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浑身是血,雪白色的长发被血污黏连在惨白的脸颊和颈侧,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一件沾满血迹的黑色制服外套胡乱盖在她身上,但依旧能看到衣物下多处狰狞的、似乎被利刃撕裂的创伤。
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沿,指尖还在微微滴着血。
千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尽管血迹斑斑,尽管生命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但那侧脸的轮廓,那独特的发色……
是九重歌!
绝对不会错!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眼睁睁看着那辆载着她的床朝着手术室的方向飞速远去,像一场短暂而残酷的幻觉。
紧接着,两个人跟随着担架床的方向快步走来。
其中一人异常醒目。
他身材高挑,穿着同样风格的黑色制服,额前一抹奇怪的刘海,脑后扎着一个小小的丸子头。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微微眯着眼,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极度压抑后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的手上和袖口沾染着大片未能擦净的血迹,暗红刺目,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诡异对比。
千切的目光死死锁在这个少年身上。
他看起来和九重歌来自同一个世界,一个千切完全陌生、却在此刻以最血腥的方式撞入他眼帘的世界。
丸子头少年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千切过于直白的注视。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极快地侧过头,那双眯起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千切。
视线相交只有一瞬。
千切感到一股冰冷的、非人的寒意掠过皮肤。
那眼神里没有情绪,没有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
他很快转回头,加快脚步,沉默地追随着那辆担架床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千切豹马独自站在空旷明亮的大厅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宣告他重获新生的康复报告。
纸张的边缘被他捏得发皱。
刚才那一刻的冲击力太过强烈,盖过了所有康复的喜悦。
千切豹马几乎是无意识地动了起来。
他的双腿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朝着那行人消失的走廊追去。
康复报告从他指间飘落,无声地掉在光洁的地板上,他浑然未觉。
走廊尽头,手术室的门刚刚闭合,顶端的红灯刺目地亮起。
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年正靠在墙边,微微低着头,刘海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身上的低气压几乎形成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千切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全部勇气,声音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有些发干发颤:
“那个……请问……”他艰难地开口,目光紧紧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里面的人……是九重歌吗?”
丸子头少年——夏油杰——闻声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立刻回答。
那双细长的眼睛在刘海下微微睁开一条缝,露出了其后深不见底的紫色瞳孔。
那目光落在千切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冷漠。
他看到了少年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恐慌,以及一种纯粹的担忧。
夏油杰的视线在千切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判断着什么。
他看到了千切身上运动服的品牌logo,看到他因为长期运动而挺拔的身形,也看到了他眼中那种与咒术师世界格格不入的、属于普通人的关切。
最终,夏油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下颌,既像是疲惫导致的肌肉抽动,又像是一个默认的示意。
随即,他重新低下头,闭上眼睛,将一切情绪和交流的通道彻底关闭,仿佛千切根本不存在,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他整个人再次被笼罩在那片沉寂而压抑的屏障之后,拒绝任何形式的打扰和窥探。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这种沉默的、近乎默认的态度,反而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千切的心上。
真的是她。
那个在球场上救下他、语气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怀的九重歌。
千切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无数问题堵在他的喉咙口——她怎么了?为什么会伤成这样?那个少年是谁?
——但他看着夏油杰那副拒绝任何交流的姿态,所有的话都只能咽了回去。
他只能也靠在对面的墙上,手指冰凉地抠着墙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盏代表生死未卜的红灯,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时间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死寂的走廊里黏稠地流淌。
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敲打在千切豹马紧绷的神经上。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死死锁住那盏灼人的红灯,仿佛只要眨一下眼,就会错过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
对面的夏油杰始终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像一尊凝固的、沾染血污的雕像,周身散发的压抑感几乎让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达到顶点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散漫的脚步声。
“杰。”
千切猛地抬头。
*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戴着墨镜的白发男人双手插兜走了过来,步伐随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强大的气场。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满脸倦容的短发少女,正不耐烦地打着哈欠。
是五条悟和家入硝子。
五条悟走到夏油杰面前,微微歪头,眼罩下的视线似乎扫过了夏油杰身上和手上的血迹,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的千切。
“嗯?这又是谁?”他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
但并没真的等待答案,注意力很快转回夏油杰身上:“所以呢?情况有多糟啊?总不至于需要硝子亲自出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家入硝子已经皱起了眉,她显然也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并且注意到了夏油杰异常的状态。
她没理会五条悟,直接看向手术室的门:“她在里面?什么伤?”
夏油杰终于抬起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极其简短地吐出两个字:“重伤。”
五条悟啧了一声,抬手似乎想拍拍家入硝子的肩:“那就没办法啦,硝子,辛苦你……”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千切的心跳随着那灯的熄灭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门被从里面推开。
一名主刀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了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与遗憾。
他的目光在门外等候的几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离他最近的夏油杰和刚刚赶到的五条悟身上。
医生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干涩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最残忍的语言。
“伤者伤势过重,多脏器破裂,失血过多……她的心脏,在上一分钟……停止了跳动。”
“请节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千切豹马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处理这句话所包含的恐怖含义。
停止了……跳动?
五条悟脸上的那点残余的、故作轻松的表情瞬间冻结、剥落。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僵住了。
家入硝子打哈欠的动作停在了一半,倦怠的神情转化为愕然。
夏油杰……
夏油杰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沾满了九重歌鲜血的手,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地、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将一切可能外泄的情绪彻底封存。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医生那句“停止了跳动”、“请节哀”还在空气中冰冷地回荡,无情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结局。
那盏熄灭的红灯,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所有人的崩溃与绝望。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中——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手术帽和口罩的年轻女人冲了出来。
她甚至没完全摘下口罩,露出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和一种难以置信的光芒,直接打断了主刀医生的话,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不对!等等!九重小姐的心跳恢复了!”
主刀医生猛地一愣:“什么?这不可能!明明已经……”
“是真的!刚刚监测到的!虽然很微弱,但确实重新开始跳动了!而且她的生命体征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稳定下来!”
那医生就是花见,她的语速极快,目光急切地扫过门外的几人,尤其是在五条悟和夏油杰身上停顿了一瞬,“就是……就是……”
旁边似乎还有普通人……到底要不要说啊!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咒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产生的涟漪,轻柔而坚定地从手术室内扩散开来。
穿透了墙壁,清晰地传递到门外每一位咒术师的感知中。
那咒力的性质温暖而蓬勃,带着一种“负负得正”的、奇迹般的生命力。
五条悟猛地抬起头,即便隔着墨镜,也能感觉到他锐利的视线。
他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呵……”
“不愧是老子的表妹。”
家入硝子紧锁的眉头舒展开,脸上露出了然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原来如此……在这种时候……”
夏油杰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紫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一瞬间的震动和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沾着她的血。
她竟然……真的用这种疯狂的方式……做到了?
在场的咒术师们都明白了。
根本不是什么医学奇迹。
是九重歌在真正的死亡线上走了一遭后,身体本能地爆发了求生欲,或者说,她那偏执的疯狂终于得到了回报——
她在心脏停跳的濒死瞬间,领悟了反转术式的精髓,用正向的能量强行逆转了死亡,修复了致命的创伤。
她活过来了。
千切豹马完全无法感知到咒力的波动,他只看到那个女助理冲出来说“心跳恢复了”,然后门外这几个刚才还沉浸在悲伤或死寂中的人,气氛陡然一变。
五条悟看起来很高兴。夏油杰也睁开了眼,虽然表情还是很奇怪,但绝不是悲伤。那个女医生也像是松了口气。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千切,他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只能死死撑着墙壁,声音哽咽地喃喃自语:
“奇迹……是医学奇迹……太好了……太好了……”
他完全将其归结于现代医学的伟大和运气。
花见助理看着千切那副喜极而泣、完全搞错了重点的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快步返回了手术室,门再次关上。
这一次,门上的灯没有再亮起红色,但所有人都知道,里面的情况已经彻底逆转。
走廊里的气氛彻底改变。
五条悟摸着下巴,语气恢复了轻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哇哦~真够乱来的!这下可有趣了。”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真是个疯子……不过,活了就好。”
夏油杰没有说话,他只是再次缓缓地靠回墙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
手术室的门在花见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气味,各种医疗仪器尚未完全撤去,但原本躺在手术台中央的人——
花见瞳孔微微一缩,呼吸滞住了。
九重歌站在那里。
就站在手术台边。
她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消失无踪,皮肤光洁如初,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原本被血污黏连的雪白长发此刻柔顺地披散在肩后,泛着冰冷的光泽。
只有那身被鲜血浸透、多处撕裂的衣物和周围仪器上残留的血迹,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刚刚掌握新力量的新奇和未能完全散去的、濒死体验带来的冰冷锐利。
反转术式的暖流仍在体内细微地流转,修复着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损耗。
“小姐!”花见迅速回过神,压下心中的震惊,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
“您……您没事真是太好了!但是,现在请您先躺回去,伪装一下。”
九重歌闻声抬眼,那双恢复清明的瞳中闪过一丝疑惑:“伪装?为什么?”
她的声音平稳,完全听不出片刻前还是个弥留之际的重伤员。
“外面……”花见快速解释道,目光瞥向紧闭的手术室门。
“除了夏油先生、五条先生和家入小姐,还有一个普通人。一个少年,他好像非常担心您。”
“普通人?”九重歌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对,一个很显眼的少年,”花见补充道,试图让她想起些什么,“留着很漂亮的玫红色长发,长得也非常好看……”
她的话还没说完,九重歌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玫红色长发……”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睛。
是他。
千切豹马。
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遇到。还真是……巧得有点离谱。
她瞬间明白了花见的用意。
在一个普通人面前,如此迅速地“死而复生”且完好无损,这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窥探。
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奇迹般生还,还掌握了梦寐以求的反转术式,她此刻心情好得几乎要飞起来,一种恶作剧的冲动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
让她再躺回去装死?才不要。
她非但没躺回去,反而伸手理了理自己恢复光泽的长发。
甚至对着旁边不锈钢仪器面板模糊的倒影照了照,确认自己状态完美(除了衣服破破烂烂),然后冲着花见扬起一个带着点坏心眼的笑容。
“躺回去多没意思。”她声音轻快,完全不像个重伤员,“走吧,出去会会他们。”
“小姐!这……”花见还想劝阻,但九重歌已经迈开步子,径直朝着手术室门口走去。
门被再次推开。
外面等待的几人同时抬头。
千切豹马看到走出来的九重歌,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困惑——她看起来……
好得不能再好了?!这怎么可能?!
五条悟挑眉,墨镜滑下鼻梁,露出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里面充满了“哦豁这下好玩了”的兴味。
家入硝子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的混乱。
夏油杰看着九重歌那副神采奕奕、甚至有点过于活跃的样子,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千切豹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结巴:“九、九重小姐!你……你没事了?!太好了!这……这真是……”
九重歌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个轻松又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
“啊,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刚才吓到你了吧?其实都是假的啦!”
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花见,又指了指手术室里面:“我跟花见打了个赌,看能不能骗过夏油那家伙。”
她说着,朝夏油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回看她。
“心脏停止什么的,是花见在监测设备上动了点小手脚啦!怎么样,演技不错吧?”
她笑得一脸无辜,仿佛刚才那个在死亡线上疯狂蹦迪的人根本不是她。
五条悟刚喝进去的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他扶着墙,肩膀剧烈抖动,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对夏油杰说:
“这理由也太扯了吧?!”他简直想立刻揭穿这个离谱的玩笑。
然而,还没等五条悟开口,千切豹马却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全然信任和庆幸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不好意思: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是为了整蛊夏油先生吗?”他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自动脑补了细节,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 relief。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他完全相信了!甚至觉得这个“整蛊”虽然有点过分,但人没事就是万幸!
“噗——”家入硝子猛地转过头,假装咳嗽,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夏油杰抬手抵在唇边,用力清了清嗓子,艰难地把快要溢出的笑声压了回去,只是那微微抽动的眼角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瞥了一眼九重歌,眼神里混合着“这都能蒙混过去”的荒谬感。
千切豹马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脸颊微红,目光真诚地看向九重歌:
“那个……九重小姐!这次……这次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我之后想……”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紧张。
九重歌看着他那头漂亮的玫红色长发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觉得有趣,刚想开口——
“呜哇——!!!”
一声夸张的、假得不能再假的嚎哭猛地炸响,硬生生打断了九重歌即将出口的话。
只见五条悟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条小手帕……天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的。
用力擤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鼻涕,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九重歌,墨镜后的眼睛努力挤出几滴不存在的眼泪,声音悲切得能拧出水来:
“小歌!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难道忘了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你在樱花树下对我许下的承诺了吗?!”
“你说过你的心里只会有我一个的!现在居然就要当着我的面把联系方式给别的男人了吗?!我好心痛啊!悟悟的心要碎掉了!”
他一边“哭诉”,一边还夸张地用手帕擦拭着眼角,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千切豹马彻底懵了,眼睛瞪得溜圆,他的大脑真的完全处理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剧情。
家入硝子见状,立刻极其配合地抬手扶额,做出虚弱不堪、深受打击的样子,靠在墙上,语气幽幽地附和:
“是啊……小歌……你怎么能……明明我们才是……”
她的话没说完,只是用一种“你辜负了我们”的眼神看着九重歌,演技堪称精湛。
然后,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着的夏油杰。
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该你了,杰!
夏油杰被这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尤其是看着五条悟那浮夸到极致的表演和硝子那故作柔弱的姿态。
再看向对面那个玫红色头发、已经完全石化、世界观似乎受到冲击的少年……
一种久违的、近乎荒谬的轻松感,如同破开厚重阴云的微光,骤然驱散了他心中盘踞多日的沉重和阴郁。
他看着九重歌那副“我想揍人”却又不得不憋着的表情,嘴角终于克制不住地,缓缓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真实笑意的弧度。
他上前一步,非常自然地站到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身边,形成了“受害者联盟”的统一战线。
他什么夸张的表演都没做,只是用一种平静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失落”的语气,轻轻叹了口气:
“歌,你答应过要考虑我的便当的。”
他的加入,让这场离谱的闹剧瞬间显得更加“真实”了那么一点点——
至少比五条悟的独角戏看起来可信度高那么一丁点。
千切豹马看着这三位“重量级人物”一同控诉,彻底陷入了混乱和巨大的震惊之中。
他的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子里只剩下“原来九重小姐是这样的人……?”的震撼。
九重歌的额角爆出一个清晰的“井”字,刚才的好心情被这三个捣乱的家伙破坏得一干二净。
她气得牙痒痒,尤其是看到夏油杰居然也跟着一起胡闹!
“你们三个——”她咬牙切齿,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立刻!马上!给我滚蛋!!!”
五条悟立刻收起手帕,笑嘻嘻地揽住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肩膀:“哎呀呀,被嫌弃了~那我们就不打扰啦~”
说着,几乎是用拖的,把还在努力维持表情的硝子和眼底带着未散笑意的夏油杰飞快地拉走了。
留下一个完全在状况外、凌乱无比的千切豹马,和一个气得快要冒烟的九重歌。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千切豹马看着九重歌黑如锅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九重小姐……他们……”
九重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别、管、他、们!三个神经病!”
*
清晨的秀知院门口,一如既往地充斥着高级轿车的引擎声和学生们矜持的寒暄。
九重歌照例卡着点出现在她的“风纪委员执勤岗”上——
确切地说,是靠在镀金校门旁那根冰凉的大理石柱上。
她算了算,再站四分三十秒,就能完成今日份的“存在即威慑”任务。
然后就可以溜去天台补觉,或者处理一下手机上那些快要爆掉的家族邮件。
然而,今天注定了不太平。
一个娇小却气势汹汹的身影,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般,径直冲到了她面前。
来人正是一年级的风纪委员,伊井野弥子。
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双马尾,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正义之火。
“九重前辈!”伊井野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严厉的指控。
“我观察您很久了!您作为风纪委员,每日执勤时间严重不足!态度极其懈怠!这完全违背了风纪委员的职责与操守!”
九重歌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从墨镜上方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
这种小孩子的正义宣言,她懒得理会。
但伊井野弥子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她上前一步,似乎想继续理论,却突然吸了吸鼻子,小巧的鼻翼翕动了几下。
紧接着,她的脸色猛地变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度不堪的事情,手指颤抖地指向九重歌:
“而、而且!您身上!竟然有烟味!”
这句话的声音不小,顿时吸引了不少周围学生的注意。
风纪委员自己违反校规?这可是大新闻!
九重歌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微微蹙眉。
烟味?她想了想,大概是不小心沾上了点夏油杰的。
真是麻烦。
她刚想随口解释一句“沾上的”,伊井野弥子却已经像是抓住了确凿罪证一般,情绪更加激动,话语如同连珠炮般砸来:
“校规明确禁止学生吸烟!身为风纪委员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您这样品行有亏、玩忽职守的人,怎么配佩戴风纪委员的臂章!这是对秀知院风纪的亵渎!”
“我必须向学生会提出严正抗议,要求立刻撤销您的职务!”
伊井野越说越激动,小脸涨得通红,眼神里全是“我终于抓到你了”的决绝光芒。
九重歌看着眼前这个义正辞严、恨不得立刻把她钉在耻辱柱上的小学妹,只觉得一阵头痛。
解释?跟这种一根筋的死板家伙解释,大概率会被当成狡辩,然后引来更多、更冗长的说教和纠缠。
……烦死了。
……夏油杰,你真是给我找了个好麻烦。
她彻底失去了耐心。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听小孩说教,不如回去多睡五分钟。
于是,在伊井野弥子慷慨激昂的控诉和周围学生好奇的注视下,九重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愕然的举动。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干脆利落地抬手——
“嗤啦”一声,直接将手臂上那枚“风纪”臂章撕了下来。
然后,她随手将臂章塞进完全愣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伊井野弥子手里。
“哦,给你吧。”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懒得再看伊井野和周围人一眼,径直转身,在一片死寂中,旁若无人地走进了校门。
终于可以找个由头辞职了!学妹好样的!
伊井野弥子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枚还带着九重歌体温的臂章,大脑一片空白。
她准备了满腹的长篇大论和校规条文,却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就、就这样?她甚至都不辩解一下吗?!
……就这么轻易地……不要了?!
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这位正义的卫道士。
摆脱了校门口那场令人窒息的闹剧,九重歌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慢悠悠地晃荡在秀知院宽阔的走廊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下,将她墨镜下的慵懒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卸下了风纪委员的担子(虽然本来也没担起来过),她只觉得一身轻松,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放学去找玲王玩吧。
*
那家伙的教室就在前面拐角。
她熟门熟路地摸到二年级的楼层,无视了沿途几个学生投来的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毕竟她穿的是异校校服。
御影玲王已经放学了,正靠在他教室外的走廊窗边,手里拿着一份似乎是关于预算的文件,微蹙着眉。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九重歌,眉头自然而然地舒展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歌?这个时间点来找我,真少见。”
“嗯。”九重歌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到他面前。
御影玲王却微微倾身,像是要说什么悄悄话,但随即,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轻轻吸了口气,那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
随即眉头又重新蹙起,比刚才看文件时更深了几分。
“歌……”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混合着担忧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压低了声音,“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他的眼神里没有伊井野那种尖锐的指控,而是充满了纯粹的关切和一丝……痛心?
九重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又来?夏油杰的气味是焊在她身上了吗?
她张了张嘴,准备重复一遍“沾上的”这个万能答案。
但御影玲王显然脑补了更多。
他没等她解释,便用一种极其沉重,仿佛看到她误入歧途般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家族的事情,还有学校里那些琐事……”
以及你的病情。
“但是,歌,无论如何,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排解。”
他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和忧虑,紫罗兰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真诚的关心:“抽烟对身体伤害太大了,这根本不是解决办法。”
“如果你需要倾诉或者帮忙,完全可以来找我,或者找其他可靠的人,而不是……”
九重歌看着他这副“我家好白菜居然学会自我熏制了”的痛心疾首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她打断了他即将开始的健康讲座:“停。玲王,你想多了。这不是我抽的。”
她抬手随意地挥了挥,试图驱散周围那若有似无的气息:“是一个朋友,大概是不小心沾上的。”
“朋友?”御影玲王的眉头并没有因此松开,反而捕捉到了另一个更让他警惕的信息。
什么样的“朋友”会一身烟味?
他脑海中瞬间勾勒出一个穿着邋遢、可能还打着耳钉、眼神不善的不良少年形象。
玲王大侦探!
话说有没有玩弹丸论破的呀,要出2x2了……好开心……又可以看到狛枝凪斗哩[捂脸偷看]
昨天和同学说起小歌,她说小歌如果去霍格沃兹的话一定是斯莱特林吧
其实这家伙是个拉文克劳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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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死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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