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有名的杀手世家，九个玛丽安的经历加起来也没有可供参考的相处建议。
毕竟杀手两个字听起来就足够冷酷到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么说也许不合适，爸爸或许是有和他们打交道的场合。出于一些她不需要去操心的原因。
黑发少年揣着兜，领着玛丽安在商场穿梭，最终落座在一家没什么客人光顾的冷门咖啡厅。
他兀自点了一壶巧克力浓浆，似乎格外钟情甜味。
“你叫什么来着？”
“…玛丽安。”
“哦哦，玛丽安·图特杰伦那是吧，明明老爸说你们家已经全部死光了啊，你怎么还活着啊，啧。我当时还伤心过一会儿呢。”
“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烦扰您为我操心了，揍敌客先生，不过我自己可以——”
糜稽持杯一饮而尽，留给玛丽安一个情绪难辨的头顶，即使语气听上去不耐，却并不打算轻易结束这次偶遇。
“你是要什么来着？要一个小灵通？“
“是的，我需要一支老式的小灵通，虽然您善良的提供帮助，我还是不太想麻烦您。”
“啊啊，这是要报酬的，报酬你懂吧？我们家不做亏本生意的。”
“可是我现在或许很难付给您让您满意的报酬？另外这种事情...雇佣您太大材小用了。”
“在你看来我就是那种会随随便便拿商场成品交易的人吗？拜托，麻烦你高看一下我们家族，我会提供一些让你格外满意的功能的，你可以说说看都有些什么要求。”
“好吧，糜稽先生。那…那具体需要回报您什么呢？我只有几万戒尼的零钱。”
自称糜稽·揍敌客的少年同样是【念】能力者，相较不自觉流露出骇人气势的西索，少年身上有1800的念量以一种规律精准的方式间歇性运转，处于形成肌肉记忆的警戒状态并拥有随时反击的攻击预备。
鉴于对方偏强买强卖的态度和莫测的实力，衡量之下，玛丽安实在无法拒绝。
并且对方看起来是受过良好【念】教育的学院派，揍敌客的族传承式教育之类的。
玛丽安期待着对方能提出自己足能承担的条件，这样她或许可以咨询【念】相关的问题，作为附赠也好…
糜稽动作忽顿，抬头望向被斗篷严严实实罩住的玛丽安。
凌乱的金发抚着脸庞从颈线里漏出几簇，微微仰头回望他的蜜色眼瞳清澈甜美，尖尖的下巴有着微翘的弧度，就像一片自然蜷曲的柔软叶尖。
“咳咳，刚才远看就觉得那头发挺有质感的…"他小声嘟囔着。
“您说什么？”
在玛丽安疑惑的注视下，糜稽脸颊浮出一点薄红，他自面中到耳尖随手一抹，不自然地藏起面色，又清了清嗓子。
“咳咳，报酬就，就你穿九条光的变身服然后说那句经典变身台词。怎么样，对你来说是笔实惠的交易吧。”
九条光是谁？变身台词又是什么？和之前他说的握手会有关系吗？握手会听上去像是大家一一握手的某种主题聚集仪式。
“仅仅是这样的话，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我没有衣服呀，糜稽先生。”
“我会让管家定制以后寄过来的，最多一周。”
一周，玛丽安面露难色。
“糜稽先生，一周的话，我可不能接受一直在这里等待。我们可以约定一周以后的见面点吗？”
“这不可能。我们之间没有交易记录，并且现在也不能立刻找到双方互信的中间人，你得理解我不能接受这个请求。”
”那我不能接受您的交易，请您谅解。只有这一点，即使您有任何强制手段，我也不会屈服，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独自完成。还请您务必原谅。”
玛丽安神情坚决，下意识摆出防备姿态，像一只梗着脖子赴死的天鹅。
糜稽被呛着了，目光变得躲闪，酡红色染到了他的脖颈间。
“我没有说过威胁的话吧…不需要摆出这种状态…不过这样也很萌啦，傲娇吗？哎呀，我其实不怎么萌这一款的。但是这反差感很不错啊，意外适合奥斯卡，要不那个也试试吧。”
“请问萌是什么意思呢？”
“意外古板啊，这一点也很有趣。图特杰伦那，我不喜欢战斗解决问题，你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们还有另一起交易的可能。”
“我需要找到一个人，并且确认他现在的状态。”
玛丽安发现这是比买一支小灵通更需要雇佣揍敌客家的事情，普通的寻人侦探帮不上忙，更专业的则需要付高昂的费用。
揍敌客家应当有这方面的合作伙伴，或者绝对专业的技术手段，用于精准地找到暗杀目标。
而这位糜稽先生说不定是揍敌客家最好说话的了。
”哦？确认他的状态？死或生？难道是失联朋友之类的？”
觉察到自己的说法只像是普通地八卦，糜稽又补充道，“凭空找人很有难度，坦诚告诉我一些信息，对这件事是有帮助的——你要知道，不是每个揍敌客都像我一样可以视你的需求，使用不同的方法达到目的。”
“我并不为难告诉您这些…只是我很难用单纯的某个词去描述我与他的关系。我想现在是恨居多，用仇人去形容更为准确。除了死或生以外，我想知道他的实力。”
糜稽叹了口气。
“老掉牙的复仇故事，或者再加点别的什么狗血元素？太无聊了。跟你们家死光了有关系？考虑到你们家的护卫情况，对方实力肯定不会弱，大概率是团伙作案，我建议你好好活着。不要去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如果你们家还有什么让你继承的遗产，你可以考虑变现以后雇佣揍敌客去暗杀对方。走我的关系，你可以享受内部折扣，你要珍惜这种机会，我们家只有我的折扣最高，核心大脑的地位总让我很为难，八五折，怎么样，难以想象的实惠吧？”
他是真的很卖力地在推销，玛丽安意识到糜稽起码不想她死的用意是纯粹的。
“非常感谢您，揍敌客先生。不过我还是想亲自做这件事情。”
糜稽的表情在肉痛可惜和‘对方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之间快速转换，最后汇成一声超长的叹息。
“碰上我真的是你全家都死掉才换来的运气。”
脱口而出后，气氛凝滞了。
“收回这句话，在遇到你和家族保全之间，我绝不会犹豫。”
她没有用敬语，语气粗暴直接。片刻以后玛丽安产生了些许退怯的情绪。
垂起头，斗篷遮住玛丽安的全部神情。她合上眼皮，通过隔绝的方式维持自己的勇气。
她想起自己总是被拒绝的幼年，不曾存在于现实的禁锢圈。
那种在只言片语后便被一通来电或者是几则信件打断的无数次交流与微微越界便被极度惊恐的担忧与斥责的眼神牵住的脚跟。
想起无垢到空气中的微粒都变得显眼的上帝消毒房间，想起所有被筛选拣择过的不停重复的对白。
最终在习惯了那种环境并且感到安全的自己。
像巴甫洛夫的狗。
在唾液分泌实验成功后，便不再进行条件训练。
她得到了母亲亲手制作的童话故事集，作为毕业奖励，那是多么温暖的爱。
一定是吧，她从那时起，总是会在【感到爱】时，心跳过速。
砰、砰、砰。
砰、砰、砰。
被充斥着【善良】、【听话】、【懂事】、【温顺】、【完美】的良性标签驯养以后，她才迈入社会，即使人与人之间产生联系并不再是她为人的基础，她依然做的非常优秀。
可她现在却在用着负面的词汇形容那些‘温暖’的回忆，用会发生冲突的口吻同他人交谈。
在【深爱的家人被诋毁】与【根深蒂固的良心标签】之间，她产生了矛盾，她不知道现在该优先质疑【爱】还是【自己】。
涌在舌尖，没有经过大脑判断便吐落出来。
死太多次的后遗症吧，她不该为自己辩解的，只是难以承受违背那些良性标签后心情异常别扭。
她应该审时度势的，两句话而已，只要两人的交易仍能继续，那又不会少一块肉。
事实上糜稽很快就后悔了，他的小动作明显地开始增加，眼神游移不定。他并没有良心不安，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对潜在能得到的好处退一步。
九条光也好，奥斯卡·法兰索瓦也好，他真的都很喜欢。
真的。
于是在双方各自有意地逃避后，这点冲突被默契地略过了。
“总之，你先告诉我要找谁吧。尽可能详细的说出一些特征，这样能降低检索的难度。”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便携电脑。
“库洛洛·鲁西鲁，黑色头发——”
玛丽安话音未落，糜稽啪地盖上了电脑，声音剧烈到路人为之侧目。
“？你没有一丁点的常识吗？图特杰伦那。”
”…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个名字有很高的重名概率，检索起来难度太大了吗？不过我还知道他属于一个叫【幻影旅团】的犯罪团伙。”
“是的，图特杰伦那，你说的很对，幻影旅团。那是A级罪犯！你不会以为你真的行吧？那是我老爸都说不划算，不要碰的组织！”
玛丽安愣住了，酷拉皮卡轻松温和的语气给了她太大的希望，一瞬间崩裂的天堑让她感到视野模糊。
“您确定没有重名的犯罪组织吗？”
“我再告诉你一个常识，图特杰伦那，犯罪组织起重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一般他们不会这么干的。如果只是想低调做事，那他们根本连组织名字都不会有，这种组织也是存在的，只是同幻影旅团无关。不过我倒是不知道是他们把图特杰伦那灭掉的，奇怪，是有什么隐情吗？这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我也是那么想的。”
玛丽安有些低落，沮丧似乎让她的头顶具现化出两只耷拉下来的耳朵。
糜稽被击中了，虽然口味很杂，但他真的很吃萌系。
喜欢三次元是不可能喜欢的，但是鲜活能动的二次元真的很棒。
“…再次感激你遇到的是我吧。你还知道他什么信息——不是普通的，而是更细节一点的，或许我还有一个办法。”
“更细节一点的？您能解释的更清楚一些吗？我可能没有很理解。”
想到自己的愚笨给对方添了麻烦，她再次变得小心翼翼。
糜稽一边在信息库里检索，一边用余光打量玛丽安。
性格的多面性实在很棒，能适应的角色实在很多。
如果说弱气一点的话，藤林椋也是不错的角色，他也很喜欢。
不过检索一遍以后，糜稽难得皱起了眉。
“信息很少啊……看来还是得靠你自己了。”
他甫一仰头猛灌了一口巧克力浓浆，深呼吸后气体吹起他的胸腔。如此郑重地准备后，他开始发问了。
”他身高多少？”
“？”
“照实回答就行了，很重要。”
“大约177cm-180cm吧。”
“这不行，误差只能在一位小数，不过这个先记在这里吧，一会儿我们多试几次。体重呢？”
糜稽极其认真地在键盘上翻动的手指让玛丽安不得不郑重地回想这些信息。
九次不同经历里的库洛洛的形象还是格外立体的，她悲哀的发现自己能找到不少细节。
“大约是66kg-70kg吧。”
“行，这个我们一会儿也试试。我搜到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看起来可以确认没有明显的面部伪装，脸部细节你可以来看照片确认一下吗？”
玛丽安点头，在糜稽排布出的几张照片中细致观察着。
“这张角度，还有那张角度都是他本人。”
“这张应该是带了美瞳。”
“是的，脑门上确实有这个十字架。对对，不是纹身贴，应该是念能力或者刻上去的，他很喜欢抚摸那里。”
“平常的话，喜欢穿休闲轻松的衣服，不过也会有穿皮大衣的时候，只有那对宝石耳环无论如何也不会摘下。”
玛丽安声音渐消，略微考虑后，犹豫地说道：“我大致能说出他念能力，这会有帮助吗？”
“？这是最有帮助的，你怎么不早说。”
玛丽安思索着，这种回忆片段有很多次，很具体，很清晰。像慢动作的电影画面，只是蒙着一层鲜红的滤镜。
“我见过他施展能力，不过不清楚系别。他的念发动时手上会出现一本书，他会一直拿着那本书，翻动到不同页数时，他能使出不同的能力。那应该是某种必要条件。一旦那本书消失，他给人的压迫感也会随之减轻。”
“听上去像是具现化系，不过我觉得特质系的可能性也很高，他们那种人一般都是特质系。性格决定念系。”
玛丽安默默记下这句金口玉言，并且对西索是如何发现她是强化系的事情若有明悟。
她大概有什么强化系很明显的性格特征。
“好了，暂时够了。现在我会开始尝试测绘，一开始的体重身高三围信息一定要加尽量准确。”
玛丽安点头。
糜稽的念随之发动，隐隐包裹着那台看上去就很不简单的便携电脑，不断地源源注入。
与此同时，他的额头开始渗出薄汗。
终于，在下午悄然逝去，两人无数次的排列组合以后。
糜稽湿润的手掌终于敲下了【确认成功】的回车键。
一个栩栩如生的库洛洛建模在电脑屏幕中的站台上像达芬奇的人体模型一样顺时针转着圈。
“哼，不过如此嘛，幻影旅团的团长。看来老爸也是过于谨慎了。”
玛丽安绷紧了神经，虽然她到现在连糜稽的能力都不知道，却已经在这次短暂的交往中投注了不少信任与钦佩。她已经看到对方输出了接近6000的念量，足足打死四个她了。如果说对方有什么坏心思的话，完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最重要的是，会玩电子产品的人，真的很厉害。
她默默地在心里添上。
在那种隐含钦佩的目光中，糜稽自信仰头，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件事，第一，库洛洛不知道为什么念能力消失了。第二，不要高兴的太早，他离我们很远，就算做空艇也得三天才能追上，另外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团员保护，你贸然找过去也没用。”
没有念能力。
这几个字从糜稽口里吐出时和西索找除念师的事情合上了。西索很有可能就是为库洛洛在找除念师。不过他们之间应该确实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啊，玛丽安感到疑惑。
对方是团体组织，却如糜稽所说，就算库洛洛本人失去了念，她能做的事情也很少。
一种漫无边际的懊恼与悲哀快要将她溺死了。
糜稽很享受她无助的表情，他喜欢在更沉重的无助时提出交易，这样才能稳赚不赔。
于是他欣赏了大约几分钟才慢慢地开口道：“现在，我给你解释我的能力。图特杰伦那，你必须为此答应我的一切条件，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玛丽安抬头瞧向他，颤动着的眼睫与微微张开的嘴唇暴露着她的迷茫与脆弱。
她吸了吸鼻子，仍旧补充了一句，“太过分的要求我还是会拒绝的，揍敌客先生。”
“跟你的困难比起来，我相信不是过分的报酬。你现在承诺我，我会先支付你，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玛丽安点头。
“我的能力叫【一定会通过的GALGAME】，这将是你见过的最伟大的能力。”
他很是自信自己的能力极为强大，在名字上重读了许多。
“刚才我已经成功通过这个模型和库洛洛建立了联系，并且我们很幸运，对方暂时失去了念，这让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很多。我能操作他进入到我的【游戏】，那是一个独立的念空间，没有念或者是像你这种很弱的念能力者进入，我对念空间的权限是很高的。”
“请问，GALGAME是什么呢？”玛丽安弱弱地打断到。
“啧，这都不知道吗？”糜稽目光变得怜悯，“世界上最棒的就是GALGAME，你可以理解为恋爱游戏。堵上生命的恋爱游戏，伟大的爱总是会死人的，你总看过浪漫小说吧？悲剧才能升华爱情。我很懂的，你知道School/Days吧。那就是典例。”
玛丽安有些尴尬，对方试图举例，但她实在不明白。她大致理解为，糜稽可以将她和库洛洛丢进一个必定死人的念空间。
“我需要做什么吗？”
“你不需要做什么，库洛洛才是玩家，你是NPC，库洛洛必须对你进行攻略，如果他失败了，就会迎来Bad Ending。”
“攻略…?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爱上他啊，你不会的吧，他是你的仇人诶，他自然会失败的吧？另外进入到游戏以后，我会设定你们都不能使用真面目，对你进行保护。但是GALGAME，你理解一下，可攻略对象必须多给几个，这是被动条件，我不能控制。攻略其他对象成功以后，他仍然可以通关游戏，失败的话，他也只是会重来一次而已。只有攻略你失败，他才会得到真正的BAD ENDING，我的念会吞噬他。我会给你创造对你有利的条件的。另外不要试图主动杀了他，莫名其妙的杀意会违背GALGAME的宗旨，被动规则会吞噬你，你会成为我【念】的养分。”
他摊了摊手，“我也不希望看到这种场面，你最好自己把控住。”
玛丽安意识到这是个陷阱，糜稽并不如同他所说因为先支付商品而吃亏。
“…您可以解释的更清楚一点吗？” 【爱】像赌\博的筹码忽地甩上牌桌，仇恨被娱乐化之后玛丽安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未觉得难受，而是感到被打开呼吸的闸口，一种轻松悄然袭进，让她感到自由。恨与惧怕并不矛盾，她悲哀地发现。就算是没有念的库洛洛站在她的面前，恐惧的也只会是她，她怨恨着这一点。
“简单来说，你要让他对你扮演的角色感兴趣，并且选择攻略你，与此同时不能表现出喜欢他，让他成功获取好感度达成HappyEnding。”
“…HappyEnding的意思是，我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吗？”
“是的，你没有第二次机会，我的念空间每个人只能进去一次。即使如此，你也要支付给我的报酬。”
“这是你接近复仇成功最近的时机，我不看好你硬碰硬的实力。库洛洛不知何时念就会恢复，那时我没有把握把他拉进去，就算拉进去了，我对游戏的操控也会低很多，说不定会有很多意外发生。”
糜稽惬意地喝着浓浆，考虑着要不要加几块慕斯。
“我知道…我同意。”
“好的，图特杰伦那，我们的交易达成了。揍敌客家没有差评，你会满意的。”
二次元都是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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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太好了，是糜稽，我们有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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