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1996年4月1日，世界学术研讨会（WAID）如期在明波共和国的首都内举行，为期三天。学术界各行各业精英齐聚，为这场盛大的头脑狂欢增添了无限魅力。
在猎人世界，研究者发表的论文及其研究过程、结论、成果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可以通过造假实现高完成度的，但只要研究者受邀参加WAID，在这里要想再请枪手代替是不可能的。
WAID现场入口会有职业猎人把守，全面实行宾客实名认证检查工作。要想混进去，得先过了职业猎人这一难关。
兰斯作为一个在校高中生，刚结束高三上学期的学业，本不应该收到这种级别的学术讨论会的邀请函，但她的天才程度足以使其脱离资历低的限制，支撑她来到此处。
毕竟学术界都想见识一下这枚超新星的真实水平。
能在这个科技发展迟缓的年代提出“微观探针技术”这一理念的人，可不是一个“天才”的名号就能将其简单概括的。
会堂恢弘大气，容纳人数可达数千人。其室内装潢严格参考了色彩心理学的理论体系，在色相、明度、纯度等方面都有着很细致的考究，着重激发人们的思维潜力和创造力。
而选择蓝色为主色调，意在使来宾保持冷静沉稳的状态。
兰斯端坐在特邀嘉宾席上，年轻的面孔和面前写着“兰斯·尼特罗”的名牌无一不吸引着在场多数宾客的注意。
虽然不习惯那些明里暗里投来的目光，但兰斯还是维持平日里一派冷静的姿态。
台上，当选为当季嘉宾的疑难杂症猎人绮多·约克夏已经讲完了自己发现朊病毒的具体历程，现在正在讲述朊病毒的性质和结构。
在第一阶段的当季嘉宾成果展示环节里，本年度的十位最佳研究者会上台发表讲话，将着重详细讲解自己的研究历程，严格按照WAID组委会的标准将自己的研究内容透明化。
在每一位嘉宾讲话结束后，都会有一个小小的研讨环节，台下各界学者会对其提出问题。
“朊病毒是动物和人类传染性海绵状脑病的病原，它不同于一般病毒，也不同于类病毒，它没有核酸，而是一种特殊的糖蛋白。”
绮多·约克夏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播甚广，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因了她三星猎人的身份，台下的各界学者提问的态度还是比较温和。
“请问绮多小姐，您说到朊病毒能造成慢病毒性感染而不表现出免疫原性，这是为什么呢？”
一位戴着金丝单边眼镜，留着八字胡，面容严肃的老者起身提问道。
兰斯眨巴眼睛，她奇怪，明明这是方才那位绮多·约克夏小姐已经讲清的问题，这个老者是没听讲吗？
台上的绮多·约克夏闻言，推了推那副抵得上她半张脸大的圆框眼镜，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故意刁难而有丝毫不耐。
只听她耐心解释道：“朊病毒只是体内朊蛋白构象改变后形成的，而朊蛋白是体内天然存在且不具有感染性的，两者的一级结构没有区别。
“异常构象的朊蛋白即为朊病毒，它的二级结构相较于正常朊蛋白来说，α螺旋占比减少、β折叠占比增加，具有强致病性。”
提问的那位老者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谢过绮多·约克夏后便又坐下了。
紧接着一波又一波的提问涌向绮多，遇到有争议的问题时，某些学者还会现场搬出实验设备进行研究。
场面一派繁忙。
兰斯也恰好被评选为当季嘉宾，跻身成为最佳研究者之一，绮多·约克夏讲演结束后，便轮到她上台了。届时，台下的各界相关人士也将会对她提出各种问题。
兰斯知晓有不少人都对她有所质疑，与其说这些人是来虚心求教的，不如说这些人是带着轻蔑与偏见来看她笑话的。
因此，她对大部分问题的尖锐刻薄程度是有预料的。
“非常感谢绮多·约克夏小姐的成果分享，接下来上台的是兰斯·尼特罗小姐！就读于格瑞斯特学园高三年级的这位小姐提出的「微观探针技术」博得了世界的赞誉和认可，让我们共同期待一下兰斯·尼特罗小姐的讲演！”
听着主持人略微跑偏的夸赞，兰斯心里平静无波，她款步走近台上偏左的讲演台，随意拨弄调整了一下讲演台上话筒的角度，待身后大荧幕的讲演素材被呈现出来后，便不紧不慢地开始了。
“各位前辈，大家好。我是WA期刊上‘微观探针技术’这篇论文的作者兰斯·尼特罗。下面，我将为大家讲述微观探针理念的提出、内容的甄定、实现的可能性以及微观探针技术的应用与推广。
“两年前，我为一只断尾猫疗伤，它的尾巴被人为剪下，我的任务本来应该是为它止血包扎，但我当时却选择为它接上这段尾巴。
“因而，我需要对它尾巴断裂处的细胞、组织等的形态与结构进行有效检测。但目前分辨率最高的观测设备仅仅只是电子显微镜，其观测结果远远达不到我所需的标准。”
兰斯侧身，展现出身后荧幕上猫尾细胞的电镜结构照片，又对这种观测手段的不足之处讲解了一番。
“电子显微镜提供的仅是二维图像，而我的目的是利用细胞的聚集性来为猫接尾，因而所有细胞的三维结构都必须是已知的。
“所以，我便在思考，能不能通过某种极其微小的物质来探测样品表面的微小差异，从而以纳米级分辨率获得表面形貌结构信息及表面粗糙度信息。
“于是我提出了微观探针这一理论，希望通过原子的相互作用力来达到呈现被观测物质的各项特征。
“经过一年多的实践，我筛选了上万种物质，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探针。”
大荧幕按照兰斯的话语投放出密密麻麻的一张拼图，仔细看，可以看到拼图中的每一张照片都是一张显微镜放大图像，而每一图像中，被观测物质统一被染色成蓝紫色，探针的颜色却不同。
放眼看去，拼图中有着五颜六色的试验品探针。
台下的大部分学者都在紧跟着兰斯的讲解思路，一个个若有所思。只有少部分人还维持着轻蔑不屑的态度，似乎对兰斯的这几番话都持有怀疑态度。
“微观探针技术不仅仅可以运用在生物科学领域，它的应用范围具有高度弹性。在结构化学、核试验、医学影像等等都该有它的一席之地。”
兰斯顿了顿，环视台下弧形的座位，粗略观察了一番那些学者的表情，随即结束了自己的讲演：“我的部分结束了，前辈们可以开始提问了。”
一位穿着华丽的金发青年人优雅起身，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着贵族气质，只见其笑容爽朗地问道：“尼特罗小姐，请问您的这项专利目前有投放市场的意向吗？”
青年似乎故意在“尼特罗小姐”这个称呼上运用了重点强调的一副腔调。
看清起身提问的人的样貌后，兰斯心中浮现出一丝无奈。
帕里斯通·希尔，表面一副笑容满面、翩翩公子风度，实际上是添麻烦好手。
兰斯在一年前的“6.23苏尔特州爆炸案”的现场附近和他偶然结识，尽管帕里斯通·希尔当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但直觉敏锐的兰斯却读懂了他眼底掩藏的一些情绪。
那很像是，真凶折回现场观赏自己精湛技术的餍足与兴奋。
她一时兴起顺着帕里斯通这条线追查下去，发现他和那起爆炸案的相关涉案人员都有或多或少的接触，不过兰斯也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来指证这位贵族少爷就是幕后教唆者。
在场大部分人都听出了这位金发贵族青年提问的真实目的，毕竟，世界上姓尼特罗的人可不多。
但猎人协会的会长就占了一位。
兰斯的姓氏难免引起某些名利场上的人的猜疑。到底是超级后台关系户，还是学术界超新星天才，早在兰斯发表论文的那天便为人所津津乐道。
不过她可不在意这些名头。
“有，届时我会对部分科技公司、研究所和高校开放这项专利技术的使用权。”
兰斯假装没听懂帕里斯通言语里的暗示。
“是吗，希望到时候在下也能见识到这项技术呢。”帕里斯通笑盈盈地接住兰斯的话，款款坐回原位。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的内容还算正常，不过由于帕里斯通一开始的刻意引导，这些问题无一例外都埋藏着一些有关她姓氏的针对之意。
不过也有热衷于冒犯刁难他人的一些蠢蛋冒头。
“请问这位尼特罗小姐，您认识，尼特罗会长吗？”
话音落下，全场瞬间寂静无声。
兰斯平日里面上平静淡然，眼神丝毫不具有攻击性。此刻她冷下脸来，明明表情大体上和平时无异，却威慑力十足。
“这位前辈，这是学术研讨会，我只会负责回答与我研究有关的问题。”
提问的老者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此刻瞪着她，正有一些贼眉鼠眼的气质。
“这当然是和小姐你的研究有关了，或许我可以换个问题，你的研究里，有没有尼特罗会长插手的痕迹呢？”
兰斯眯了眯眼，竟然好脾气地扬起嘴角，微笑回答道：“这项研究是我独自完成的，我并不认识前辈口中的尼特罗会长，如果前辈偏要给我头上安个莫名其妙的亲戚，我是不认的。”
那老者还在坚持，语气古板又严肃：“或许尼特罗会长比其他爷爷都更疼爱孙女儿呢？我们学术界可是不欢迎关系户的。”
“这么一说，在猎人协会会长的帮助下，自然是能够通过门口那个实名认证安检的！”
“对对对，毕竟负责安检的可是隶属于协会的职业猎人。”
“那台上的究竟是不是兰斯·尼特罗本人，恐怕都不好说哦。”
“如果尼特罗小姐瞒着大家请了枪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啊。”
……
台下一片议论。
有了一位大胆的引领者，其他同样对兰斯持怀疑态度的人便也有了些底气，打开了话匣。
此种冒犯程度，也确实是令兰斯有些恼怒了，她冷眼扫了一圈，那些还在附和老者的人顿时打了个寒噤。
她恰好和中间笑意极甚的帕里斯通对上视线，作为这场混乱的首要挑拨者，对方的笑容里丝毫没有歉意。
兰斯收回视线，回以这群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人一个乖巧的笑容，开口道：“前辈们说我和尼特罗会长有所关联，甚至说我是尼特罗会长的孙女，请问，能拿出证据吗？”
有人弱弱地跟了一句：“都姓尼特罗……”饶是他自己也觉得荒谬，说到一半索性闭了嘴。
那老者倒是不甘示弱，继续释放出高阶学者的威压：“那尼特罗小姐，你又有何证据能证明你不是尼特罗会长的孙女，又有何证据能证明年纪轻轻的你就没有请出枪手替你研究呢？”
兰斯轻笑一声，挥手示意大荧幕放出几张标注着“死亡证明”的证件照片。
“这是我祖父、曾祖父、高祖父、天祖父、烈祖父、太祖父的死亡证明，其中并没有和尼特罗会长同名为艾萨克的人，这样能够证明了吗？”
见台下众人脸上纷纷一副愕然之色，兰斯心情好了几分，话音一转，道：“至于我有没有请枪手为我做事，我相信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帕里斯通见到兰斯拿出的死亡证明，此刻都要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了。
他知道那是比杨德给她的女儿身份拟造的强有力的书面证明，毕竟除了他们内部人员知晓兰斯是被收养的，其他人一概不知。
兰斯这一手用得，不知道尼特罗会长脸上会出现什么精彩的表情。帕里斯通期待地浮想联翩，几乎又要笑出声。
在兰斯看来，自己的这个姓氏来自于其义父——比杨德·尼特罗，而非这个对兰斯来说凭空冒出来的“尼特罗会长”。
作为从小由义父比杨德养育长大的孩子，兰斯自然知晓比杨德·尼特罗与他那位不着调的父亲艾萨克·尼特罗之间的龃龉。她不承认与这位猎人协会会长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因为她是向着自己的义父比杨德的。
因此在兰斯看来，让一个活生生的名义上的祖父成为死人，并没有触及什么道德伦理问题，毕竟她在道德规范这方面也并不严格。
正当兰斯要以结束讲演来收场时，又有人起立发言了。
不过这次起身的人并非再是针对她的，而是替她说话的。
“作为学术界的前辈，没想到对新生后辈的私事那么感兴趣。”绮多·约克夏扶了扶镜框，目不斜视地盯着弧形站台上的兰斯，嘴里的话却是朝着方才那些起哄之人所说。
“我认为兰斯小姐并没有请什么所谓的枪手，这从她的专业性便可看出。
“但最具决定性的证据，在于她手臂上的那道环形疤痕，我是一名医师，就算相隔甚远，我也能确定那是截肢留下来的。”
在场学者的惊呼和议论声嘈杂不断，此起彼伏，令绮多·约克夏有些不爽地顿声。
待他们再次安静，她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我推断，兰斯小姐曾经用自己做过试验，通过将自己的手臂截下，再按照给猫接尾的方式重新接上……我相信，这样一个具有科学奉献精神的人，不会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关系户。”
全场再次静声。
绮多·约克夏作为全球不到十位的三星猎人之一，在此处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因而在她分析结束后，一群见风使舵的人再次争先恐后地讨论起来，不过这次是向着兰斯说话。
兰斯看向绮多，对方微微颔首朝她致意。
“谢谢绮多前辈站在真理这边，但关于我拿自己做实验的事情，我并不想将自己的身体信息公诸于众，便没有提及。还望前辈们海涵谅解。”
台上的兰斯云淡风轻，侃侃而谈，而台下方才针对她的那位老者却是遭尽了白眼，此刻面色铁青地起身向她道歉：“看来是我误会了，抱歉了，尼特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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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这场WAID照常是直播到各大电视台，兰斯那番发言自然是火遍全网，舆论哗然，众议汹汹。
比杨德·尼特罗自然也是看到了她的表现，此刻，在景海阁刚和兰斯武力切磋完的他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丝毫不见战斗后的虚弱无力，脸上那道十字疤痕所散发的凶狠戾气被他中气十足的笑声淡化许多。
“哈哈哈哈哈哈，兰斯做得好啊！不知道那个老家伙会是什么反应哈哈哈哈！”
兰斯见比杨德如此快活，也收起战斗姿态，不禁无声微笑起来。
她无奈道：“主要还是在场那些人逼我逼得紧了。”
比杨德嗤了一声，他自然是对那些徒有其表还看重名利的人不屑一顾，此刻在兰斯面前，对他们就连评价一句都懒得评。
“今日也不要求你加训了，去吧去吧，去放松放松。”
“是，义父。”
兰斯出了景海阁，在宅邸中左弯右绕，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洗完澡，就见自己手机震动几下。兰斯拿起手机，解锁后看到好几条未读消息，其中大部分是自己的同桌发来的。
「宵雅：兰斯你在WAID上的表现也太帅了吧！！」
「宵雅：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老头真的是超级无敌巨烦啊。」
「宵雅：暑假有空一起去玩吗！我爸爸说可以把私人飞艇借给我们。」
兰斯一目十行地看完，并一条一条回复了对方，这才划出去查看另外两条消息。
「帕里斯通：兰斯，节哀。」
兰斯直接无视了帕里斯通的消息，她甚至能想象出帕里斯通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知道帕里斯通和比杨德之间的关系，因此对帕里斯通是知情者并不意外。毕竟WAID上的事情是他一手挑起的。
「绮多：WAID上不小心说出了你的伤口一事，实在是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如果遇到麻烦请随时联系我，我是职业猎人，可以保护你。同时我也是律师，如果遇到案件我会为你免费辩护的。」
世界学术研讨会第一阶段结束后，绮多·约克夏因为事务繁忙，律师所工作上的问题令她不得不提前离场，主动向兰斯要了联系方式。
不过兰斯倒是不怕遇到什么麻烦，她知道猎人都是念能力者，在战斗方面得天独厚，但她是实打实的天生念能力者。
尽管她已经记不清四岁之前的事情，但她就是知道自己是天生念能力者。面对一般的袭击，她自己也能保护自己。
因此她不失礼貌地回复对方：
「谢谢你绮多小姐，我会的。」
兰斯刚回复完，又有一条消息弹窗跳出来。
「陌生号码：有兴趣接诊吗，酬金面谈。」
兰斯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
绮多虽然在WAID上帮她撑住了场子，让那些企图坐实她请枪手这一行为的人期望落空，却也变相地揭露了她这项研究拥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医疗机密。
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被人盯上了。
这一章是漏掉的第一章
本文的猎人世界科技发展历程都是我胡编的，按照我们现实世界90年代的科技发展水平，我私设猎人世界水平往前倒退了十年差不多。
兰斯的微观探针参考了AFM（原子力显微镜），借用各位前辈的科研成果来乱编真是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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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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