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郎顿时就觉毛骨悚然。
那蔡翁道:“这是我儿媳的灵堂,我家只有这个地方足够大,可以让你们休息啦。要是客人们不嫌弃晦气,后面还有守灵的床铺可以用。”
镖队的人面面相觑,虽然说了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地方。刘大郎就不大愿意,但现在天又黑了,外面大雨也不停,其他人就不想再挑拣了。
谢过蔡翁之后,镖队的人就去灵堂后面的床铺上休息了。因为一路奔波,一行人都已经十分困倦,把雨水打湿的衣服撑在风口处晾着,众人刚躺下呼吸声就粗了。
只有刘大郎,因为心中膈应,一直都睡得不深,正迷迷糊糊得躺着,忽然,他听到床上有沙沙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就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刚刚躺在前面灵堂的女尸竟然掀开被子过来了。
昏暗的油灯火光下,女尸紧闭着双眼,面色好像淡淡的金纸,裹着去世的人戴的丧帽,正摸索向他们躺着的床铺靠近。
刘大郎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哆哆嗦嗦地拉着被子不敢动。就见这女尸走到床铺前,弯下腰挨个对着镖队的人吹气,刘大郎恐惧地不行,害怕会轮到自己,就悄悄把被子拉高,掩盖住自己的口鼻,屏住呼吸,闭紧双眼等待着。
果然一会儿工夫,这女尸就像对别人那样来对着他吹气,刘大郎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一阵阴寒的气息袭来,于是愈加不敢呼吸,忍耐着等她走开。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房中没有动静了,他才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只见那女尸已经不见了,恍惚间听见了纸被摩擦的沙沙声,刘大郎便猜测她又躺了回去。
趁着这个时机,刘大郎轻轻地掀开被子穿好了衣服,他不敢再留在这里了,这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
悄悄地用脚踢了踢身旁躺着的同伴,但是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刘大郎心里急得不得了,正想再去把他们晃醒,耳边却又听到了熟悉的沙沙声,这下子他不敢再浪费时间了,一下子从床铺上跳了下来,连鞋子也顾不上穿,抓起一件放在最外面的外套就往门外奔。
这时女尸也坐了起来,听到了声音之后,原本要往床铺那里去的脚步就停下了,开始调转了脚步来追他。刘大郎吓得大叫着奔逃了出去,女尸便也跟着奔跑着追逐他。
幸亏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也有些亮了,刘大郎大声地呼喊着,可惜村里和前面逆旅中并没有人警醒过来他想要去前面逆旅中找蔡翁,但又怕被后面的女尸追到,只能依靠记忆,往通向县城的大路上奔跑。
身后女尸紧追不舍,他只能拔足狂奔,不知跑了多久,天色逐渐大亮了,刘大郎这才看清周遭环境。
道路两旁是茫茫荒野,除了草丛,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没有,眼见女尸追逐的脚步逐渐接近,刘大郎则因为腹内空空,昨夜又没有休息好,早已经力竭,他几乎都能闻到身后女尸嘴中喷出的尸臭气息,可一时间他又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简直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刘大郎越跑越慢,女尸越跑越快,他们最接近的时候,刘大郎都能感觉到女尸兴奋的喘息和尖锐的指尖,这番生死关头,忽然前方路旁出现了一棵大杨树,合围有两三人怀抱那么粗。
刘大郎顿时喜出望外,他竭尽全力地跑向那颗大树,以那棵树作为屏障,女尸向左抓,他就向右躲,女尸向右抓,他就向左躲,激得女尸更加愤怒了,不顾一切得向他扑过去。刘大郎忙向树上一跳,正好躲过女尸的利爪,只听咔嚓一声,女尸向前伸出的十根手指刚好扎进了那颗大树里,女尸奋力挣扎也没办法把爪子从树干中拔出,只能对着树上的刘大郎愤怒地嘶吼着,喷出一阵阵恶臭。
刘大郎捂着鼻子蹲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路上渐渐出现了赶路进城的路人,那女尸才僵住了,失去了动静。
直到这时,刘大郎才迅速跳下了树,飞快的返回了蔡翁家。
回到蔡翁家一看,和他同行的人全都昏死了过去,他又从前面逆旅中叫来蔡翁,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蔡翁大为惊讶,忙叫他儿子和伙计去刘大郎躲藏的大树那里查看,果然找到了已经僵硬的儿媳尸体。
蔡翁之子哭着想把自己的老婆背回去,却怎么不能把她和大树分开,仔细一看,原来她左右四只手指,像钩子一样并排卷着,指甲都刺进树里面去了。蔡翁之子和伙计合力去拔用,女尸的手这才松下来。再看那因为指头而形成的洞穴,就像凿出来的孔一样深邃。
因为同行的人出了这种事,这趟镖也就没走成,托了蔡翁找了几个蔡家村的人把晕死过去的同伴们送回了家里,刘大郎就没敢再出门。
可是才回家没过几天,刘大郎就和他那几个同伴一样,突然昏死了过去。刘母原本还在为儿子死里逃生感到庆幸,谁知道最后也没逃过这一劫,和其他几家合请了几回大夫,几乎把家中的积蓄给用了个精光。其他几家见救治无望后,早就放弃了,纷纷预备起了后事。只有刘母不肯放弃,无论别人怎么劝都不行,只能摇着头不再劝她了。
因为求医问药没有作用,刘母就开始求神拜佛,她听说附近有个玄都观特别灵验,便带上了家中最后的积蓄,挎着篮子出了门。
小山听了半晌,大概明白了刘大郎为什么会得失魂症,但刘母手头的这道符很显然不是那个玄都观中的道士能拿出来的,因此便打断她,“阿婆,你这件衣服上的符咒是谁帮你画的?”
刘母的叙述被小山打断之后也半点不敢生气,听他想要知道这道符的来历,她立刻就回忆道起来。
自从那天去玄都观求了几道符纸回来,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灵验,刘母觉得儿子的情况渐渐好了一些,于是她就愈发的虔诚起来,但凡有一点余钱,便要送到玄都观中去。
村里的人家看了,谁不摇头?但刘母却浑然不觉。
那一日也是如此,她到了玄都观之后,先是把最近做针线赚来的大部分钱财都捐给了观中,然后便虔诚地拈香在神像前拜了起来,一遍拜,一边还在心中默默祝祷,企盼着观中供奉的神明保佑她的儿子能够好起来。
“哎,你这妇人也太不晓事,就算是求神,也要知道自己求得是个什么神吧。”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刘母身后响起,把她吓了一跳,她忙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道袍、头戴莲花冠仙风道骨的道人站在她身后,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刘母也不以为意,只以为他是观中的道士,于是便委屈道:“难道这些日子我拜错了神?可观中的道长们都,只要心诚,我的所求,神仙爷爷肯定是会听到的。”
那道人也无奈:“听是能听到,可人家掌管的职司并不包括你所求的那件事情。这玄都观中供奉的是泰山大帝,主管世人的生死、贵贱和官职。你若是要求得你儿子的康泰,来拜他,如何能行?”
刘母听了,顿时如遭雷劈,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玄都观中的神仙身上,谁知竟然被那些贪心的道士欺骗,根本就进错了庙,拜错了神。
“这……这……”刘母急的口舌打结,腿软的要站不住。就像是自己本来以为为儿子求了一副良药,谁知喂到了嘴里,别人却告诉她,你喂得是毒药一样。
那道人似乎也怜悯她的境遇,便对她说:“你且不要急,你的儿子还尚且没有性命之忧,我这里为你指一条明路,你照我说的做,到时候你儿子必能化险为夷。”
刘母已是六神无主,自然是听凭那道人摆布。那道人让她从家拿一件她儿子的衣服,就借用观中的朱砂,在衣服上一挥而就,画了一道刘母认不出的符。画完之后便把衣服包了,叫她第二日拿着这个包裹,去洛京城寻一家姓唐的香料铺子。
“到时候,有人就会帮你救回你的儿子,且去吧!”说着一挥袖,观中就起了一阵风,把刘母推出了道观。
刘母浑浑噩噩地抱着衣服回去,第二日一早就照着那人说的,到洛京城来找人了。
刘母虽然做人做鬼都算得上是糊涂,但口齿还算清晰,条理分明地把遇见道人的前因后果都交代的一清二楚,末了还多问了一句:“我听刚刚那位贵人说,我这符是真神画的,难不成那天我遇见的是泰山神不成?”
小山把衣服叠好,重新包成了一个包裹还给刘母,“是啊,阿婆。你真的好运气,泰山大帝很少在人前显圣,更不要说会回应凡人的祝祷,他虽然没有直接治好您的儿子,但他老人家既然肯指点您,说明你的儿子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这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刘母一下子就安心多了,只是她仍惴惴地望着小山,忐忑地问道:“那我儿子的病,贵人有办法治吗?”
小山道:“我没有隔空诊断的能力,成与不成还是要去看看您的儿子才能说。”
刘母却好像深信小山一定能把她的儿子治好,断定的说:“一定能的,一定能的!”
“事不宜迟,既然阿婆相信我们,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刘母还在诧异小山说要去她家却不问地址,却见话音刚落,这一屋子的人就到了她家门前。
刘母见识了这样的神仙手段,心中对小山的最后一点疑心也全然消除了。
一见到家门,刘母便忙要进去查看儿子的情况,跟着小山来的一众侍女中,便有一个十三四岁,美艳娇媚的女孩子要跟着她进去。
“这……”
小山便解释道:“我家里这个女孩儿非常擅长医术,阿婆就让她跟着您一起看看吧。”
于是这女孩儿就跟着刘母进屋查看了一番,稍许时候,便见那女孩儿出来禀报,刘大郎是阴气入体,导致肉身锁不住魂魄,这才会得失魂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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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木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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