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好像还挺习惯陆地生活的,我起床练剑的时候他还在榻上睡得正香。
天刚蒙蒙亮,得到了一夜的休整,万象更新,空气里飘浮着清新的香味。云雾缭绕的校场上,草丛中藏着些闪光的露珠,就像在夜空中耀眼的星辰。
布里吉德在一旁耐心等候,待到我长剑入鞘准备回去梳洗换衣服时才诚惶诚恐出言提醒道:“大人,神殿里是不允许留男子过夜的,您昨晚……”
这种事我自然清楚,只是神殿四周的那些守卫又要怎么解释?我不是不知道一些祭司和她们心上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只是懒得关心,没有规定要求祭司守身如玉,更何况她们也没有妨碍到什么。
“我会跟陛下解释的。”
“是,是我多言了。”
“不,我要多谢你的提醒。”
坦白说可能在刚穿越过来听到这种消息时还会慌张,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我早就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地位特殊,国王多半不会施以惩戒。而所谓的禁忌,亲自触及过后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布里吉德为我梳洗打扮后,我来到了神殿的高台。醉酒节即将来临,近来出入神殿的人员增多,看着接二连三前来朝拜的信众以及络绎不绝而来进献金银珠宝美酒的车马,我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不事生产却掌握诸多资源,在这个祭司阶级解释神意的年代,王权和神权的角逐,加上商贾阶级的兴起,我有预感在不久的未来将发生重大变故。
“你每天的工作就是呆在这里观察人类?”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拉斐尔。
“差不多,有重大祭祀活动才会需要我出面,平时很多事情都交由其他祭司负责。”看着他翩翩然走向自己,我差点想要朝他伸手。
“那你昨天本可以不为我奉上清水,是这样吗?”
“难得遇到熟人,自然不能怠慢。”
“这么说,姐姐一早就认出我了?”
“是呀。”
“你……”意识到我的作弄,拉斐尔一瞬间有点生气,然而有些羞恼的神情转瞬即逝,再看向我时已然又是灿烂的笑颜。
我笑着看他,他亦笑着看我。
“姐姐真是太坏了,装作不认识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我不是故意的。”很想摸摸他的脸安慰他,但是我知道这样不行,平复躁动的内心站在他身侧,我仰起头望着他,“知道啦,我以后一定会对你更好一点的。”
“这还差不多。”人鱼满意地点了点头。
神殿由殿堂、钟楼、尖塔等各处建筑构成,均是大理石构造,神殿正门口是长长的笔直道路延伸到几百米外的神殿入口,两侧是八方半亩大的水池,里面养着各色游鱼和睡莲。
殿内装饰极尽奢华,器物不是金银就是各类珠宝。金色的纱帐在风中摇曳,带动异乡人无尽的思念。
“拉斐尔,你留在此处,你的家人怎么办?”他几乎和我出双入对,此时正随我前往偏殿。
“我早已成年了,不需要从早到晚都呆在家里,我应该要去寻找一些其他有意义的事去做。”
“比如说?”
“追寻自己的爱情。”
唉,这家伙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一些男欢女爱的事情。不过有拉斐尔的存在,我觉得自己呆在这里都没有以往焦虑了,可能是我的心事有人知晓,感觉压力都小了很多。
看我将一堆纸扬进方形的火坑中,拉斐尔不太理解,“你烧这个做什么?”
“这是一种交感巫术,纸片上写了敌方将领的名字,人们认为烧掉这个就可以让这种伤害反应到真人身上。”
“有用吗?”
“谁知道呢,不过这是塔拉莉亚的职责所在,我得做完。”
拉斐尔虽然不屑一顾,但还是乖乖呆在我身边,“感觉这么做还不如你亲自去战场。”
我倒是想啊,看来这小人鱼还是过于单纯,“握有神权的人再掌兵权,那我会成为凌驾于国王之上的存在,因此我的舞台只能是这一方宫殿,否则下次被杀的人就会是我了。”
他有些愕然,皱着眉摇摇头之后改变了想法,“算了算了,不在血腥的战场也好,如果受伤甚至是死亡,到时候流血的就会是我的心了。”
啧,这家伙真的很有说情话的天赋。
这样的安稳日子过了几天,我有“弟弟”的事情已然不是秘密。作为臣子,我是该去向国王陛下汇报一下情况。
人们相信祭司乃世间之神,拥有奇异的法术之力,且面对这种能力,神也无能为力。这位国王,知道我非常人,我也懒得跑这一躺,她一定会来问我的。
果不其然,两天后国王来了神殿,我和拉斐尔正在神殿中查看近几日各邦进贡的礼物。
“塔拉莉亚,这位少年就是你的弟弟?”
“是的,陛下。”我承认了。
克萝佩拉没有再理我,而是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拉斐尔微微一笑,朝她欠身行礼,“国王陛下,我叫拉斐尔,是个画师,也会一些雕刻和演奏技艺。”
克萝佩拉在室内踱了几步,少年气质出众,华贵的穿戴也不像是普通人,“可你看上去像一位商人。”
拉斐尔从容不迫回答道:“可能是为不少达官显贵作画,这些年的确攒下了一些积蓄。”
“你说自己是塔拉莉亚的弟弟,要如何证明?当初她来到我的面前,可是一个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的孩子。”
“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她从小脑袋受过伤,因此损失了部分记忆,当初她在海边与我走散,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寻找她,而且您不觉得我和姐姐其实长得还挺相像的吗?”拉斐尔眨了眨眼,无比真诚。
见我没有说话,国王又看向我。
这下我必须得表态了,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陛下。”
“塔拉莉亚,你记不得很多事,可不要受人蒙蔽。”
“前两日我占卜过了,确有此事,因为将军出征之故,所以我还没有来得及向您通报。”
谎话说多了,早就学会了面不改色,而且克萝佩拉从来不会怀疑我的能力,只因我在这个时空貌似真的有预言之力,典型的言出法随。
“既然如此,你的弟弟可以留在神殿之中,新建的一座宫殿正好需要有人负责壁画和神像,或者他也可以选择成为宫廷画师。”
不用想都知道拉斐尔会怎么选。
“我希望和我久未谋面的姐姐呆在一起,还请陛下成全。”
看拉斐尔一脸认真地演戏,我差点要憋不住。这神殿也有愉神的剧团,要不把他丢进去也行?
好在国王政务繁琐,不多时也就回王宫去了。
估计是听了一些风声,担心我会勾结其他势力因而前来打探一下虚实,我完全没在怕的。
待到克萝佩拉离去,拉斐尔也舒了一口气,“你们这国王人还挺好。”
“她在神殿生活了二十几年,知晓远离父母家人的祭司过的是什么日子。”我领着拉斐尔在正殿和偏殿连接的走廊中穿行,也为他能够有名正言顺的身份陪伴而感到高兴,“新建的神殿还在施工中,你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去王城,去乡镇……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那你呢?”
“祭司不可随意离开神殿。”
“那我还是陪着你吧。刚刚你们说的那个醉酒节,是在什么时候?”
“快到了,还有十天时间。”我料想他没有看过人类欢庆节日的场面,“你很期待?”
“只要是和你一起度过的节日,我都很期待。”
听完这话我简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他只是眨啊眨啊,都觉得自己的心在跟着颤动。
摸了摸被风吹得发凉的手臂,我走下阶梯来到神殿之外,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冷,侍女适时为我奉上披肩,看着拉斐尔衣衫单薄,我有点担心他会着凉,“你要加件衣服吗?”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他是人鱼,并不会觉得寒冷,“也是,如果你有需要的东西,和我说就好。”
拉斐尔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袖上的飘带,“你衣服上的这种颜色,很特别。”
“你说这个?”我拎起拖地的袖摆,这花里胡哨的服饰,虽然几乎包裹了全身,但在袖口多了两道长长的飘带。我吐槽过很多遍这种拖泥带水的装束不太适合打架,而侍女们的说法是,您不需要去打架,只要漂漂亮亮地站在那里就好了。
自己的衣物确实和其他人略有不同,大部分祭司都是身着纯白色的衣袍,而我可以使用一些稀少颜色的布料进行小面积搭配,例如红色和紫色。
都是王权信仰的小把戏。
“刚刚那位国王陛下,穿的也是紫色。”
“这种颜色很稀有,你想要这种颜色的布料还是?”他似乎很喜欢画画,对颜色敏锐很正常。
他笑了笑,“想要这种颜料。”
我唤来了布里吉德,机灵的侍女立马明白了,给出了标准答案:“大人,这种颜料城中的染料坊就有,我去取一些回来给拉斐尔大人。”
“等等,还是我和他一起去吧。”我喊住了她。
闻言,小姑娘震惊地瞪大双眼:“祭司大人,您要离开神殿!?”
我点点头。国王可能并未打消对拉斐尔的疑虑,但是我也不需要让他得到众人的承认。在这片土地上,我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将他保护好。
“您不能这样。”布里吉德锲而不舍地劝阻道。
“为什么?”拉斐尔比我更激动地抢白道,看上去很是不满。
布里吉德看了一眼拉斐尔,还是转向我进行劝说,“那些大臣们一定会怪罪您的,陛下,陛下到时候可能也……”
我倒是想国王能怪罪于我,从而打消册封为我海神之妻的念头,明知道是不可为之事,却在这一瞬想要抛弃原则,“偶尔出去一次也可以吧?”
“祭司进入神殿之后就不可以离开,除非奉神仪式结束,可您知道您非……”
是的,那些出身贵族的少女们只是来短暂实习的,而我从一开始就会受困于这里。我如果做了出格的事让国王为难,她不一定会怪罪我,可我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就像布道之后,受到惩罚的是我的导师。
拉斐尔看了我一眼,他似乎清楚我心中所想,主动放弃了:“算了姐姐,我一个人也可以去的。”
“太危险了。”
“那我就留下来。”
“可你想要去看——”
“没关系,来日方长。”
将布里吉德支开,空荡荡的神道只剩下我和拉斐尔两个人。
“我曾经很羡慕你在岸上能够自由行动,现在来到陆地,却发现你也不过是呆在另一处牢笼。”他淡淡开口道。
我抚摸着一侧冰冷的石墙,上面绘满了五颜六色的壁画,“我没有理由抱怨,在这个时代身处高位是莫大的幸运,我应该努力为大家做点事,而不是任性妄为。”
“利莫里亚的牧师会给大家布道讲学,你不需要吗?”
我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曾经试过一次,按照那个时候还是祭司的国王所说的,然而我讲着讲着就开始输出不太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拉斐尔好奇起来,他顺着我的目光望向壁画,“你都说了什么?”
“那阵子好像正好有月食,很多人跑来神殿忏悔,说神鸟吞下了月亮,希望神明能够原谅他们的罪孽放出月亮,我也不是故意要和大家作对的,只是想破坏一个这个被浪漫和传说笼罩的神话世界。”作为一个学习了马克思主义和辩证法的现代青年,还忽悠不了一堆未开化的人?
“然后我就画了一幅地月运行图。”我拿砖石在空白的墙壁上划出了几个不太圆的圈,“地球自转、月球自转、加上太阳自转,三位一体就产生了这种现象。”
“你居然告诉他们地球是圆的?”
“是啊,不然月亮怎么又会出现?神鸟消化不良吐出来的吗?”
拉斐尔忍俊不禁,还带着一丝关切的紧张情绪,“我知道月食是什么原因,可是人类在这个阶段还不能理解,他们太落后,不过不管怎么样肯定不能像你这样子说吧?确实太叛逆了。”
“昂,是啊,回头才想到自己的行为多么危险,也怪不得其他人觉得我奇怪,我不属于这个地方,的确显得离经叛道。”
“人类都会把无法解释的现象归结为是神的行为,这里的人供奉海神也是因为几百年前邻国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海啸。”
的确,若说对海神有多少诚挚的信仰,不见得。
“所以,海啸和海神有关吗?”
“有时候是的。”拉斐尔没有否认。
“好吧,要昧着良心传授一些虚假的东西,我实在是做不到。从那之后克萝佩拉再也没有让我布道,而是专门负责砍牛。”
“牛那么可爱,你也下得去手?”
“牛肉很好吃啊。”
“是吗?”
我突然想起这是他来到陆地上的最初时刻,“拉斐尔,人类的食物吃起来怎么样?”
“尽是肉类、牛奶和面包,还有一些水果。”他摇了摇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味。”
“现在的食物是不太好吃,如果说你有无尽的生命,再过个几千年,就有机会品尝到满汉全席了。”
“啊?”拉斐尔沉默了片刻,“姐姐莫非是从未来过来的?”
“嗯,是的,我来自几千年以后。”
“好神奇……”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你当初给我描述的东西太超前了。”
“哎?一定是我讲故事的能力太差了。”
“是啊,能不能告诉我更多?”
“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行。”
于是我给他从宇宙大爆炸讲到了细胞学说,从万有引力讲到了量子力学,从苏格拉底扯到了维特根斯坦。
关键是这个小伙子理解能力超强,学什么都很快,没几天我就觉得自己在过去二十多年里涉猎的知识都被他掌握得差不多了。
拉斐尔,绝对是个天才。
这边终于圆了现世祁煜为啥会给女主做红酒炖牛肉和鱼汤,海鲜是他喜欢的,另一个是他以为女主喜欢的。主要是在这种时代,应该也没啥好吃的东西(?),牺牲杀完了烤一烤应该还是挺香的(你)。这种几千年前的故事太难搞了,我看过的历史太少,每次还要去确认这个时代是不是出现了某某物种(笑死),如果出现什么常识性错误,还请大家担待一下无视掉吧,毕竟都有神了还在乎什么细节(不是)
无法日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比较强迫症,希望这个故事是前后合乎逻辑的,然而涉及时空穿梭的问题就会导致一些悖论,所以有很多细节需要前后推敲。鱼鱼幼年时期他姨姨也说他是热烈开朗的的,所以我觉得这个时期他对女主会毫不害羞地求爱,可能因为后续两个人死去活来太多次导致在2048年重逢,鱼鱼已经不再是那种一门心思追爱的类型了。而且我认为萦香入梦的情节,可以说是一种隐喻,也可以说是现实,我个人偏向于是现实,但又不太愿意写这个情节,太刀。
我也看过很多姐妹对于深空世界观的解析,有说主控是宇宙意志或者是地球意志的,我觉得都有道理,但是我偏向于是具有物质形体的始基,因为以太是一种物质。包括国家名起的是“罗格斯”,可能接触过哲学的小伙伴会比较熟悉逻各斯这个东西。而且我认为深空是建立在多神论基础上的,不可能这个世界只有海神,祁煜这个海神和耶稣类似,都是受害的救世主形象。如果是多神论,那么所有的神都有一个共同的力量来源,神与人同形同性,而“我”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能量来源,也就是说主控可能从一开始就和祁煜有一种无法割舍的联系(当然,如果这么说,她和另外的神同样,这里又要扯到关于海神的继任问题。感觉深空杂糅了众多国家的神话传说,有点中不中、洋不洋的感觉,包括前阵子元宵节那事也……不知道海神是血缘继承还是能者居之,但是我草率地选择了世袭。)
此外,我还比较喜欢看印度神话,所以主控这种经历我觉得有点像是穿越转世,不管有多少转世分身,核心内在都是主控,就跟萨克蒂女神转世成为萨蒂和帕尔瓦蒂那样的,萨克蒂是所有“业”的动力,是力量,她有无数种形态。不过祁煜是不是转世就不太清楚,因为搜资料的时候说利莫里亚可能是在印度洋附近,所以这一篇的设定有部分是参考了印度教的东西,还有古希腊的祭司以及古埃及的阿蒙神妻。须弥芥子,一念一世界,佛教认为心是行为的源头,我个人观点是从头到尾深空的故事都是唯心的,你即是宇宙,宇宙即是你,主控某种意义上就是深空世界的神,是其中万物存在的始基,感觉这样的设定还是很苏的。即便如此,狗叠最近真的是创死我了……
以上,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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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女巫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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