判的目光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屏幕上的Q版诺亚，在我开口的瞬间，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那双没什么神采的金色像素眼睛，缓缓转向了代表“我”的麦克风图标方向。
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游戏卡死了，或者他根本不屑于回应。
终于，一个浅蓝色的文字气泡，慢吞吞地、几乎是一点一点地，从他头顶冒了出来。气泡里的文字简洁到近乎冷漠：
「哦。」
「知道了。」
紧接着，又一个气泡：
「生日：8月8日。」
「小学四年级。」
「资料库里有。」
“…………”
我盯着屏幕上那两行字，眼睛眨了又眨，怀疑自己是不是累出了幻觉。
生日？8月8日？小学四年级？资料库？
什么时候？！
难道是……第一次选择他时，游戏自动读取了手机信息？还是那个诡异的、双向联通的梦境同步了现实数据？
巨大的震惊瞬间冲垮了刚才那点悲壮的“坦白”情绪。我像个傻子一样张着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麦克风几乎是喊出来的：
“你……你早就知道？！什么时候？！那……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还看着我……看着我装模作样……” 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汹涌扑来，比刚才更甚！感觉自己像个在台上卖力表演滑稽戏的小丑，而唯一的观众早就看穿了所有把戏，却一直沉默着！
诺亚的Q版小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几秒钟后，一个新的气泡浮现，依旧是那种没什么波澜的浅蓝色，但字里行间似乎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无奈的情绪？
「你演得很投入。」
「拆穿。」
「麻烦。」
演得很投入……拆穿很麻烦……
就因为这个？！
我被他这直白到近乎冷酷的理由噎得说不出话。脸颊滚烫，耳朵尖都烧了起来，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是气的？还是羞的？或者两者都有？这个诺亚！这个来自法国贫民窟、一心只想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怪小孩！他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构造？！
然而，在这铺天盖地的羞愤之下，心底那块沉甸甸压了好多天的巨石，却“轰隆”一声，彻底粉碎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他早就知道！原来我的忐忑、我的愧疚、我的“坦白”，在他眼里，大概就跟看一只努力藏起松果却又笨拙地露出尾巴的小松鼠差不多？他根本不在意！他只在意训练、比赛、赢！
一种哭笑不得的、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我。我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对着屏幕，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诺亚，你真是个怪人！”
屏幕那端，Q版小人金色的像素眼睛似乎极其轻微地眨动了一下。一个新的气泡慢悠悠飘出：
「彼此彼此。」
看着那简单的四个字，我愣了几秒，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畅快，还有一点点被噎到的无奈。是啊，我是个对着游戏角色又当经理人又装大人的怪小孩，他是个明知真相却嫌拆穿麻烦的怪球员。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笑声渐歇，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澄澈。那些隔阂、伪装、担忧，在诺亚这近乎奇葩的“坦率”面前，烟消云散。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白发金眸、鼻子上贴着创可贴、数值比最初强大了许多的小小身影，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冒了出来。
我再次按下语音键，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确认：
“诺亚。”
“我……还可以继续看着你吗？”
“看着你训练，看着你比赛，看着你……一点一点，走到那个‘世界第一前锋’的位置？”
“你的观众席上……还有我的位置吗？”
问完，我屏住了呼吸。虽然知道答案大概率是什么，但此刻，我需要一个明确的回应。一个抛开所有伪装和误会，真正属于“江田浅羽”和“诺埃尔·诺亚”之间的回应。
这一次，诺亚的回应快得出乎意料。
屏幕上Q版小人的身体似乎挺直了一点点。他金色的像素眼睛静静地看向屏幕外，看向我。一个崭新的文字气泡浮现出来。颜色不再是浅蓝，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凝练的靛蓝色，像夜幕降临前的天空：
「当然可以。」
气泡短暂停顿了一下，接着，一个新的气泡紧随其后：
「经理人。」
经理人！
他还是叫我经理人！
不是“江田浅羽”，不是“小学生”，而是“经理人”！那个最初被我赋予、带着玩笑和憧憬，后来又被羞耻和谎言掩埋的称呼，此刻被他用这样平静而郑重的语气重新拾起，赋予了全新的、沉甸甸的意义。
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残余的情绪，汹涌地填满了整个胸腔！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嘴角却高高地扬起。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对着屏幕，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毫无阴霾、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嗯！” 我用力点头，声音清脆，带着满满的干劲，“说好了！诺亚！我会好好看着你的！直到你站上最高的领奖台！”
窗外的海浪声温柔地拍打着堤岸，像一首永恒的背景乐章。手机屏幕的光芒映亮了我带笑的脸。千叶的夏天，足球的快乐，家人的温暖，朋友的热情，还有此刻……与屏幕那端那个怪小孩重新缔结的、更加真实坚固的羁绊。所有的线条，在这一刻，终于清晰地交汇在了一起。
我长舒一口气，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额头上贴着卡通退热贴的地方传来丝丝凉意，心口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看着屏幕上诺亚头顶那稳定亮着的两颗心情小星星，还有那个代表着Lv.1羁绊的、散发着温暖粉红光芒的心形图标，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就这样，持续下去吧。
把女主和小回的生日设置在了同一天，为了写一个后面我想写的剧情[菜狗][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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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足球、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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