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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手记

我们究竟,是对什么事情产生这么大的执念呢?

我们所期盼的事物,究竟又是什么呢?

末世似乎到来了,我的末世,肉眼可见全是黄昏,橘红色的海市蜃楼,像末世一样耀眼,聚集着盘旋的乌鸦。乌鸦是吉祥的鸟,会引领我们的灵魂去往幸福的彼岸。

酷拉皮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一场梦境,那时的你我该怎么办呢?

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女孩青春期所能做的,最华丽、最肆无忌惮的梦。

像太阳风暴、恒星爆炸、像海底的火山喷发、像一夜之间绽裂的花苞,展现出一种无比惊人的生命力。

一场用尽最美好的幻想,所堆叠出来的层层梦境。

会不会有一天剥开繁重的外壳,发现一切其实都是一场空谈,你并未真正遇见我,而我也从未见过你。

你是我梦中的主人公,而我是你孤单世界里一场仿佛真实的幻想,像一场癔症。

你曾对我说过,是我拯救了你。

你也曾一度失去过我,在无数次拥抱时的耳语当中,你都会反复向我诉说失去的恐惧,你太过紧张了,可是,我好了解,我完全地与你共情,因为对失去另一个人的畏惧之心,我和你竟是完完全全相同的。

我能够想象你被噩梦所惊醒的每一个夜晚,心如刀绞的每一个瞬间。

因为我也是这样。

你好像还从来没有问过我爱不爱你,也至今为止都不清楚我爱你的理由。

可我清楚你的顾虑,比起我,你不才是更加担心,担心我是将爱与依赖混淆的那个吗?

会被心里高尚的道德感所谴责吗?会觉得我是为了配合你才出演这场恋爱游戏吗?会害怕我对你其实还只停留在家人之间的羁绊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意识到,自己害怕失去你、害怕你受到伤害、想要为你付出,已经执拗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定是从我捧起《猎人》漫画的那一瞬间开始的吧,一定是从尤多比亚告诉我这出俄狄浦斯式的命运悲剧那天开始吧。

这种感觉说实话,不好形容。好像我一下就变得不再是我了,我成为了你,成为了一个符号,而我的生命开始迅速凋零。

酷拉皮卡,你知道吗?

这段时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是在恐惧当中度过的,害怕到每天夜里都会浑身发抖,在一场又一场轮回的暴虐之梦中惊醒,害怕到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和你对视,我怕我会陷到我心的陷阱里。

而我最怕的,是你又像往常一样,语气温柔地问我:怎么了?

我害怕失败,怕没有修正的机会。可即使再怎么努力,也还是没办法预想到全部的可能性。我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人,哪怕已经预知了未来,却还是束手无策,被巨大的无力感压得喘不过气。

我有一颗坚定的心,把自己伪装成很冷静的样子,却仍是遏制不住这份恐惧在我心底滋生、吮噬我的血肉,变成盘踞在我胸口的毒蝎子,每时每刻,如影随形。

我无法向任何人开口倾诉,甚至连一个字都做不到,可是我又清楚这一切,将以怎样的方式侵蚀我的壁垒,摧毁我所珍视的一切。

事件一定会以超出我认知的方式演进,好像到现在为止,我才意识到,个人的能力——或者说是我的能力,竟然弱小到了如此可悲的地步。

人不是不害怕死就能够变得无所不能的,酷拉皮卡,可是我太笨了,竟然到今天才发现这个道理。

生命真的很脆弱,死亡也不过是像呼吸一样简单而平常的事情。比起死,我们所做不到的、却又拼尽全力想要做到的事、想要得到的东西,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每一种都是要比死亡难上千倍万倍的。

我曾一度以为自己是故事里的女主角,可现实却是,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舞台中拼命起舞,那些光芒远比我的要更加耀眼,我就像是天底下所有飞蛾一样,只是在飞向火光,却因为碰到了小概率的穿越事件就自命不凡起来,真的是非常滑稽。

酷拉皮卡,你知道吗?

我从来都不是为了拯救你而存在的,即使你依赖我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可是我的生命太过普通了,如果我真的是为此而生,那反倒不是更轻松吗?

可我是一个狡猾的大人,是我一直在用宿命为你我套上枷锁,我知道你不会逃走,我正是利用了你这一点,才始终把你锁在我身边啊。

你是我有限的生命中所遇见过的最坚强、也最正直的人,你这样的人,即使从未遇见我,也一定能把自己从泥潭中拯救出来,能够将生命活的精彩,我对你就是抱有如此的信心。

因为你从来都不是冷血的复仇机器,在窟卢塔族的集体背后,你作为酷拉皮卡这个个体的自我,也一直在顽强地抗争着,从未消散过。

好像从你年幼时候起,我就已经一直在注视着你了。不受控制地注视着你,你完整而又破碎的自我,跌跌撞撞朝我的方向跑来,只是你从未想过呢,你只是在向前奔跑而已,并不是在奔向我,只是我恰好一直站在你的前方而已。

只是恰好,我能够接住你的目光,而你也完美地回应了我的期待,给了我这个游荡的灵魂一个栖身之地。

你真的太美了。

我无法吝啬对你的夸赞,不论身心,你纯粹得像是通透的宝石,被耶和华亲吻过,贮藏在真空的天堂里,永远不会沾染尘埃。你那颗黄金一般坚韧的心,是不论经历怎样的锤炼都依然能够闪耀的宝藏。

你是就宝藏本身。

如果问我为什么爱你,我一定会回答,比起你本人,我先爱上的是你的拥抱。

从来都是那么温柔、又那么用力地将我揽入怀中,只是想要爱,想要在一起,想要献上自己的关注,比起单方面的爱与执拗的占有,我更爱这样和你的相互依偎,像两只永远不会分开、却都无家可归的海鸟。

你从来都是在正视着我,透过无数谎言交叠着的假象、透过这不属于我的皮囊、超越光折射回你眼眸的瞬间,真实地注视着我,注视着我作为林生桑的个体,我的自我意识。细腻的关心与没有理由的支持和关照,甜腻到像是砒霜,可是无数个瞬间,你呼唤我的灵魂,让被注视灵魂也有了重量。

于是你看到了我,你真正地看到了我。

我其实从来都不是为拯救你而生的,没有任何人是为了任何事而生,我们的起点同样自由而苍白。这样的命运,其实不过是人类用信念禁锢自己的枷锁。

绝对的自由令人生畏,酷拉皮卡。我一定是先你一步明白了这个道理。

人类的感情,向来都是复杂的。这颗为感情而跳动的心,也生来就是要受伤的。

不断温存着的,这颗破碎的心脏,在无数次的相互依偎中被一块块拼起,直到某一刻,你清楚地看见我,这个在你面前的我,这个陪伴了你这么多年的我,而你的身影,也那么清晰地倒映在我的双眼里。

被复杂的情感、无尽的物欲堆叠起来的、我们残破的青春,每一笔都是在缝补的过程。

这一刻,我终于可以坚定地告诉你,这不是梦境。

是你呼唤我而来。

酷拉皮卡,我好像还从来没有一次认真地对你说过,

我爱你,胜过爱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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