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对吧，沈老师？

“问过门卫，生人入户都需要登记，所以那个人只能是小区里的住户。”杜城回答。

这话听着没毛病，可沈翊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

死者家在三楼，但电梯显示故障维修中，沈翊就只能跟着杜城爬楼梯上去，只是他心里像是有事似的，心不在焉之下走得越发地慢。

竟一时不察鞋尖磕到上一层台阶，直接踩空，一瞬间大脑空白，心脏顿时漏跳一拍，他下意识想要去抓一旁的扶手，可肩膀却被一只手摁住。

他抬眸望过去，杜城另一只手也过来扶住他，摁住他的肩膀，稳稳将他扣住。

那人手的温热透过衣料传递过来，细微的摩.擦声和缓慢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沈翊的米色挎包在身后晃了一刻，又被杜城抓住拽回来，“收好。”

他也借着杜城的力站稳。

意识到氛围不对的杜城很快收回手，轻咳一声道:“多大人了，走路都不看脚下的吗？”

闻言，沈翊也回避两分，轻笑道:“一时没注意。”

“三楼到了。”

杜城这才反应过来，停滞片刻后，很快回神抬步走进三楼走廊。

外面仍旧有几个警察在现场勘察，何溶月蹲在最外面的鞋柜旁不知在查看着什么。

“早。”沈翊笑着向她打招呼。

闻声，何溶月身形一顿，缓缓转身，“你不是……”

她瞥了一眼走进屋内的杜城，似乎要说什么，却只是轻笑一声，“回来就好，正好有个东西要给你看看。”

“什么？”沈翊走过去。

只见何溶月慢慢站起身来，她手上拿着个八开大的像是相框一样的东西，沈翊疑惑，“照片？”

可何溶月却摇摇头，而后将那幅画转过来面对着他，可沈翊却瞳孔一震，紧紧盯着那画，眉头紧蹙着不肯舒展开。

“怎么了？”杜城像是发觉这边的情况一般，又走回来问道。

他看见那画眸光一凛，不禁微微蹲下身来仔细查看，许久，才转过头来看向沈翊，“这是你的画？”

左下角的立着的羽毛的签名很明显出自沈翊之手。

沈翊没说话，杜城却又盯着那画上的划痕疑惑开口，“这是你划的还是死者家人划的？”

画上正中间被人用刀片之类的尖锐物划开了一道口子，隐隐露出里面的纸张来。

闻言，沈翊摇摇头，“不是我。”

何溶月开口：“问题不在划痕上，我上网查了查，这幅画的创作时间……”

她说着望向沈翊，“是七年前吧？”

“七年前？”杜城若有所思，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当年你烧毁的几幅画之一？”

“又是仿品？”杜城回头问。

“是我画的。”沈翊开口回答，“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及它怎么会在这。”

杜城凝视着他许久，“先看看这地方吧，这画一会再仔细研究研究，沈翊，你跟着我。”

沈翊闻言跟上去，仔细看着这间公寓的布局，正观察着，眼前被递上一双手套来，沈翊抬眸，只见杜城在看着不远处的电视柜。

他自然地接过，将其戴在手上。

电视柜下的空格里规规矩矩地摆着一排小孩子的玩具，电视柜被擦得闪闪发亮，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茶几上的茶具摆放也整整齐齐，连杯子把手的朝向都一样。

沈翊推开衣柜，看了看里面仍旧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问，“周立鹏或者是家里其他成员，是不是有强迫症或是洁癖？”

前面的杜城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他，点点头，“对，他们夫妻二人都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沈翊没说话，又走进里面一间儿童房里面，墙上挂着几幅小孩的画。

蒋峰很快赶过来，“城队，那辆无人车也是报废车辆，但车主两年前就已经死了，我调取了附近监控，死角很多，暂时没发现是谁投放的，但那边调查还在继续跟进。”

杜城点点头，“嗯，早点查出来。”

当他转过身去再去观察这间儿童房的布置时，却见沈翊站在一幅画面前，仔细地盯着那画。

其他的画大多都是画的太阳、春花之类的事物，色调明显偏暖，但中间那幅画却是暗沉的冷色调，在其中十分明显。

蒋峰不明所以，“这……漂浮在海里的房子，黑色的草？城队，我感觉这孩子比我还灵魂画手。”

“不是。”

“寻常的房子都是在——”沈翊望着那画开始解释。

可杜城却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寻常的房子都在陆地上稳稳当当的，可他的房子却在海里，不稳，有随时冲走的风险，在孩子眼中，房子是一个家庭的基础，周小辰很焦虑，他父母关系应该不是很好。”

此番话一出，沈翊缓缓转过头来望着他，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像是没看到沈翊的动作，杜城又盯着那画开口，“他画的草配色很冷，杂乱无章，能看出来他心绪低落，并且很焦虑。”

随后望向沈翊，“没错吧？沈老师。”

闻言，沈翊的眼睛半眯起来轻笑一声，赞同地点头，“对，城队分析得很透彻。”

看着二人对视一眼后微笑，看得蒋峰一头雾水，“我说城队，你什么时候也进修了儿童心理学？”

“接着查案。”杜城拍了拍蒋峰的肩膀，抬步又去看其他地方。

沈翊从他面前走过也只是温柔地笑着，“接着找线索吧。”

另一边的房间很大，摆着很多书柜，一旁是张办公桌，电脑都摆在上面，旁边还放着一杯没喝完的浓茶，看着像是个书房。

“这是死者周立鹏的书房，他从北城科技公司出来后就一直居家办公，在淘淘上注册了软件远程维修与安装的店铺，同时也接些软件设计的单子，以此维持生计。”

“那他退出江城科技公司的原因查出来了吗？”沈翊抓住其中关键点问。

“查出来了，就是普通的裁员，他岁数也到了，就被归在了裁员名单里。”蒋峰回答。

“他跟公司里的同事结怨过吗？”

蒋峰摇摇头，“没有，周立鹏这个人很圆滑，工于人情世故、职场礼仪，几乎没和人发生过冲突。”

“这案子感觉一头雾水。”蒋峰叹了口气。

“不，还是有进展的。”

蒋峰望过去，不知何时沈翊已经站在办公桌旁边，桌上放着两排书，都用书立箍着，整整齐齐地摆在一旁。

“什么进展？”蒋峰过来，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那排书，“这……不就是普通的书吗？”

“这是一套系列书，一共分九本，这里从一到九……但唯独缺了第八本，他这样一个有强迫症的人，肯定不会不买第八本，那就有可能——”

“所以，要么是凶手拿走了那本书，要么是死者为了不被凶手拿走，将那本书藏了起来。”杜城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顺着沈翊的话往下说下去。

听后，蒋峰点点头，“有道理，我去叫人来地毯搜索一下，没准能找到。”

“尸检报告出来了吗？我想再看看尸体的情况。”沈翊抬眸一旁的杜城。

“还没，等等何溶月吧。”

只是她们没想到这一等就又是两个小时，等到天黑了那边也没传来消息。

但蒋峰却带人将遗失的第八本书找到了，“在墙上的一幅画后面，那楼梯画得旁人眼花缭乱的，差点被它误导，这书就藏在夹层里。”

“你还能被幅画看晕？”杜城皱着眉头望向蒋峰。

可一旁的沈翊却接过那本书，轻笑一声解释道:“他看到的应该是荷兰画家M.C.埃舍尔的《神秘的楼梯》。”

“他以不可能的建筑和空间构造而闻名，画中的楼梯看似正常，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其结构是违背常理的，让人无法确定楼梯的起点和终点，以及人物在楼梯上的行走方向，给人一种空间错乱的错觉，蒋峰应该是被误导了。”

杜城一愣，挑眉疑惑地望向蒋峰，“是吗？”

蒋峰懵然点点头，“啊？……嗯。”

这边沈翊柔柔地笑着，却已经把那本书打开了，书前几页都很正常，但看着看着，沈翊却眉头一皱。

“怎么？”杜城观他神色，以为是线索再次中断，忙开口问。

“这本书除去官方附赠画册，前几年发行时，宣布的裸书官方重量是在680到800克左右，但这个明显很轻，或许都不足500克。”

说着，沈翊又往后掀了几页，后面明显有透过来的痕迹，他眉心紧皱，直接去翻书的中间页数。

只见里面竟然有一小块是被挖空的，在被挖出来的地方中，静静躺着一枚U盘。

“这……跟我小时候在字典里挖空藏手机一模一样。”蒋峰惊叹，一时间连他鼻子上的小痣似乎都在赞叹这人心思之深。

“U盘？”杜城疑问，“他为什么费尽心思地要藏这个？”

沈翊想了想，将U盘插向电脑中，企图看看里面的内容，但电脑屏幕上的报错却让他的手一顿。

“也不是没有办法，回去后交给技术部门，应该还能找回来。”杜城盯着他的动作，缓缓开口。

“不早了，今天先到这吧，蒋峰，你把这些东西打包带走交给技术部门，然后让同事们都撤吧。”

蒋峰点点头，屋子里的鉴识人员很快撤出，临走时，沈翊望向那副他自己的画，一时似乎有些幌神。

“这个也带回去。”杜城交代蒋峰。

对于杜城的处置，沈翊自是没什么意见，但坐上杜城的车后，一直到回到他的公寓里，他却一直心不在焉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

而这次杜城像是不放心他一样，竟跟着他回到自己的画室，“今天都累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见。”

闻言，沈翊也抬眸浅笑着温声道:“明天见。”

杜城沐浴着月色出去，沈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发一言，周围渐渐陷入一片黑暗，沈翊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像是一缕魂魄般，风一吹就能散掉。

他不知为何，走在一道黑暗中的小巷子里，手机一直在嘟嘟地响着，可对面那人却始终不接电话。

沈翊不免心里有些慌，心跳越来越剧烈，脚步也越来越快，直跑得气喘吁吁。

可转过一条街巷后，他却看到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人。

那是他自己，但是装扮稚嫩、头发卷曲而凌乱，梳着半扎发，赫然是七年前桀骜不驯的自己。

怎么会这样？

对面的“沈翊”望了望身后的街巷深处，似乎在看着一个人，而后又望了一旁的沈翊一眼，眸中闪过一缕暗沉的光芒，而后抬脚转身就走。

直觉告诉沈翊这事没那么简单，他控制不住地想过去看一眼。

但过去后，却瞳孔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