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小姐有想吃的菜式吗?支持点菜,前提是家里有相应的食材。”
针对祁煜的提问,我的回答是“都行,我不挑”。诚然我有自己的偏好,但是不太想暴露给这位目前我还看不透的画家——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之间仅存金钱关系,互相利用的那种,我不能过于放肆。
画家的开放式厨房倒是整洁,各式厨具家电一应俱全,全部看着很新,不太经常使用的样子。
祁煜打开冰箱斟酌了半天,试探性地问道:“我们吃红酒炖牛肉和马赛鱼汤好不好?”
不太做饭的自己捕捉到了关键词,向来只选择“炒”和“煮”的我提出了问题,“会不会太麻烦了?”
“完全不会。”
“那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直说。”
“安心,暂时还用不到你打下手。”
窗外乌云密布,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室内的光线变得暗沉,气压也变得越来越低。
全然不受恶劣天气影响,只见祁煜手脚麻利地将带壳的海鲜丢进清水中,又取出肉类清洗浸泡,他哼着歌,曲调悠扬,新鲜的洋葱、番茄和胡萝卜在刀下变成均匀的块状。
料理台边一排玻璃罐里装着各式香草干料,百里香、黑胡椒、罗勒、莳萝,还有一些我辨认不出的种类,他一一选取进行腌制。
珐琅铁锅中的黄油慢慢融化,祁煜将材料放入其中,像在调颜料一般混合翻拌,等食材稍软后倒入了半瓶红酒,还加了点白兰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似舞蹈家在台上表演,舞态生风。
很快浓郁的香味就充盈着厨房,我坐在一旁的吧台静静看人操作。上一次看祁煜坐在梯凳上画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他烹饪时也这般认真,料理台上干干净净,不见一丝垃圾。
待到酒精挥发后将牛肉转移到炖锅中,制作马赛鱼汤所需的食材也预备完毕,祁煜如释重负取下围裙,“好啦,接下来就是静心等待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就可以了,鱼汤提前半个小时开始煮,绝对来得及。”
什么?一个半小时?我惊呆了。
十一点钟,虽然现在时间还早。
他猛地一拍额头,“啊!糟了,忘了煮米饭。”
接着又开始淘米。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他这双开豪华跑车、握着画笔的手也会握菜刀,也会拿着锅铲。不过淘米煮饭的大画家,怎么看都违和感满满。
“剩下的红酒拿来炖梨。”祁煜晃了晃酒瓶,从果篮里翻出几款水果,一边哼着歌一边在新的案板上处理。
没有其他消遣的方式,我主动开口道:“你会做饭这件事有点出人意料。”
“有时候也会出去吃,不过自己做有一种别样的乐趣。”
“是吗?”本质上我对烹饪没有多大的热情,所以不太能体会这种说法。
“食欲是最容易被满足的**,有时候灵感枯竭我就会下厨。”他靠在吧台边上低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削他的梨,“做饭和绘画创作之间有共通之处,不知道运用这些材料能做出什么样的食物,成品很有可能和最初的设想存在偏差,就像颜料的色彩搭配,一丁点变化就会引起最终画面的不同,食材、调料、火候的细微变化也会造成菜品的差距。”
我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做饭的时候我会想象自己是住在丛林深处一位善良的小女巫。”
我被逗笑了,“为什么不是男巫?”
“童话里一般出场的角色不都是女巫嘛。”他重新取了一口干净的小奶锅,倒入瓶中剩下的红酒,依次加入了红糖、甜橙、肉桂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调料。
“是是是。”我不再唱反调,再说他这握着勺子搅动着锅中食物的架势确实像极了女巫。
祁煜开心地笑了,一边调制红酒一边和我说话,“就当自己在配置某种神秘的魔药,加一点食材,加一点调料,看这些食物发生化学反应,吃到嘴里进入肚中,最后在我的脸上形成笑容,不也是一种很美妙的魔法吗?”
我眉头一皱,这家伙的画风居然是这样的吗?怎么说呢,祁煜好像遵循本能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小动物,保持着天然灵性的直觉禀赋,时不时蹦出几段颇有道理的话,活像个自发的哲学家。
果然,有钱真好。
暴风雨预警的时间早就过了,雨还没有落下。室外昏暗一片,靠近海的地方,就连风声听上去都是极为唬人的。而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海上掀起的巨浪,我有些不安。
“祁煜,你这房子牢固吗?”
“放心,天塌下来它也不会有事的。”祁煜信心满满。
“我倒不担心天塌下来,我是说会不会有可能发生海啸什么的?”
他好像被说动了,眸光微动,转头看着我再次坚定地强调,“绝无这种可能。”
“但愿如此。”
耐心等待锅中的食材达到想要的状态,祁煜捞出各种香料后才丢进削好的梨,“你如果累了可以睡一会,午饭等等就好。”
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的我听到这句话就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大雨终于开始下了,如瀑入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我挪到客厅的沙发上,听着窗外极其有韵律的声音阖上了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得一声声轻柔的“醒醒。”
入目便是祁煜那张漂亮的脸,他轻轻拍着我的肩,“快醒醒,可以吃饭了。”
“唔……好。”
“先去洗手。”他拉着我走到卫生间,然后自己回了厨房。
餐厅的桌上摆着两幅整齐的碗筷餐布、还有一小瓶鲜花。
待我坐定,祁煜才将锅中的菜盛出装盘。
炖得软烂的牛肉,紧实的比目鱼肉,松软一些的鳕鱼,还有其他各式海鲜,深红色调的菜放在白色的容器里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到底去哪里找这种善解人意、心灵手巧的雇主啊!我为之前的恶意揣测而感到羞耻。
我尝了一口鱼汤,比我预想中好喝很多,不太腥,他一定是细心做了处理。
“祁煜,你做的饭比我好吃多了,不,不能拿你跟我比,你几乎能和餐厅的大厨一较高下了。”
“是吗?”他颇为得意地一扬眉,又为我添了一大勺牛肉,“还不是为了让你能够死心塌地——”
不对劲,我警觉地抬起头盯着他。
“死心塌地地为我卖命。”
“好吃是很好吃,但也不至于到要卖命的程度吧……”我小声地吐槽,偷偷瞄了一眼他。
姿态优雅的男人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青口贝,没有听见我的抱怨。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说起来,你怎么看上去病恹恹的?”他举着筷子欲言又止。
“我很好啊。”我嘴硬道。
“哪里好了?用一种不大恰当却又无比贴切的形容就是中了邪一样,印堂发黑、眼圈发黑,你晚上也要执行任务吗?这么忙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再次惊了。
“一惊一乍的,还总是睁大双眼傻乎乎地看我,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我说,你真的是深空猎人吗?”
“如假包换。”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是绝对不能质疑我的能力和智商,我的胜负心被挑起,“上次见面你不还是被我制服了?”
“那、那只是个意外……”想到那日被我按在地毯上的囧事,祁煜移开视线,直往嘴里大口塞饭。
“噢,我明白。”
他小声嘀咕了两句,我没听清,因为饭很美味,也就顾不上这些细节。
吃过饭后,我主动提出洗碗,祁煜一本正经地拒绝了,理由是我洗不干净。
我气不过,“你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洗不干净啊!”
“不用试就知道了。”
“行,我还乐得不用出力呢。”
“你就好好歇着吧,留下精力保护我,这等小事就不劳烦保镖小姐了。”
这话说的,我更加不好意思了。回顾一些用不上的职场“技巧”,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积极地跑过去抢过碗,告诉他让我来以表忠心?
噫,算了算了。
想到刚才在异性家中睡着的举动过于危险,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己松懈下来,这个祁煜绝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是个热爱做饭的可爱画家那么简单。
晃了晃脑袋看向屋外,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响格外清晰,听着在旁人觉得厌烦在我这里却是悦耳的声响,心情格外平静。
我很少会去别人家中做客,学生时代也是如此,像这样在人家吃饭的情况鲜有发生......问题在于我和祁煜几乎是陌生人的状态,却做了连其他人都觉得是亲密关系才会做的事。
非常离谱。
不过,临空市的深空猎人绝对不能内耗!拿钱办事,雇主说了算,让我留下吃午饭就吃,让我休息就坦然接受好了。
“对了。”祁煜洗完碗,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来到我跟前,“这是我家的钥匙,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方便你保护我啊。”祁煜转过弯来,“你可是我的保镖,万一我突发状况遭遇危险喊你过来你总得进得了门吧,这表示我对你的充分信任。”
噢,pua!这一定是赤果果的职场pua!我找不到破绽,直觉这不太合适。
祁煜略微低着头,好像是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有时候忘了吃饭睡觉会晕过去。”
我恍然大悟,“你是想让我给你送饭?”
他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不想。”身边也有学美术的朋友,想到那些废寝忘食举止疯癫的家伙,我语重心长:“听说搞艺术的人身心多少都有点疾病,还是要多注意保持健康啊。”
祁煜动了动嘴角似乎是要为自己辩白,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见我不接钥匙,他直接上手塞进了我手中,“你可要保管好它,知道了吗?”
他端着咖啡杯坐到沙发上,一分钟内换了五个姿势。
“看来这场雨可能要下到傍晚了。”
屋外本就属于狂风暴雨级别的雨渐大,庭院里的植株模糊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绿。
我看了下OTTO发来的预报,确实要持续到下午,“是啊,很抱歉要在这里一直打扰你,直到雨停。”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煜的耳垂有些泛红,他不自然别开目光再次喝了一口水,“在这里,你不用拘束。”
总觉得他对我好得过了头,但是又无法拒绝。我不是理所应当接受他人好意的人,意图报答的念头在心底生根发芽,当前要做的就是道谢。
“嗯,总之祁煜,今天谢谢你,带我买衣服、去海边,为我做好吃的饭。”
“别太感动,我也会饿的。”
啧……就不该对他有过多期待。
“接下来我要开始工作了,你如果累了就去好好睡一觉,沙发上不舒服,去床上睡吧,我的卧室就在——”他举着圆形调色板站在画架前交代我,仿佛下一秒就要进入专心作画的状态。
“不用不用。”我疯狂拒绝,那太过界了。
他注视着我,神情肃穆,不悲不喜,“嗯,保持警惕心是对的。”
我不太明白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不愿多想,于是打开了探测器上的俄罗斯方块。
他握着笔安静作画,两个人再无言语。
临近四点暴风雨终于停了,祁煜开车将我送到公寓楼下。
“怎么了?有话要说?如果是感谢就不用了。”他握着方向盘看向我,笑意盈盈。
想到之前在画上看到的幻象,我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梦境告诉眼前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不,现在是三面了。
“除此之外,那没有了。”
我下了车,他也跟着从车里走出来,顺手关上了帅气的剪刀门。
“喏,你的衣服,真是丢三落四的,没有我提醒你已经全忘了。”高大的男人拎着纸袋朝我走近,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怎么又在发呆?想要请我去你家里坐坐吗?”
才不……我接过东西,可还没等我回答,他就自说自话地准备离开了。
“不过就算是猎人小姐邀请,我今天也没空了,灵感稍纵即逝,我还得回去接上,快回家休息吧,珊瑚石的事等我消息。”
这人是不是完全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啊?眼看跑车呼啸而过,我转身走进了电梯。
就算是再不想回家,最后也不得不回来。
仔细想想,那件东西没有伤害我,犯不着这样大惊小怪。
先前我只是感到恐惧罢了,毕竟比起外表可怖却真实可见的流浪体,未知的恐惧更加抽象,也更加令人害怕。
回到卧室,那块失去字迹的石板还在原位。
是我的幻觉吗?
我伸出手触碰,无法忽略的实感提醒自己它是确实存在的。
微弱的光芒再次出现,我看着它逐渐浮现出图案——依旧是我看不懂的符号,只是这回显现出了两行。
照旧将图像扫描下来,我缩进了被窝。
担忧恐惧之余竟生了几分期待。
什么时候会消失?
今夜会做梦吗?
会梦见什么?
还是人鱼吗?
我觉得主线剧情里从“祁先生”到直呼其名应该是有一个转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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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遇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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