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可谓齐聚一堂。
经卢太守介绍,他正是那位望仙髻女郎的父亲。
按照关系,上首的卢夫人,是女郎名义上的母亲,左手边的小夫人,是她的生母。
而这位在卢氏行六的女郎本人,之所以没有来前边见人,主要是因为还躺在床上修养。
卢六娘端午那日带着平安符回去后,没过多久参加了一位老封君家的春日宴。
老封君热忱心肠,最是体贴活泼的年轻人。
她给城里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妙龄女郎都召集起来,让各家夫人,尤其是她自个儿家人都暗自相看一番。成就姻缘固然好,不成的话,吃吃糕饼赏赏花,姐妹们来园子里嬉戏玩耍,不也是一件美事?
坏就坏在老封君家园子修得太好,风景优美不说,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子。
哪怕抵不上城郊的大湖,初夏时节,培植了好一片荷塘。虽花儿只有两三朵,赏得就是这个氛围。卢六娘不爱去人多的地方看牡丹,在池边坐坐是极好的。
坐着坐着就被人给推了。
女郎之间勾心斗角引发事故,以至于还牵连上了老封君家的下仆,即使性质恶劣,总还是可控的。
这其间最为重要的是,卢六娘有没有被人看见,最后又是谁救上来的。
夫人们料理后发现,看到的人不多,还都是府内的婢子,问题不大。
要紧的是后一个问题。
知交们都了解卢六娘不会水,然而她是自己个儿爬上来的。
至于是怎么爬的。
卢六娘在老封君府上支支吾吾,说是恍惚间看见了神佛庇佑。小姐妹只当她悄摸儿偷学了泅水,卢六娘也趁着自己是个落水病人的身份,迅速离开了现场。
她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嘿,我带了个平安符,它像个看不见但是摸得着的罩子,给我托了上来。
……
要不是及时赶回来的婢子亲眼所见,卢家人还以为她是遭逢变故,胡言乱语了呢。
卢太守焦头烂额,想去寻金斗观的道士,又几番犹豫到底如何开口。
万一人家道长什么也不知道,上来就给自家女郎做场法事呢?他也害怕女儿出门被人笑话,欲跟夫人合计出一个万全之策。
好巧不巧,玉塘桥西二弄发生了纵火案,胥吏却没带回受害人。
着人去盘查,对方说的是,“那老汉烧了一窝狐狸。”
卢太守不明所以地掏了掏耳朵。
这起子小吏,脑子忒不灵活,没抓着人就没抓着。左不过是被害人,又不是纵火犯,值得几个小子大惊小怪的,连说假话不打草稿。
不成想小吏接着说:“听闻让金斗观的道长给带走了。”
卢太守掏耳朵的手一顿,一骨碌从胡床上爬起来,赶紧约上了这次会面。
太好了,是高人,终于不用再想法子试探了!
把平安符送来的正是庙会那日的婢子。
她把符递到元黎手边,眼神充满好奇。
高人元黎接过这张用过的符。它被水浸润过,原本就是极为普通的布料,此刻变得皱巴巴的。
系统虽不工作,总还是能扫描出物品的状态。
元黎摩挲着这枚售出的商品。
【普通平安符(已失效)】
她直言道:“这符已经坏了。”
“是极是极,”卢太守点点头,刚想附和着说点什么,被一旁的卢夫人打断。
卢夫人挥手让不相干的人出去,说明事情原委,听得元黎一愣一愣的。谁能料到物理斗争赶上了玄学?
卢夫人不是很放心,“我儿身体无事吧?她借此符护佑避开劫数,是否得应在别处?”
她煞有介事补充道:“若是需要我儿在贵观供奉,道长只管道来。”
夫人们的社交日常中,上香祈福是很常见的,听多了僧侣道官们的说辞,卢夫人自然有此忧虑。只要是金斗观可以解决,给他们刷个金身,做场斋醮,对卢夫人来说都是小节。
元黎不是很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但道具嘛,使用后果很简单,就是用完了没有下次。
她诚恳回道,“虽有点可惜,不过这个符不能用了。如果这种事情常发生,下次还需贵府自己警醒。”
元黎是真心觉得,女郎们的圈子不好混。勾心斗角她见过,但是上来就使用武力的话,再多的平安符也不够。
她顿了顿,总觉得提醒人家注意出行平安不大好,有点乌鸦嘴性质,强行把话圆回来:“这次休养好就没事了。”
“阿弥陀佛。”
元黎听见小夫人念起了佛号。
但见她双手合十,被卢夫人瞪了一眼,赶紧巴巴地改口:“无量天尊。”
元黎装作没听见。
卢夫人颔首,瞟了身后的婆子一眼,又给了元黎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早听说金斗观破败多年,上山的路也不好走,尽管平安符已经不管用了,但结交有能力的道士,就像跟高僧打交道,总不会出错的。
婆子端来一个匣子。
匣子里的东西元黎很是熟悉。碧莹曾赠给过她两个,她当时和元天霸没有见识地抚摸了良久。如今内里铺了一层满满的金铤。
元黎:她确实没见识。
卢夫人说:“我儿近日都在养病,医师嘱咐不宜见风,今日就不能与道长相见了。但下月要乞巧,届时府里办场花会,请道长拨冗。”
元黎控制着颤抖的手接过匣子,“好的,一定来。”
小夫人不哭了,只是泪光盈睫地望着她,好似一个最深情的情人。
她说:“那六娘的婚事,道长有没有法子……”
元黎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一步。
匣子里的东西随之发出晃动的声音。
卢夫人不理她,扭头笑道:“那我差人送道长回去……抑或道长有意去玉塘桥吗?”
-
元黎原以为自己这副道士打扮不怎么方便,下山前还在思考,要如何回去看一看,再设法跟街坊们搭话问一问。
直到胥吏陪着她再到西二弄的街头,像个导游一样做起介绍时,元黎深刻感受到了卢夫人做事之周全。
胥吏姓徐,就是上山拜访元黎的那位。
卢夫人一事不烦二主,便让小徐继续领着她。
小徐很有干劲,无视了周遭街坊的奇异眼光,无视了李家前来归置家产的族人,指着这边废墟得意洋洋。
“看,我说的没错吧,马上就坍塌了。”
元黎:“没错。”
胡之琼一家人居住的废墟上,被李氏族人差遣来的闲帮掘地三尺。
没有暗河,没有水流,众人只能当是放火的报应,权且等晒干了再建一栋新房。
元黎踱步到隔壁蓟阿婆家。
“这家阿婆日前搬走了。”小徐像个情报官嘚吧嘚,“得亏她还有个儿子。她儿子之前在李翁家做工,如今好似是找了另一个坊的活计,不住这儿了。”
元黎环视一周,屋内空荡荡的,院子里放了一个几近破烂的木盆。
四周充斥着嘈杂,邻居家夫妻俩争吵声荡在耳边。
小徐四顾半晌,撇撇嘴嘟囔:“要我说,搬了也好。”
他对李翁的行事很是唾弃。
在他看来,有一个纵火的房东,未来的房东也是纵火者的家属。哎呀,伤人者服役后还会出来,西二弄的租户都应该统统搬走,最好是让这片地卖出去重建。
“那是什么?”
元黎抬头,忽然发现两间房屋相接处,放了一个陶盆。
陶盆太烂,不仔细看几乎要被忽略成瓦片的一部分。她进门时,还以为是太潮湿导致屋顶上生了草。
小徐也看见了,他身手矫捷地爬上爬下,把陶盆拿了下来。
“道长要这个?”
陶盆里是豆苗,长势很好。
元黎点头,“是个豆苗盆。”
元黎挥别小徐,揣着金匣子和豆苗盆独自打野回家。
胡家一家人正在和元天霸商量建房。
胡阿誉噔噔噔跑过来,仰着一张毛绒脸问元黎:“道长!我们能在金斗山安家吗?”
他身后从胡之琼到胡珍珍,大大小小的狐狸都张大了耳朵。
元黎没忍住rua了rua他,把豆苗盆递到小孩手里,“当然可以。”
她从卢夫人的匣子里掏出一块金子,豪气道:“需要什么都添置上!”
燕三郎还没回来,客堂也空置着,后院不止一间屋子,胡家一家五口住着根本没问题。
元天霸对着小匣子热情地双眼放光:“那我就去帮他们建房子了!”
元黎:?
原来在金斗山安家指的是重新修一个狐狸洞吗。
元黎懂了,并表示我也要看。
胡家选址在金斗观西南面的小山坳。
金斗观整个山头被元天霸开垦了大半,他们就在果林的边沿上选了个合适的地方。
元天霸伐木,胡之琼搭框架,胡夫人带着两兄妹一会儿开地,一会儿造家具,只有派不上用场的阿誉和元黎被“请”到一旁,成为了气氛组。
于是乎元黎和阿誉就围观他们一群人搞基建。
阿誉捧着手里的豆苗盆。
小孩一会儿看修房子,一会分神对着豆苗发呆,却很懂事地没有提问。
元黎盘坐在石墩上,“你们修房子大概需要多久啊?”
那头胡之琼咧嘴一笑,山里头没人,他放声说:“天霸砍树太快了!”
几天时间,社交恐怖分子猪仔已经从小元道长混成了胡之琼的友人天霸。
元天霸不仅会挑长成的树枝砍,最大程度地保持了林子的茂密,而且效率极高,没半个时辰就在清出的这片空地上堆满了木材。
胡之琼挠头。他在城里打工时,一开始也给人修过房子,只不过现下的速度变化太快,他也没法把控。
“估摸着明天之前就能成吧。”
“那明儿给你们温居的时候,煮个锅子吃吧。”温居嘛,这么多人,煮火锅最好了。
观里还有之前她元宝爹打的五瓣铜锅,没有辣椒,找点菌菇炖汤也行。
元天霸抱着一捆树干走回来,闻言很是积极。
“等我砍完树了,也去地里添点菜。”
阿誉惊恐地抱着盆,双臂渐渐收紧,看得元黎直乐。
她高兴地计划道:“正好这儿有盆豆苗!”
现成的豆苗,现成的菜品!
元黎:火锅!
豆苗:我免费了!
感谢最近小天使们看文和投喂,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写单机。[爆哭]
这篇文按大纲没有特别长,主要作者只是个码字初代机,需要训练!无论如何我会好好写完的。[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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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豆苗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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