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柏昕看见江岸生第一眼的时候觉得面熟。今天早上终于想起来了。
裴佳雯住院的时候，有个男生过来陪护过，但是从来没在她醒的时候来过。那个人实在倒霉。
“佳雯晕碳，我们先不吃了，走了。”江岸生牵制住她的手腕，她别扭着劲挣扎然后看向他。褚柏昕闷头看着锅里煮沸的水，每一个爆裂开又沉入水底的气泡都在叫嚣“冲上去！拦住他！”
可他并没有上前。袁满在旁边又打了个喷嚏，拿着抽纸凑上前不解道：“褚哥，你不是对佳雯挺有好感的吗？怎么不追上去？”
面条已经煮好了，共进早餐的人已经不在屋内，褚柏昕望向窗外。江岸生手里拿着个纸袋，穿着衬衫去了车前，佳雯只有个侧影，表情已经看不清楚。
很像，但是感觉好像又不是。
“我也不知道。”
“胆小鬼！褚哥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遇到心仪的女生就是要主动创造机会啊！晚一步可能就追不上了。”听着袁满恨铁不成钢的话，褚柏昕把碗端给她。
“是。”
袁满毫不客气地接过这碗热腾腾的汤面，色香俱全，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听见褚柏昕的回答，她的表情还是顿了一下。“啥？”
来浪漫小屋的第三天，这瓜也有点太多了吧！袁满感觉自己像个穿书的女配，佳雯这拿的是什么万人迷剧本啊！
“褚哥您今年高寿？”
褚柏昕确实没有谈过恋爱。他读不懂刚刚佳雯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但能感受到江岸生的敌意，不知敌意从何而来，但他们都没有理由干涉她的选择。
女孩像一颗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发自内心的驱使，褚柏昕有了想要了解的**。可是怎样才算了解呢？
黄教授曾经和他说过，女孩子像一本书，你不要读到前言就不读了，然后说这本书不好看。
他在内心吐槽过这老头真的很喜欢牵红线。从女学生到女医生，从他20多念叨到了他30多。
这老头也吐槽他，说他回家之后冰冰冷冷一点也不像回家的样子，过年还来医院值班。
神经病。
读书的时候很多同学在面对大体老师萌生出过转学的念头，他从来没有害怕过，当医生，救死扶伤是本责。“褚医生，除了当医生，你还喜欢什么？”
20岁的女孩靠在医院的围栏上，风吹起她脸上的碎发，她仰起头看着长出不少新绿的树，轻轻挡住从缝隙漏出的阳光。
-
16岁那年，江岸生像开了窍，成绩像坐火箭一样稳稳坐在年纪第一的宝座上。他妈开心坏了，像是为了洗刷多年在妯娌面前的冤屈，他表哥有多么多么优秀，这次也是让她扬眉吐气一把了。
同桌的女生辫子很长，她又喜欢和后桌讲话，一转头她的马尾辫就会打在他身上。
她又爱喝水，课间又喜欢和另一个女生叽叽喳喳拿着水杯去打水。两个人一并排，他根本过不去。江岸生就跟在她后面走。
她的马尾辫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看的他心烦。一定是她头上的草莓发夹的错！都是她臭美！
鬼使神差地他拽了下她的辫子，草莓发夹顺着她长长的头发一起下来了。真不是他故意的！她头发是在是太滑了，轻轻一拉就下来了！
天知道，她坐在他旁边一天至少要重新扎好几次头发的！
少年的眼睛里写满了慌张，可是手心里静静躺着那个草莓发夹，发夹上缠绕着两根长长的头发清楚地说着他的罪行。
少年连声道歉，手却鬼使神差地伸得高高的。女孩也是不甘示弱，蹦起来去够他的手，抢回自己的发夹时顺带挠了他脖子两道血印子。
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的同桌这下更静默了。理亏的少年觉得自己不对劲，他们学校惯来有午休，他睡着睡着忽然醒来。面前是女孩娇憨的睡颜，她的脸朝着他，平常不给他好眼神的眼睛此时也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很好看。
头发垂落在她薄薄的肩上，很香。
睡得乱糟糟的，醒来又要梳头发。江岸生心道。
*
“佳雯，我买了这个，你吃吗？”那个被她称为“天下第一好”的女孩手里拿着一包糖问她。
佳雯笑嘻嘻拿了一个，“我要葡萄的！这个我觉得最好吃啦！”
“下次我买薯片是不是也给你挑挑有没有葡萄味的呀~”
佳雯含着糖从书包拿出两盒牛奶，分了女孩一个，“好妙妙，这个分你一个！”
两个女孩笑作一团，直到上课才回到坐位。
葡萄，江岸生放学之后去便利店晃了一圈。
剥开紫色的糖纸，硬硬的质感在嘴中慢慢化开，味道也就那么回事吧。
*
他们开始说话了。不知道谁开始的第一句。
她一手指着题，另一只手拿着笔，笔帽戳着软软的脸颊。
“小江同学，给我看看这个！！快点快点！”这是佳雯最不擅长的数学，已经是今天讲的第五道题了。
他才去个厕所，她就又拿着题找他了，明明现在连中午都没到。
江岸生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座位上。
“你看，我花了辅助线之后到这里就卡了。”她离他很近，指尖粉红戳着白色的卷子，她的脸距离他不足20厘米。
“小江同学，你在听吗？”江岸生回过神来，接过她手中的笔。
*
江岸生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那是谁！他从这个小区骑过来已经不下数十次，还是第一次遇见佳雯。少年看了下腕上的手表。
前面女孩走的很慢，拿着书一会儿一抬头。
他装作没看见一样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女孩没注意到继续背书。转天他就学聪明了，离那个身影还有十米远的距离他就停下，然后推着车快步走到她身旁。女孩一脸讶异，江岸生没话找话。
“那个，裴佳雯，你......书包放我车上吧”
“啊不用！就十分钟的路！”
“哦......那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女孩继续背书。江岸生推着车跟着她的步伐慢慢走。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天早上他吃了两份早饭，到中午都不饿。
*
那个妙妙又占了他的座位和佳雯聊天，江岸生没地方坐，无聊地坐在后桌的位置看物理笔记。
“佳雯，我想吃草莓，我妈说太贵了让我省省吧！”
“我回家和我妈说给你带！”她拍拍胸脯，义气道。
转天灰头土脸，“妙妙！我妈出差了！！！”
两个小姐妹抱在一起假哭。
“咱们放学的时候水果店都关门了呜呜呜”
“本来我没那么想吃草莓的，你一说我也想吃啊啊啊”
江岸生嫌她俩吵，转天早上佳雯没有偶遇到推着自行车的江岸生。下了早自习才见一向不迟到的他带着一袋子草莓坐在她旁边。他气喘吁吁的，一进教室就赶紧把棉服脱掉。校服的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穿反的毛衣。
佳雯噗嗤笑出声。
江岸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顺着她目光的方向，刷地红透了脸。
“我......我去给你洗草莓。”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佳雯咬着唇压下上扬的嘴角。
......
“小江同学......”
“小江同学~”
“小江同学！”
......
今天是佳雯18岁生日，好朋友们都零零散散回家了。
昏黄的路灯把两个人影子拉的很长。少年青涩的面庞也被昏黄的路灯照的格外温柔，早熟的女孩知道这叫做心动。两个人从并排逐渐走到女孩落后了好几步。
江岸生呆愣愣地回头。“怎么了？”他出声问询。
女孩小跑到他面前，穿着帆布鞋个子只到他嘴巴的位置。他们的距离远超普通的社交距离。
江岸生紧张地往后退一步。
佳雯就向前迈一步。
他不动了。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看见他红的滴血的耳朵。她右手一抬敷上他隔着薄薄衣料心脏的位置。
“小江同学。”
他的心跳的更快了。
“江岸生你喜欢我吗？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们就不要做同桌了！看着你这张脸我每天都会胡思乱想。”
她负气甩开手，“我受不了了！”
江岸生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佳雯更生气了，毫无留念地转头甩开他大步向前走。一座跨江大桥，她在前面大步地走，他在后面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速度跟上她的脚步。佳雯要气炸了，“你能说话吗？”
“喜欢你可以同意，不喜欢你可以拒绝，你.......”
少年见她终于又开口，急忙追了上去，生平第一次牵住女生的手。
-
吃了感冒药，佳雯在工位上昏昏沉沉，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
“叩叩！”有人敲门，她分出一束注意力。
“佳雯，有人找。”是旁边办公室一个不熟的同事。她点头，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看了眼桌面上已经冷掉的鸡蛋，索性连带着那瓶未开封的葡萄汁一起清理进了垃圾桶。快刀斩乱麻。
“我们真的有这么大的矛盾吗？”江岸生的话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溯，佳雯忽然有点不自信起来，真的有这么大的矛盾吗？
他们的十七八岁像个湿棉被，盖着冷不盖也冷。回忆是甜的，分开是酸涩的。在彼此都不成熟的年龄遇见了自己第一个心动的人，分不清对错。她的视角里是江岸生的不开口系上一个又一个的结，那在江岸生的故事里呢？
她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说的话太过分了点？也许他们真的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也许现在的他们都不是彼此印象中那个少男少女了呢？
正想着，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对方的文件掉落在地。她想的太入迷，根本就没有看路。
江杨蹲下身捡文件，佳雯忙不迭地和他一起捡起来，没有抬头，只是一个劲说着抱歉。
江杨望着她的背影，不可控地还是叹了口气，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见他。又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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