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可知这世上有一味药,名为仙人绦?”
在一座庄子深处的一间小院,安静偏远,周围是一片人工栽种的林子,树木栽种方式奇特,若是懂奇门遁甲之人来此定能看出是由几个阵组成的林子。
小院隐蔽,似乎是为了保护,不被人发现。
此时在小院里说话的是一个老翁和一个少年,周围还有几个穿着黑衣的人。
前面老翁有些恭敬的对少年说着,听闻老翁的话,少年眉头皱起来,有些疑惑。
“仙人绦?”
老翁点点头,肯定道,继续开口解释这药。
“仙人绦传闻中为仙草,食之可长生不老,其形与同心结相似,为心形结构,乃石中孕育而生,不过,仙人绦难寻,其对所生石极为严苛,而且效用也并非如传闻般可长生不老。”
老翁正对少年解释仙人绦为何物,只见少年起初听的认真,后来讲到一半,视线便朝院中老翁房前的假山看去,若有所思的看着假山上略为奇异的石头。
察觉到少年的视线,老翁有些得意的笑着摸自己的胡子,骄傲的对少年说道:“正是主子想的那样,那假山上栽种的药草正是我年少时意外得到的一株仙人绦,随后千方百计的培育起来,如今,假山上的那些全是仙人绦。”
“与主子说起仙人绦,乃后来培育起来后,我曾研究过这种药,虽没传闻中夸张,但食之确可延年益寿,解百毒。
主子想解的那个自然也能解,只不过身体亏空者用之太过补,不用以其他药辅助会有相反的效果,如今还差几味药,院中没有,待我寻来便可解毒。”
听了老翁的话,少年心头松了下来,开心的拍了拍老翁的肩,转身抱着手满意点头,“我就知道白伯伯肯定能解,这下我就放心了。”
——
李莲花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房内,门窗紧闭,他试着打开,却徒劳无功,方多病和笛飞声也不在,想必是被分开关了。
回忆起昏迷前的画面,李莲花发现那些人不想伤人,目的就是为了将他带回来,作客……开什么玩笑,李莲花又极速否定了这个想法。
就在这时,门被人打开,李莲花看向门口,来人是一位老者,头发须白,周身药草味极浓,老者看似和蔼的笑着,放下手里端着的药:“李公子醒了?”
李莲花闻着这个味道一时回不过神,想起曾经某人身上也曾隐隐约约传来这个味道,听到老者的话,李莲花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老先生叫什么名字?”
老者脸上的笑容没有没变化,他捋了捋胡须,缓缓回答:“老夫白敛。”
白敛!
李莲花眼色一变,不是说白敛失踪了么,怎么会在此处,这么想着,李莲花又想起那个味道,他猛的起身,冲出门口。
入眼的是一个大院子,院中种满了药草,还有不远处人工种植的林子,其一看就是天机山庄的手笔。
李莲花敛下眼眸,转过身,沉声开口:“方多病呢?”
“他自然在他该呆的地方,李公子,现在,你最要紧的事就是解毒,还是不要关心其他人如何了。”
这话让李莲花一下确认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原来,竟真是……他!
李莲花沉默着没有说话,大步走回屋内,端起碗一口喝完,随后平静的看向老者,“回去复命吧。”
老者笑着点点头,对李莲花作了个揖,便拿起空碗退了出去。
他知道方多病定然舍不得让他死,所以当初将忘川花给陛下时,他便瞒着他,没想到方多病还是知道了。
他演得这般好,他竟一点没有发现他在做局,李莲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老者每日都来,除了送药,便是送饭,除了不能出门,李莲花当真是可以说被养得很好,但半个月过去了,他连方多病一面都没见到,有些心烦气躁的李莲花皱着眉,喝完老者端来的药。
“李公子,身体状态已然调理完成,明日我们便开始解毒。”
李莲花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么多日在这里,他自然可以和白敛聊天,问自己想知道的,想必白敛也不会拒绝,但李莲花就是不想,有些事情,他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所以这半个月他什么也没问。
对于解毒,李莲花也没有反抗什么,按照老者的话一步一步来。
第二日,白敛拿着许多药草进来,浴盆里还放着热水,白敛让李莲花坐下去,便开始放入药草,起先没什么感觉,直到白敛的内力开始催发药效,慢慢流入李莲花身体内,刚开始碧茶之毒在他体内还站上风,但随着时间推移,药效发挥更多,便开始跟碧茶之毒打起来,李莲花这时身体开始痛得抽搐。
这时李莲花感受到,白敛加大了药效的催发,一下子占了上风,李莲花体内的疼痛慢慢缓下来,药效稳定的输入着,压碧茶一头,直到最后碧茶即将消散,药效停止了输入,将碧茶之毒囊括起来,一举消灭了。
碧茶之毒解了,李莲花也彻底陷入昏迷,这时,方多病冲进来,抱起李莲花,为他换了衣物,才将人放在床榻上。
他转头问起白敛:“白伯伯,情况如何,解了么?”
白敛看着李莲花欣慰点头,恭敬的对方多病说:“主子放心,碧茶已解,只不过李公子的身体被碧茶侵蚀已深,还要多加修补。”
听到白敛肯定的答案,方多病才放下心来,坐在床边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这一睡便睡了三日,期间方多病亲自喂药,他问过白敛李莲花什么时候能醒,得到三日的回答,所以,李莲花醒的这一天,方多病并不在屋内。
他在窗外。
李莲花醒时,房里依旧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他揉了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的情况。
许是听到动静,窗前落下一片影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空气中静默了会,李莲花率先开口:“这会怎么不敢说话了?我看你胆子不是很大吗?方小宝。”
空气中又安静了会,窗外传来方多病的声音:“莲花……你问吧,我都说。”
“那就先说说,宣化王的后代。”
李莲花挑最想知道的先问。
“宣化王的后代是真的,他叫乘延,十三年前,我娘去江南寻访产业,杜陵游便是我家暗中的产业之一,那时宣化王一脉已经凋零,没剩下多少人,乘延当时也才十四五岁,在当地被欺压的很惨,当时,杜陵游仗势欺人,以他为首的江南富商为了不引火烧身,纷纷效仿,我娘到的时候,乘延已经被杜陵游的下人打得半死,我娘去巡视杜陵游一脉的产业时,正好遇见,将他救下,了解了事情始末后,我娘下了杜陵游的位置,将他交给了乘延处置,回来时,就将宣化这一脉全部带了回来,安置在了天机山庄,成了我的人。
但以乘延为首的他们不想示人,便到了暗中,乘延算是陪我长大的,他为了报答天机山庄,便自己研究南胤的蛊术,那个王蛊,便是他养出来的,为了防止他带来的人背叛我和天机山庄,他将蛊虫下在了他的人身上,那天院里的人,便是因蛊虫死亡而死。”
方多病讲完乘延,安静下来,等着李莲花开口继续问。
“他……乘延,你们一起长大的?”
“额……”
方多病梗了一下,似乎侧了一下头,看向窗内,“他看着我长大的。”
“呵。”
李莲花似乎冷笑了一声,但声音太小,方多病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继续,你院里除了他,还有什么人?”
李莲花开口继续问。
“白敛,就是为你解毒的那位,二三十年前江湖里有名的神医。
他是孤儿,被我外祖母捡回了天机山庄,自幼在天机山庄长大,但他却不爱这些机关术法,唯爱医书,天赋也高,我外祖母便任由他学医去了,但他研究药草医书不爱出门,他二十岁那年,外祖母为了让他出门开开眼界,便让他出江湖闯荡,但不可用天机山庄的名号,说等她老人家满意了便可回来。
而后,白敛便喜欢上了江湖,江湖里奇毒重伤者数不胜数,他觉得很能磨炼自己,便闯了几十年江湖,后来,我亲娘怀上了我,但身骨不好,便让他回来了,生下我后,我又体弱多病,于是他便在在江湖销声匿迹,留在了我身边照看我,我小时候,便是他治好的,于是也顺理成章的成了我的人。”
说完白敛,方多病停顿了一下,没有听到李莲花的反应,便继续说。
“何识。”
刚说了个名字,方多病便被李莲花打断:“他也是你的人?”
他轻咳一声,越来越心虚,“嗯……何识是我娘为我挑的,专门培养的心腹,他天赋奇佳,性格稳重,又是自家人,我娘便挑了他,而且……”
说到这里,方多病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而且,何识如此崇拜我,又优秀,看起来得天机堂重用理所当然,但天机堂门人众多,优秀者更多,他能脱颖而出,得到重用,不过是因为他是我的人,本少爷身为天机堂少主,手底下不可能没有人,培养成心腹最是合适不过,那个小院里的机关,还有你现在房里的,笛飞声那边的,都是他布置的。”
“方唯安……”
本以为到何识便结束,谁曾想还有一个陌生名字,李莲花心里那股气又上去一点,忍不住厉声问道:“这又是谁?”
方多病沉默两秒,“你没见过,不认识的,这是我爹为我培养的心腹,若有朝一日我进入官场,他便是我的助力,如今他已在京城,不在这里。”
说完后,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方多病垂下眼眸,低声开口:“李莲花,我是天机堂的少主,天机堂是首富,又是机关术法的大家,这天底下朝堂、江湖,许许多多的人都觊觎着天机山庄,我身为少主,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人手,我从小体弱多病,坐在轮椅上,就困在这个院子里,周围布满了机关阵法,就为了防止别人进来,你和单孤刀那时来过一次。
从小就是这几个人陪着我,整日里为我熬药,陪我读书作画,研究机关,见过你后,他们又陪我治病,陪我练武,我第一次闯江湖,遇见你时,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低调,毕竟我只带了两个人。
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认为,我真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天机山庄这种境地,我从小就学习如何处置,你也知道,天机山庄和我爹将我教的很好,那些什么君子六艺,在国子监上学,你还夸过我,你记得吗?
我只是没进过江湖,不懂江湖是什么样,对你,对江湖心生向往,这并不代表我什么也不懂,而你总是什么也瞒着我。”
方多病说完,听到李莲花叹了口气,他下床走到窗边,以为窗还和前几日一样,是打不开的,便靠在窗边,问他:“那你为何会觉得,我不同意你解毒。”
窗外传来一声叹息,方多病恍惚的问他:“在皇宫时,忘川花你给陛下了吧?”
“拿到忘川花时,你的态度便不对,那时我便知道,你不会用忘川花,后面,你也打算独自离开,是不是?
你从来不想活,一而再再而三的丢下我,李莲花,可我不能看你死。”
“所以我回了天机山庄,问了白伯伯,另寻了解毒之法,知道你不想活,又瞒着你,可解碧茶需要你的血,我便设下这个局,是我用那些珍惜药草吊了你一年的命,怕你撑不到解毒那天,那些机关,那个院子,那本王蛊的书,全是我让他们弄的,那些黑衣人,是和乘延回来的南胤人,本也没几年可活了,他们甘愿赴死,自杀的信号是我让何识放的,是我故意拉着你们出去逛街,为了让乘延好下手,本来第二次解毒的药就备好了,要抓你回来解毒的,但乘延失手了,我便让他赶紧离去,我娘那个信息,是故意给你们看的,将你们带到桃花林后,便得手了。”
方多病听到了李莲花重重的一声叹息,安静了很久,李莲花的话才又响起:“这些,除了你的人还有什么人知道?”
“我爹,他在官场左右逢迎几十年,若非他想,你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娘,她是天机堂的堂主,也有很久了,她比起我爹来,不相上下;起初我没告诉我小姨,但小院里,她自己猜出来了,她好歹是二堂主,在你面前虽不像样,但可不能小瞧她,何识也算她底下出来的,她看两眼便知道那些机关是谁弄的,否则,以她的速度,不可能等我们来了还没找到那个密道。
知道我底下人的,也就她们了。”
方多病的手抚在窗前,摸着里面的人影,他低声呢喃,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但李莲花又听的一清二楚。
“莲花,我得有很大的宽容心,才能说服自己,那是最正确的抉择,放你选你想走的路,让我遵从你的想法,可我没有,我不能接受你离开我,不能接受你死去,你肝胆侠义,是这世间唯一的剑神,你为世人考虑,为他们考虑,可我的心还很小,只能装下我想要的。
我要天机山庄和家人平安,也要你李莲花活着。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等你养好伤,便能从天机山庄离开,我知道你此前不太想活,我这样做很自私,但李莲花,我只要你活着。”
话音落下,被李莲花听去,他抬起手,抚在方多病的手上,“那方多病,你说我,为什么配合你解毒?”
李莲花说完,便耐心等方多病的答案,实在不该说方多病到底是不是木头,有时候明明看得这样清楚,有时候却比木头还木头。
窗外安静了会,窗却被倏然打开,李莲花的手还在半空,方多病站在窗外,一下握住他那只手,红着眼眶看着他。
方多病终于给出了答案,李莲花看着他脸上的泪,如是想到。
李莲花抚上他的脸,轻柔的问他:“所以傻小子,你将我救活了,皇帝那边可交代了?”
方多病含着泪点头:“没人知道乘延是我的人,但宣化王后代确实存在,他们只会记得你是被南胤人抓了,没有解药,活不了多久。”
“长大了,方小宝。”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月光洒落在隔着窗牵着手的两人身上,李莲花歪着头笑着看他,方多病看着他含笑的眼睛,有些紧张。
“李莲花,你会离开吗?”
“不会。”
“那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看情况吧。”
-正文完-
五、番外
“主子。”
第二日一早,方多病带着李莲花正式认识自己的手下,除了远在京城的那位,当然,在现场的还有笛飞声。
他先指着白敛,“白敛,白伯伯,你和我一样,叫白伯伯就好。”
“何识,他平日里稳重端方,在小院那时不是他的真实性格。”
“乘延,你见到的他是什么样,他便是什么样的。”
“这两位与京城的方唯安都算是我兄弟,你就叫他们的名字就好。”
说完,转头又和他们说:“你们就和以前一样,唤李公子便是。”
“是,主子!”
终于介绍完,笛飞声颇大一声冷哼传来,“呵。”
方多病心虚的移开目光,不去看笛飞声,何识他们两个倒是有眼力见,齐齐开口:“李公子,笛盟主,先前的事是我们对不住,还请你原谅。”
笛飞声有没有原谅他们不知道,毕竟他转身就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又齐齐看向方多病。
“没事,别理他,他就那脾气,过两日被他打几顿就好了。”
方多病不以为意,挥挥手让三人忙去。
随后又带着李莲花去见他娘,正好这次他爹也在,和两位说清楚情况后,何晓惠便扯着方多病的耳朵,“你看,我是不是说李神医会答应解毒的,你这小子,非说什么他不肯解,现在闹成这样!”
李莲花颇为尴尬的看着两母子,最后看到方则仕对着他满意点头,又咳了两声,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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