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黎叹了口气,认命地把这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东西收进仓库。
像是幻境的核心,收起来的瞬间,水面的浓雾开始消散。原本四周的景色都不见了,只留下空空荡荡的水池。
吕小红还扒着石头不放手。
元黎将身上的半根绳索递给他。
“你栓起来,跟着我走吧。”
吕小红点头,露出一个绝对没问题的笑容:“您放心,我可会泅水了,不然也不能在这待这么久。”
元黎察觉不对,迟疑问道:“你待了几天?”
系统提示不久前刚来,照理说,这个钓鱼佬应该是今天落的水。
“好几天吧。”他掐着手指算了算,“大约得有十个日升月落。那只鬼也是,他说在这好几年了。”
元黎颔首,听起来似乎是时间流速有所差别,可原本的大湖已经消失,更无从查探。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拎着钓竿,催促钓鱼佬,“应当没那么久,还是先出去吧。”
白狐原本站在她肩头,纵身一跃落到吕小红身上。
元黎想把它捞起来,吕小红咧嘴,一手紧抱鱼篓,一手把白狐放在头顶。
他很是殷勤,“我来驮它,我来驮!”
吕小红把头保持在水面上,手脚并用划动起来,游得比她走的还快。水池尽头,景色突然变换,又回到了陶家村的支流。
岸上等了好些人。
几个大汉拿着捞鱼的网子四处试探,然而这渠并不深,捞来捞去,连鱼虾都少见。
里正十分急切地向一个陌生的胥吏汇报经过,胥吏皱着眉,手里拿了幅卷宗在记录。
元天霸戴着一条陶家村匀给他的新手串,在水面上走来走去。
尽管他对元黎信心十足,仍旧难免焦虑。
他师姐可是有过失去踪迹的历史,足足好几年!这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就要走到尽头了吗?他不敢想。
元天霸紧盯着她下水,每一步都看在眼里。
但这水渠像是驱逐他似的,无论怎么走,走到哪,水渠都是水渠,他没有消失,水渠也没有消失。
他干脆把手串摘下来,抛给岸上的人,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元黎出来看到的就是湿漉漉的猪仔。
要不是这里这么多人,她疑心元天霸真要变成猪仔大哭一顿。
元黎已经拉着一个人的绳索,一顺手把元天霸的绳子也拖住,牵引着两个人往岸上走。
不仅他们受人簇拥,游回岸上的吕小红也被人团团围住。
他倒很是兴奋,捧起自己的竹篓子。竹篓已经流干了水,几条不怎么肥硕的鱼躺在其中。
吕小红喜气洋洋地安利,“送鱼了,送鱼了!我死地后生,这是吉祥的鱼!”
有村民真被他说得心动,下意识要来挑一条鱼回去添添福气。
他向元黎派发道:“您要不要?您是我的恩人,给您两条!”
一个婶子从人群中挤出来,脱下鞋子就要抽他。
“让你钓鱼,我让你钓鱼!我没跟你说别去水边吗?”
“我刚来,我不知道是这种事儿呀。”吕小红梗着脖子争辩,闪躲不及,挨了好几下鞋底,老实跟着自家婶子回去。
元黎强行忽略吕小红的挤眉弄眼,招呼自家师弟和狐狸,“走吧,我们吃饭去。”
-
了结这桩差事,花了一点时间跟着胥吏去府衙报备。从官府正门出来,两人一狐向市廬进发。
元天霸已经是个市廬老手,只要把他仍在城里,他如何也能找对方向。
于是他背着白狐,手里拎着一串草绳扎好的鱼,熟练地朝着西市走。
别问他怎么从府衙顺来一个背篓。元黎想,天底下只有荷叶头那种存在才能知晓,到底府衙为什么会有这玩意。
一行人溜溜达达来到西市北门。
没怎么费工夫找,很快便瞧见了罗道卿的卜筮摊子。
整个摊子都黄澄澄的。
罗道卿穿了一身不知道哪寻来的黄色道袍,摊子上铺了块黄绸布,随意地排列着卜算之物,旁边还有一个黄底黑字的迎风招子。
时值晌午,罗道卿在摊子上昏昏欲睡。
元黎凑近一闻。
果不其然,这家伙又酗酒了!
“嘿,算卦呢,做不做生意?”元黎敲了敲他的摊子。
罗道卿猛地被惊醒,眼神还透着迷蒙。他张口就答:“算卦算卦。”
元天霸把鱼串提到他面前。
罗道卿看了看鱼,又看了看他们,背后的白狐眯着眼睛瞧乐子。
他总算清醒过来:“两位道友,来西市照顾我生意不是?”
“给你送点鱼,我们不想再提溜回山上了。”
元天霸歇了口气。几条鱼根本不费事,问题在于这鱼是他自个儿用草绳捆的。到底不如村民的手艺,小半个时辰散落了两三次,元天霸实在筋疲力竭。
“唉哟,我瞧瞧,一看就是刚捉的,”罗道卿接过鱼,挂在招子的竹竿上,有点纳罕,“草鱼,鲫鱼,怎么还有条鱼苗?”
元黎强调说:“这可是陶家村送的,是吉祥的鱼!”
“怎么说?解决了?”罗道卿露出吃瓜的兴致。
元黎给他如此这般地说道一番,听得他啧啧称奇。
“到底太危险了些。”罗道卿想说两句,又想到前些夜里的事情,闷闷闭上嘴。
元天霸顺着话控诉,“就是!就是!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
元黎自知理亏,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挂在竹竿上的鱼串往下滑动了些许。
元天霸深有感触,叮嘱他,“你当心些,这绳子快散了。”
“没事没事,既是吉鱼,掉在地上也无妨。”罗道卿很是随意,笑问,“你们早早下山,用过朝食了吗?”
“正要来吃。”
“那你二人遇上我,算是找对行家了。”
罗道卿面带一抹狡黠,“正街过去第二个路口,东边有几家酒肆,胡人开的,滋味甚好。”
两个不喝酒的人目光不善地直视他,罗道卿毫不在意。
“酒肆背后有个点心铺子,花糕酥珞皆有,快去,人多了还须等上两轮。”
他接着指点道,“一直南去,至南门口,有个阿婆设摊,做偃月馄饨,实惠得很。”
“去吧去吧,”罗道卿看边上来了一个熟客,当即赶人道,“下回我请。”
熟客挤兑他,“今儿就请。”
两人一狐和吉祥的几条鱼牢牢盯着他。
罗道卿伸手招呼街对面的糖葫芦小摊过来,“请你们吃糖葫芦。”他坏心眼地挑唆,“哟,这狐吃不吃?”
元天霸:“吃!”被白狐拿黑玉般的眼珠剜了一下。
元黎:“你就是想昧了自己吃。”
罗道卿乐了,抚掌道,“都有都有!”
他大气地从草垛子上摘下一把糖葫芦,塞进元天霸手里,直道下次再给两人导游。
两人边吃边买,按罗道卿的指引,先去了点心铺子。不出意料地排了会队,抢到两盒时令花糕。
携着点心,手提几个油纸包,东穿西走,来到了南门的馄饨摊子。
做馄饨的老婆婆很是面善,过了饭点,摊子上只有三两食客。老婆婆见他们来,心情甚好唠起了嗑,大加赞赏地夸了狐狸。
“这狐狸好看得很,我送他一碗汤如何?”
老婆婆的馄饨用了河鲜提味,连汤都分外鲜美。元天霸吃完,还嚷着又加了一碗。
元黎坐在一旁看狐狸和元天霸吃饭。
老婆婆感慨道,“我以前有只花狸子,吃饭也是这般不慌不忙,可惜还没活过老婆子。”
元黎嘿了一声,“这要是个人也不错。”
老婆婆来了兴致,与她分辨,“最好是个白头发,跟我似的。”
元黎说:“可好看。”
不是她捧场,毕竟众所周知,种花人人白毛控(误)。
“可不是!”老婆婆摸摸自己的银发,甚为骄傲,“人得长到这岁数才有呢。”
-
山夜静谧,只听得蟋蟀低声细语。
白狐在做梦。
又是这个梦,为什么梦醒来总不记得这件事情呢?他陷入深深的迷惑。
附近有人说话。
一个女声吞吞吐吐:“这不好吧。”颇为熟悉,好像是之前捡到他的人。
另一个清灵的声音直截了当道,“反正也快掉了。”
“……其实也没有完全掉下来?”
白狐不解,什么东西快掉了?
对方平淡地下判断,“那他活不了了。”
“……”
“你不是需要媒介吗?你不动手我来!”
“唉唉唉,稍等片刻!我再研究一下。”
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他的神识忽然能展开了,像是融入这间屋子,能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了两个女道士。
那个捡到他的人双眼无神,一边在空中划拉着什么,一边自言自语。
道士愤愤然,说了句,“这个系统有问题!”
白狐不太明白。
恍惚中,他听见一个不存在的平板声音激动反驳:“不是我!我没有问题!”
白狐仔细观察,另一个道士翘着二郎腿,在一旁嗑瓜子。
并不是对方的声音。
就在他望过去的一瞬间,对方像是察觉到什么,站起来满屋子掐指卜算。
卜算道士狐疑不已,“怎么灵气变了?”
无神道士:“哪里变了?”
白狐看着她们好一番折腾。
无神道士破罐子破摔,撒手将问题抛回去,“怎么办,你说吧。”
卜算道士仍旧是吊儿郎当的神情,闻言一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样子,“要我说,你就把他那条尾巴取下来交换,他不就能活了吗!”
无神道士气弱,迟疑一会,“不然我再看看?反正他这样也死不了?”
……
两人相携而去,不存在的声音也随之不见了,白狐想要跟出去,却只能在屋内打转。
离去的道士不回来,他被困在此处,消磨时光等待。
梦境不知何时终止。
-
元黎夜半醒来喝水,马上躺回去略有些困难。
好在月色很好,她拢了件袍子,坐在窗口。窗前的牡丹开得茂盛,元黎对月赏花,又给自己倒了半杯水。
尚未生出点花间独酌的闲情雅致,穿过模模糊糊的草叶疏枝,她窥见一个颀然的身影。
有个什么人,顶着一头顺滑反光的白毛进入眼帘。
赏花的道士没有忍住,吹了声口哨。
元:咻——
白:……你是流氓吗?
吉祥的光~环绕着你(音乐)[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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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逛市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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