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恢复了意识。
眼前的景象还是一成不变的白色天花板。我判断不出来恢复意识所用的时间，研究员们记载中，我恢复的时间会随着死亡次数的增加而减少，也由受伤程度影响，目前最快的一次修复也需要12个小时左右。
是伤势太重，导致他以为我死掉了吗？
我直起身。
转过头时被他吓了一跳。
他还没有走，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见到我起身后，像黑猫一样灵敏地睁眼。
我并没有被抛弃。
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正在耐心地等待着我复活。
“你的能力很有趣，我确定你刚才已经死了，身体却在自动修复。”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让我感觉到淡淡的安心。
我注意到房间的门大开着，可以看见外面漆黑的走廊。
他像是了解了我的疑问，“基地的人已经全部解决了，为了验证你的能力，我特别推掉了原本的任务，这样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没有关系。”
“能够得到这种神奇的能力，就算多费些功夫也有的赚。”
我眨眨眼，呆呆地看着走廊。
他意识到我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不客气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打乱了我的工作计划，我需要你来弥补我的损失。”
“抱歉……”我很愧疚，给刚见面的陌生人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突然想到了我要和他说什么话题了。
我紧张地酝酿开口，说出刚才想了很久的话题，“糖果……你吃过吗？”
“是怎样的糖果？”他问。
“研究员给我的，是圆圆的透明的，用反光的彩纸包着的那种。”
一旦开口就停不下来，我意外流畅地说出这些话。我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没话找话似的说了出来。
我突然感觉很羞耻，莫名其妙说着糖果之类的话题，他会不会很讨厌我说这些，我只是一厢情愿地说着我想说的话题，被迫听不感兴趣的东西的感觉肯定很难受。
他很包容，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不必在意我，我并没有反感。”他开口道，原来是我刚刚不知不觉把心里话都说出口了。
“你做的很好，像现在这样对我毫无保留的话，很有利于接下来的工作。”
“工作？”
“嗯，我将会训练你，培养你，作为带走你的代价，你今后将为我工作。”
他凝视着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回答我，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得到的你，能为我创造多少价值呢？”
“我不知道。”
我茫然地回答，我说我可以都听他的。
我的身体没来由地冷颤。
“怎么了？你可以说出你的想法，从刚才开始，你一直在想些什么？”
我老老实实坦白，“我在想，我不知道我能否胜任这份工作……”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实验室……事实上，您是我看见的第一个除了实验员以外的人类，我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我决定实话实说，事实上让我最为恐惧的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能够回报这位先生。
我没想过会离开实验基地，研究员们死掉了，今后的日子不用躺在营养液里，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如果他希望我为他工作，那我就为他工作。
我对未知的世界充满渴望，也充满恐惧。
从来没有接触过外界的我，真的可以完成任务吗……
他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很喜欢我的实话实说。
“试验品应该没有姓名，作为见面礼，你需要我给你一个名字方便称呼吗？”
我没有名字，实验员们是有名字的，他们的名字不是我给他们取的4号5号，我的编号也不算名字，他们可能叫罗德·里戈，也可能叫其他什么的。
“你喜欢多利这个名字吗？”
他一直面无表情，直觉却告诉我他不希望我拒绝他。或者说，他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意愿。
这位陌生的先生想要送给我一个名字。
真奇怪，我觉得这会让我更像一个人，而不是试验品。
于是我点头，我说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您呢？”我问他，“您的名字是什么？”
“伊尔迷·揍敌客。”
“伊尔迷先生。”
我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手指，他没有动弹，看起来很困惑于我的意图。
于是我握住他的手掌。
他依旧一动不动，试图明白我的想法。
“你在做什么，多利？”
伊尔迷先生在喊我的新名字……
它可真好听。
“之前听研究员们说，朋友表达感谢的时候会这样做。”我诚恳地看向伊尔迷先生，“我很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很感谢您送给我的名字，我也想表达我的谢意。”
伊尔迷·揍敌客思考了一下，似乎理解了我的想法。
“我知道了，但我们并不是朋友。不过我允许你表示你的感谢，你想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
我慢慢靠近伊尔迷先生，他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又按耐下来，耐心地观察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想起罗德·里戈曾经说过，他有一条狗狗，狗狗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之间非常亲密，狗狗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感谢。
我认为狗狗是好朋友的别称。
虽然伊尔迷先生否认了我们的朋友关系，但是我还是想用最合适的规格来感谢他。
于是我直接了当地凑上去，踮起脚尖，用脸蹭了蹭伊尔迷·揍敌客瘦削苍白的侧脸。
他的表情很冰冷，手掌却是温热的。
贴着他的脸颊时，我的脸上感觉到冰凉柔软。
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在我后颈的皮肤上，我从那一片肌肤感觉到一丝凉意和惊悚。
“在此之前，请告诉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朋友关系会这样表达感谢？”
我回想了一下，“狗狗。”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我又没有朋友，连狗狗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难道狗狗不是一种朋友之间的称呼吗。
伊尔迷揍敌客平淡地说，“看起来你的常识课需要提前了。”
……
他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看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闲聊就此结束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任务要忙哦。”
“你可以自己行走吗？”他浏览着手机，它正不停地提示着讯息。
我试着迈开腿，想要和伊尔迷先生一样正常地行走，却颤颤巍巍，狠狠摔了一跤。
我沮丧地回答， “我没有学过行走。”
伊尔迷先生拿出他的大头针，“那就试一试这种方式吧。”
伊尔迷先生再一次杀了我。
……
“这一次死亡后，复活的时间和上一次相差无几，在复活后有感觉哪里不一样吗？”
伊尔迷严谨地发问，神态像极了做实验的实验员们。“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没有办法承受我的念针，今后需要多加锻炼。”
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对不起，伊尔迷先生……又耽误了您的工作……”
他很快意识到我的恐惧，体贴地回应，“没关系，事实上工作马上就结束了，只差最后一步。”
“就交给你吧，作为你的第一个任务，难度不高也不低，要求割开任务对象的喉咙，又要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随着他的目光，我慢慢转头，发现面前不再是实验室的白色墙壁，而是一个有着小型室内温泉池的浴室。
——
作为新晋□□帮主的独生子，派尔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打发时间。
父亲只有他一个继承人，派尔本人却没有什么管理帮派的能力，所以在父亲死后，整个帮派的日常工作都被他委托给父亲的助手处理。
那是一位在帮派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一直对他也很亲切，派尔非常放心地把所有事物抛之脑后，准备巴伐利亚的景区度假几个月。
“泡个澡吧……”派尔脱下黑色外套，仆从上前整理，利落地将落在地上的衣服包裹进防尘袋里送去干洗。
派尔有泡澡时喝冰酒的习惯。
仆从端上承满冰块的酒杯，轻轻放在温泉池的边缘，瞥见了旁边跪坐着的金发女孩。
她看起来年龄很小，低着头，穿着很有民族特色的白色连衣裙，紧握着一条米白色的浴巾。
派尔不喜欢仆人发出声音打扰他，于是仆从低下头，放下酒杯后拿起木托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浴室。
泡在温暖的热水里，派尔仰着头喝了一口冰酒，女孩伸出手上前轻轻按捏着他的肩膀。
“你叫什么？”
女孩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大人，是我的力气太重了吗？”
派尔睁开眼睛，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她诚惶诚恐的表情。
“怎么之前没有见过你？”
“您当然没有见过我，因为我不是酒店的员工呀。”她柔柔地回答，从嘴角咧开一抹微笑。
一道银光闪过，派尔猛然睁大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他张着嘴剧烈地喘着气，眼球瞪得似乎要炸开。
多利的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伊尔迷大人，我做得怎么样？”
“刚刚真的超紧张，您告诉我不管他问什么都随便回答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搞砸了该怎么办呢，幸好伊尔迷大人一直指导我。”
派尔恍惚之间看见了一个黑发少年出现在多利的身后，正握着女孩的右手，贴在她的耳旁，引导着她挥舞着手中的短匕首。
“我说过的，我的话是正确的，你只需要听我的命令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去担心其他的问题。”
“只要听我的话，按照我说的去做，外面的世界就算再可怕，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没有什么需要担心。”
这个黑发少年，简直……就是魔鬼……
他毫无怜悯地引导着女孩手中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割开了派尔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干净的池壁上。
而他甚至顺手将凶器放在池水里搅动几下，把上面的血迹冲刷了下来。
“做得很好，多利。”
“按照任务要求完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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