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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又要流浪了

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

西里斯长高了,肩膀也宽了一些。他开始偷着束胸,遮掩自己日渐明显的身形。平日也练习着刻意压低声音,模仿那些变声期男孩子的低沉嗓音。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的月事迟迟未来。但她已经提前备好了草药和需要的物品。不得不承认,选择藏身于格尔达的药铺,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所有她需要的东西,伸手可得,而格尔达也从不多问药品与绷带的去处。

格尔达是个严厉的人,不轻易夸人,也从不流露怜悯。

可西里斯从她每日为自己留饭、定期替他量身织衣的习惯里,感受到了某种比言语更稳固的东西。有几次,他在深夜被药剂反噬惊醒,头重脚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强撑着坐起身,却听见厨房那头传来烧水的细响。

她知道了什么,他很肯定。

可格尔达从没揭穿他,只是翌日照常递给他一碗草根茶,“今早药铺潮气重,喝点清一清。”

他没有拒绝,她也没有解释。彼此之间的沉默,渐渐成为一种稳定的节奏。

西里斯在格尔达的药铺里稳稳扎下了根。除了每天按时开门、接待病人、称量草药,他还学会了在旁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观察——观察药客的步伐、小动作、皮肤的色泽、袖口的血渍与缝线方向,甚至他们在进门前是否会犹豫片刻。

再后来,他能独立完成大半处方,能辨别来药铺买药者中哪些是真病、哪些是假伤,甚至偶尔能一言指出:“这不是疟疾,是水肿。”他已经熟练到可以一人打理一整天的营生。

格尔达从不多赞一词,但她会点头,偶尔也会挑一句刺,在他说对的那一刻轻哼一声,转头吩咐:“记得减三分姜。”西里斯点点头,默默地调整草药的剂量。

“你的手很稳,眼光也准。” 格尔达看着他精确地撇出那三分姜,难得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这是难得的药剂师素养。”

西里斯没有反驳,只是露出恰到好处的孩子气的腼腆和羞涩。他没有解释那并非天赋。只是偶尔,他会在伸手前预见到秤砣即将停在的刻度,在加热前准确知道哪一味药材会率先发苦。他没有告诉格尔达,那是一股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力量,总在不经意间浮出表面。

他也没有告诉她,那些头痛、耳鸣、短暂的视力扭曲正变得越来越频繁。西里斯只是更安静了,把自己压进精确的动作与克制的神色里。他相信,在格尔达那样的人眼里,“稳重”远比“异常”更容易留下。

果然,格尔达逐渐把钥匙交给他,前柜的账本也放心放在他手边。生活看似平静如常,可西里斯的耳朵从没有真正“安静”下来。

每当有人在药铺门前提起“王都”、“军宪”、“失踪者”、“特别的能力”这类词,他的注意力就会像捕捉猎物的猫耳一般微不可察地偏转。

库谢尔——那天偷听的名字还像一个埋在地底的钩子,时不时会在脑海深处扯动他。

他开始以为,这种安宁和平衡可以维持得更久。

直到格尔达的咳嗽持续了三日。

她止不住地发热,呼吸间隐约带着哮声,眼神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来回浮动。西里斯试过她留下的每一张处方,换过不同的退烧药、止咳汤,甚至动用了她曾嘱咐“留给重病之人”的昂贵药材,但效果甚微。他看着她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骨节在手腕上凸得越发明显。她有时候竟需要他扶着才能走到门口坐下。

“我没事。” 她总这么说。

可他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从前的力量了。那一晚,他蹲下替她诊脉,掌心不自觉地发紧。他从未见过如此杂乱无章的脉象,乱得像一张即将断裂的网。

“真的没事。” 格尔达无奈地就着他的手喝下草药,少见的拉住了他的手,轻叹着安慰,“只是年纪到了。”

西里斯不知道她多少岁了,其实他从未问过。他甚至一直以为,她会永远站在自己旁边,瘦削挺拔,固执又冷静,像一座不会倒塌的老屋。可现在,他终于意识到,她也会死。

那夜的风很冷,他在格尔达床前打了个地铺,地缝中的潮气顺着药铺门缝灌进来,连灯火都有些发抖。

格尔达昏睡了一整晚,直到外面隐约传来人声才醒转过来。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干哑得像是沙石在嗓子里碾了几转才滚出来。西里斯立刻凑上前去,扶着她半坐起身。格尔达靠着枕头,眼神混着疲惫与清明,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我时日不多了,孩子。” 她轻轻拉住他的手,声音虚弱低缓,“接下来的话你要记清楚。”

西里斯点了点头,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呼吸都带着一点涩意。

“药铺后面的暗格里,有一些备用的药材和药方,还有我存下的几枚金币,够你撑一段时间。”她顿了顿,又道, “地下街不是你该久留的地方,一旦有机会,就离开这里。”

“我能去哪?” 西里斯的声音很轻,怕惊动她的力气,“除了你,我没有认识的人了。”

“去找……” 格尔达的眼神飘了飘,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咳嗽打断。她好不容易止住咳,嘴角溢出一丝血色,却只摆了摆手,声音低得像是在叹气:

“算了,不重要了。谁也别找,去找你自己。”

她知道他在藏着什么。他的举止,他的沉静,他眉目之间那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分寸感,还有那些夜里他以为她听不见的喘息与翻身,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她也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她太老了,只想安安稳稳地活到最后,不愿再去碰那些一旦说出口就会带来麻烦的词。这个孩子迟早会走进那些他必须自己面对的事情里——她帮不了他太久,能做的,只是尽早教会他怎么活、怎么藏、怎么撑过去。

“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保持警惕。你在我面前做的就很好,继续下去。”

格尔达拍了拍西里斯的手,只觉得骨节发冷,连眼皮都觉得沉重。她看着那个低着头、刻意掩去表情的孩子——她照看了四年多,眼看着他从一个瘦小沉默的影子,长成如今沉稳的少年。

她眼底隐隐有些不舍,却还是强撑着,留给他一句几乎听不出的宽慰:“有些力量……不是诅咒,而是礼物,取决于你怎么用它。”

话说完了。

她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久拖未竟的事,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缓慢,一点一点地沉入安静。西里斯仍握着她的手,沉默陪着她,一直到深夜尽头。

灯油燃尽时,格尔达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天清晨,地下街照旧嘈杂,药铺外还有人敲门问药。

西里斯没有应声,只默默替格尔达整理好遗体,盖上干净的布,搬到后屋,然后打开了那道她提到的暗格。

暗格很浅,里面的东西却收得极其整齐:小布袋里是折好的药方与干燥的草药,几枚打磨过的金币,还有那本发黄的私人药典,他两年前短暂翻看过就被格尔达锁进抽屉的那本。书页边缘磨得发卷,似乎被反复翻过。最后一页原本被撕开的内容被好好的贴了回去,只是缝线有些粗糙,像是颤抖着完成的缝合。

他小心地拆开缝口,将那页完整摊开。纸面布满了格尔达一贯潦草的字迹和符号,有些是药理图谱,有些他认不出。但在页面最下角,他看见了一串模糊却清晰可辨的字迹:

“库谢尔的孩子?”

旁边是一道横着划去的线,像是写完后又犹豫着想要抹掉,却终究没抹干净。

西里斯静静地看着那个词组,过了很久,才缓缓合上药典,将那张纸收进自己贴身的药袋里。

他没有哭,格尔达从未给过他流泪的余地。她从来只教他如何看病、怎么识药、怎么活下去,却从未教过他怎么送别。可她也许早就知道,有些人,就是为了送别而被留下的。

西里斯一整天都没有开门迎客,也没有煎药,只是把药铺收拾齐整,打扫干净,将柜台后的瓶瓶罐罐一一归位,然后把前院的草药全数分发给街坊,没收钱。

没有人追问格尔达的去世。地下街向来如此,不多问,也不多说。

他的行囊很轻,只有衣物、笔记、几支常用的针剂与草药。他最后站在药铺门口,看了一眼这间陪伴了他四年的地方。火光在昏暗中浮动,在墙上摇映出一双曾给他盛过热汤,却已经不在的手影。

他没有说再见。

西里斯拎起行囊,推开门,在夜色降临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屋子,踏入了地下街更深一层的阴影之中。

他十三岁,已经失去两个家。

但他还有很多事要查,很多名字要追。包括一个叫“库谢尔” 的人,也包括她的孩子。

或许,也是另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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