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幽幽,花香飘渺。皎皎明月悬夜上,九天银河吐微光。
“呼——呜——”
阵阵风嚎在这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飒飒回荡,打着卷儿,如同金刀劈于青金,至刚至烈,又如银弓张满筋弦,炸裂激荡。
整座山体在这皎洁的月光之中好似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不一会儿,乌云闭月、朦朦胧胧,山坳之间愈发神秘。
突然,山峰间传来一阵似鸟非鸟的啼鸣,随后,山间的青松翠柏仿佛都在瞬间活了过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盏盏如明灯般的亮光从山林间悬浮起来,随后“嗷呜”声四起,一群群青面獠牙的野狼,借着林木的掩护,在山间快速驰骋,紧追着前面的猎物不放。
然而就在路过山林间某一处的腹地时,有几片嫣红的花瓣带着一点点缥缈的香气传来,打在饿狼身上,带头的狼王猛然发出一阵惊恐哀鸣,随即四爪急刹,蓬尾紧绷。身后那群野狼收到头领信号,竟然头也不回,飞快四散,在山间四窜消失踪迹。
那头狼四爪抓地,不甘心地在原地转了几个来回,鼻中喷了口冷气,终究还是后退着将身影掩匿在了阴影之中,随同族离去。
林中白雾渐起,在这森然寒意之中,一群人影借着朦胧月光,在这山林间仓惶疾行。四五个人身形瘦削、形容枯槁,只有打头的那一位有些腱子肉,却也同身后几人那般身着粗布短打、胡髭炸裂。
队尾那人听见身后紧追的步伐没了动静,向前狂奔的同时抽身扭头望了一眼,只见那群饿狼已是没了踪影,顿时回头大喊:
“老大!狼群不追咱们了!”
身前几人听罢,俱是停下/身子回头,果见如队尾那人所言,狼群放弃了追捕,因此一个个都停下脚步,扶着松木粗/喘换气。
其中一人尤为厉害,呼哧声仿若风箱嗡鸣,滚滚汗珠滴落胸襟砸在地上,原因无他,正是肩上还扛着一麻袋狂奔之故。
那人将肩上麻袋卸力放下,大口粗/喘:
“他娘/的!可……咳……可累死……累死老/子了!”
这时跑在最前的肌肉壮汉也正歇脚,闻言,闭目缓了缓,哑着嗓子道:
“老三,快看看货怎么样了?”
那肩扛麻袋之人听闻问询应了声“是”,然后两手在衣摆揩了揩,擦掉了一手汗,回身利索的拆开了麻袋上的绳索,向下扒拉两下,袋中赫然露出一粗布白衣的书生,然而此时却正被捆了手脚,口中含着一碎角破布。
这书生似还留有一口/活气,怀中紧紧抱着一张七弦琴,盈盈月光下,琴身似青玉吐蕊、流光溢彩。
那名为“老三”的男人眼中贪光乍现,只是勉强隐忍下去,接着回头朝着那打头之人喊了声:“货完好!”
精壮男子一听,立马走上前来,望着那白衣书生,混浊褐黄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甚好甚好!不愧是从他下了船就被咱们盯了好久的货物,瞧这模样,这琴必然能卖个好价钱!老五,你再仔细搜搜这小子,看看还有财物没有。”
原来这几人竟是山匪!而这打头发号施令的,定是匪首无疑。也不知道这荒山野岭中,那白衣书生怎的就落入了他们手中。
几人中稍显个头小的那个听到老大命令,从扶着的一棵树旁走来,闻言将手探进麻袋里,将那书生的衣物里外翻了翻,竟是除了摸出条绣着不知名花纹的手帕来,再无一样值钱的东西。
匪首瞧见,吐了口污糟吐沫,朝着那袋子里的人恶狠狠踢了一脚,骂了声:“晦气!娘们儿唧唧,揣个女人家用的东西作甚。”
其他几个兄弟也俱都走上前来,剩下那两个不信邪,又上前伸手来探,竟是将那书生衣物扯烂了也未见什么东西,这才抽回手,满心不甘。
这些人自打落草为寇,自都是抛了过去姓名,以排行而论。其中排行老二、头戴赭巾的男子气不过,怒道:
“可不是晦气,瞧着还以为是个有钱的主儿,没想到费了半天劲绑来,竟是除了这张琴外,什么也没捞到!”
另一人也点头接话:“二哥说得是!非但如此,还叫咱们招了狼群,他娘/的!”
说着又朝那书生打了几拳,然而无论这几人如何施为,那书生却是一声不吭,就好像死了一般。
“行了!”
匪首叫停,“没什么钱财就算了”,说着便将那手帕往胸脯兜里一揣,眼珠上下一翻,瞧了地上的苦主一眼,冷声道:
“既是什么也搜不出来了,便就地解决吧。”短短一句话就断了对方生死。
只见那其中一肤色较黑之人“嘿嘿”一笑,从腰中抽出把短刀来,口中恶言:“一路好走!”便见寒芒一闪,想要直接结果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不肯吭声的书生豁然睁眼,不知怎的竟是将口中塞着的破布用舌头/顶/了出来,嘴角露出一丝甜美的、迷/醉的微笑,口中发出“咯咯”的笑声:“是我,终究是我,我才是最后一个!”
说罢扭头,微笑地看着那举刀之人,那笑容不知怎的,竟然刀口舔血的悍匪无端打了个寒颤,一时怒从心起:“你他/娘的……”
然而未等他动手,那书生一边口中高呼:“弥勒降生,明王出世!”一边抱紧七弦琴,带着诡异的微笑一个纵身将脖子撞在了悍匪的刀尖上。
“噗嗤”一声,滚滚血红喷洒在了悍匪惊疑不定的脸庞,也涓涓流向了书生怀中紧抱的七弦琴。
“他娘的,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白条儿拽开,别让血染了货!”
随着匪首一声怒喝,那肤色较黑的悍匪才猛然惊醒,急忙扔了刀,憋气一般双手箍住七弦琴,一脚发力蹬向书生的尸体将琴从尸体中拽了出来。
匪首快步上前,捧着琴高举过头顶,借着月光翻来覆去看了看,神奇地发现那琴并没有沾染上一丝污血,这才放下心,转过身去。
本想去呵斥那了结书生的兄弟,毕竟七弦琴大多以木斫之,见血必污,恐无法出手。
却见对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举着沾了血的手喃喃自语。
匪首和几个兄弟纳闷,老二正要上前询问,却被匪首抬手制止。
不对劲!
刀尖上舔血这么多年,他似乎在昏暗的环境中嗅到了一丝诡谲的气息。
匪首左臂架着琴,右手从腰间掏出匕首来,小心翼翼地向那喃喃自语的悍匪探去:“老四,你嘀咕什么呢?”
黑暗中窸窸窣窣、断断续续的自语声消失了,老四缓缓放下双手,转过脑袋,似哭似笑地对着匪首说:“真好,他是最后一个,为什么不是我……”
然后,他的尸体轰然倒在了匪首的面前,七窍流血的脸上不知是充满了遗憾还是幸福。
背对着匪首的老四就这么死了,因为他把自己的脑袋不借助任何外力活生生地拧向了后背。
空气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剩余几人先是一愣,然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惊疑和恐惧。
“呼……”
山风带着血腥气吹动了他们僵硬的灵魂。
“鬼……有鬼啊!”
伴着惊叫声,他们惊恐地向远处的黑暗中逃去。
“滴答,滴答……”
在鲜血染红的白色泥土里,突然,一只惨白的手臂直抻而起,随后一臂又至,两臂膊肘诡异弯曲,带出一物,赫然是那书生的尸体。
脑袋因为喉颈被割裂拉拢在一旁,血管中流出的嫣红血液半凝不凝地洒满前胸,污了那粗布白衣。
只见那书生伸手正了正脑袋,本应无神的双眼却似乎充满了迷茫。
他……怎么会在这里?
脑中似乎闪过跑马灯,车水马龙的街道、看不清面容男女的欢笑、校园里朗朗的读书声、天旋地转的世界和大地的崩塌、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哀嚎……
哦,虽然记忆支离破碎,但是他好像记起来了,他是21世纪的一位中学教师,地震来临的时候,他为了保护孩子们……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呢?自己是被人救出来了吗?
抬眼望向四周,好像并不是呢。
没有塌败的废墟,没有医疗救护人员,周围除了不知名的树木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嘶……”
陌生的记忆纷至沓来,有当老师时候的,还有不知名的一些什么……
他……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在这儿……他……
“扑通……扑通……”
灵魂中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好像除了姓名以外,还丢失了什么东西,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死而复生之人紧皱着眉毛右手握拳,一下又一下捶打在脑袋上,脖颈间未干涸的血迹再度“噗嗤”一下流了出来砸在脚下。
想起来呀,快想起来!
残缺的记忆使他脑海中疼痛不堪,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不知道捶打了多久,突然,眼中的黑暗缓缓褪去,他仿佛“看见”有一双手,从“自己”怀中取走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是什么如此珍贵,比起遗失的名字来说还要重要千万倍,重要到一定要让“自己”优先记起来呢?
他拼命“看”去,终于,一抹青光滑过眼前。
他看清了,那是一张七弦琴!
不,不可以拿走。那是我的,我的!
理智轰然崩塌,混乱的灵魂深处迸发出强大的怨念,化成了有形无质的狂风,吹动着他的衣摆使他漂浮起来飞向匪贼们逃离的地方紧紧追去。
前路,一群被吓破了胆的悍匪们在惊恐中紧紧拽着来之不易的“货物”用力奔逃;后方,一抹死而复生的异世孤魂为了追回“自己”珍贵的事物穷追不舍。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跨过某处林地的时候,一块古旧的界碑被他们甩在身后。
几抹娇艳的花瓣被冷风吹落在石碑上,“兰若寺”三个字显得愈发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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