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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好可怜

他非常的危险。

好害怕。

刹那间,浅桐美乃莉脑中只闪过恐惧。

她不忍再看屏幕,借由蹲下身去捡陶瓷碎片来逃避可怖的事物。

平板大声转播嘈杂的现场动静,他们陷入空前绝伦的恐慌。

漂亮勺子上的红色玫瑰碎片四散,像飞溅的血迹。

少女半蹲着,脖颈处传来冰冷的触感,寒气向上,像被人温柔地抚摸耳后的肌肤。

她感到自己脖颈被外力施压,整个人向前跌倒。

着急用手掌支撑起身体,恰好按到了陶瓷碎片所在地面。

“啊……”她惊呼,连忙坐起,查看手心伤势。

手掌只是被碎片划破了两道小口子,血缓慢地流出来后人才感到了痛觉。

浅桐美乃莉又怕又慌。

想哭。

她抬起受伤的手挡住表情,一边流泪一边偷看男鬼在干嘛,是不是准备吃掉自己。

眼神被抓个正着,他支起半条腿慵懒地坐在桌上观看自己流眼泪。

好邪恶一鬼。

浅桐美乃莉想,一定得寻找真正厉害的灵能力者对付恶鬼,刻不容缓。

手往上抬,挡住眼神接触,自言自语出声:“莫名其妙摔了一跤……”

男鬼收起脚,转为手背支撑下巴,他饶有兴致地观看比出演节目的灵能艺人要自然得多的演技。

听管家说宝贝女儿的手心破了小口子把浅桐正志给担心坏了,飞奔般跑到浅桐美乃莉的身边表达担忧。

浅桐美乃莉展示手掌,伤口已被生理盐水清洗消毒,“没事啦,不疼。”

小小的划伤而已,处理得再迟一点,伤口说不定已经愈合了。

“呜呜,爸爸心疼美乃莉。”中年男人泪流成河。

浅桐美乃莉不着痕迹地瞥一眼男鬼在干嘛,震惊地发现他正在浅桐正志身后拉男人脖子上的大粗金项链玩。

金项链向后逐渐勒紧。

她着急道:“爸爸,你的项链取下来给我。”

浅桐正志:“?”

虽然疑惑,还是把金项链取下交给她。

男鬼觉得没趣,自顾自地飘走了。

“有点重,还给你。”浅桐美乃莉立马递了回去。

浅桐正志摸不着头脑,可宝贝女儿一直这样任性,他早已习惯。

他想着,任性妄为也没有关系,反正浅桐家只有她一个继承人,所有的关系网和资产都是浅桐美乃莉的,他只希望女儿能活的快乐、自由自在。

即使是欺负同学也没关系,这都不算什么,相比大人世界作出的残酷“欺压”,她所做的一切都只能算是“玩笑”。

冷漠和自私的情感传递。

有迹可循的一脉相承。

今晚的恶鬼一直紧跟、贴着她,晚上睡觉他一个鬼也要横在床上正中央占完了大部分地方,浅桐美乃莉被迫挤到边边角角蜷曲着……好委屈。

她背对恶鬼蒙住被子紧闭双眼屏蔽外界,酝酿着睡意。

被子捂住脑袋的人不自觉地探出头来喘息,均匀的呼吸声起伏在少女的面颊。

细软的发丝凌乱地搭在白净的脸庞。

一只惨白的手出现在面部上方,捂住她的口鼻。

窒息袭来。

浅桐美乃莉闭着眼睛,从被褥里伸出双手想要拿开阻挡自己呼吸的物体。

那只手顺从的移开,她重新进入安眠。

死尸一般的男人手抓起少女的手掌,手心已经愈合的伤痕再次崩开。

伤口在挤压中流出丝丝血液。

浅桐美乃莉双眉紧蹙,外界和梦境同时施压,下颌角滑落一滴冷汗。

梦中,身处教室的她对黑发少年说:“你被他们这样对待也有我的原因,我会解决问题的。”

少年说:“好啊,你真正经历一遍我的痛苦吧。”

他牵起她的手,用力攥紧。

“好痛!”浅桐美乃莉想甩开。

“不要撒娇。”最上启示说。

他拉着她来到教室的窗边,风吹起半透的布质窗帘。浅桐美乃莉不明所以,她在窗边向外远眺将校园操场的全景收入眼中。

最上启示把她一把推下。

他说:“开始了。”

浅桐美乃莉一脸惊恐,高速跌落中不可置信地望着最上启示。

他面无表情,高高在上。

她坠落在昏暗阴郁的医院,病床上刚刚死去的女人化作哀嚎的恶灵。

“都是你的错!”尖锐的声音充斥浅桐美乃莉的颅内。

浅桐美乃莉回答:“啊?”啥啊怎么都是我的错。

又穿越了?

占据了病房庞大空间的暗红色恶灵扭曲变形,丑陋的身形猛然拉长,挥舞尖牙利爪,大张血口开开合合。

阴暗的怪物圈住了她。

浅桐美乃莉不知所措。

现在该干嘛?

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不跑,是想见识地狱吗?”

是最上启示的声音,她好似找到了同伴一般欣喜地回头道:“不太想欸。”

他站在被恶灵包围的中心,神情依然淡淡的,“不要撒娇,你不是小孩子了吧。”

“可我真的好害怕,就知道最上同学不会丢下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嘛。”浅桐美乃莉重复第一天最上启示的话语套近乎。

虽然这是认识的第二天而已。

最上启示的嘴角微微翘起,“我想看你跑起来。”想看她陷入无用的逃跑,经历循环的绝望。

浅桐美乃莉:“……”

她讨厌运动。

眼见纤长扭曲的怪物圈禁范围越来越狭窄,强烈的恐慌和焦虑弥漫在变作牢笼的病房,她不得不跟着最上启示逃跑。

穿过狭小的房间门,闯进笔直的医院走廊,白灯似乎在他们的奔跑中微微抖动。

沿着走廊,所有病房的门都敞开着,那些房间仿佛一条蜈蚣的足,数不清。

身后是恶灵撕心裂肺的咆哮。

逃跑之路看不见尽头。

浅桐美乃莉回头看,恶灵蜿蜒爬行紧随他们。

“不行啊!”她停下来喘气,“跑不掉的……而且那个人好像想说什么。”

生前是女人的恶灵,目光涣散,不停的哀嚎,长满獠牙的嘴不停流下涎液。

“那是你妈妈吗?”她突然联想。

“嗯。”

最上启示还要拉着她做无用功的逃跑,反被她扯住。

浅桐美乃莉解释说:“你妈妈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哈?”他好像不明白。

“等我听清楚,再逃吧。”她下决定道。

梦中的环境突然失真一般,虚虚实实看不清恶灵的真正相貌。

少女强拉住少年等待着恶灵的靠近。

浅桐美乃莉的视线仿佛透过一层雾气。

看待世界模糊的感觉就像眼含泪水,她想着,转头看向最上启示。

他的眼眸泛着莹莹泪光。

浅桐美乃莉想:好可怜。

等待中,他们听清了面目狰狞怪物的激烈控诉。

母亲指责儿子诅咒了自己的人生,他是一个糟糕的噩梦,是桎梏也是祸害,更是一切支离破碎的源头。

她强烈地恨他。

同浅桐正志正相反的恨意,极端的“爱”、极端的恨。

母亲向下传递自己经历的所有痛苦,推卸情感与责任。

浅桐美乃莉感觉太糟糕了,这个世界连恶灵都不正常。

虽然恶灵的存在本来就很古怪。

最上启示无聊地打哈切道:“你听够——”话音未落。

“清醒疗法!”少女喊道。

浅桐美乃莉对恶灵使出了近身擒抱攻击和垂直跳跃扫腿,命中目标立即后滚闪避。

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最上同学的妈妈你说错了,你的人生并非因为最上同学变得糟糕。即使没有他,痛苦与悲惨依旧会存在。依旧命如草芥,在苦海里苦苦挣扎不得上岸。”

命运的重担,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担。

“所以,不是最上启示的错。”

“你不敢怨恨世界和社会,因为它们一向如此而且不打算改变,于是只能把一切推托给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你的孩子。”如果世界和社会能将资源公平倾斜向弱者,不理所当然站在表面强大实则掠夺他人、自私自利的一方,眼泪汇聚的苦海就会干涸一点,人们也许可以从海里站起来呼吸。

最上启示捂脸,很是烦恼,忖量下次的噩梦要提前降低浅桐美乃莉的武力值。

太意外了,他忽视了普通人的力量。

然后他就被浅桐美乃莉拽住飞奔起来,“愣着干嘛,她发狂了耶!”

经少女一顿话疗输出后,恶灵陷入狂暴状态。

此刻,暗红色的怪物凶猛无比,它横冲直撞,同归于尽的姿态肆虐每一处碰触到的物体。

浅桐美乃莉跑得快喘不过气,她张开嘴呼吸。

“算了,我腻了。”最上启示停下。

现实空间,恶鬼似乎很看不惯平稳沉睡的少女,先是捏住了她的鼻子,看她皱着眉张开嘴大口呼吸又用手指夹住她的嘴唇。

梦中的浅桐美乃莉:喘不过气了。

“那该怎么办?”她选择留在最上启示的身边。

扭曲的怪物越来越近。

最上启示手一挥,恶灵烟消云散。

“欸?”浅桐美乃莉震惊。

最上启示选择对少女面部具现化的问号视若无睹,他说:“只是因为要确立自己在班级的地位就肆意欺辱旁人,这样的你凭什么说出漂亮话,闭嘴,恶心。”

“嗯,就算是这样的我也会变好的,你也会的。”她平静地接纳他的评论。

是“浅桐美乃莉”的事实,但她会改变。

“最上同学,”浅桐美乃莉踮起脚轻轻抚摸黑发少年的头顶,如想象中一致的柔软手感,“一起努力成为一个好人吧。”

梦境陡然坍塌。

浅桐美乃莉醒来就发现自己无法呼吸的罪魁祸首,没事干摆弄人玩的阴森男鬼。

她假装自然地翻身,躲过男鬼不安分的手指。

抓住被褥回忆梦境,“为什么梦里总是有最上启示的参与啊……”她困惑不解,明明只是才见两面的同学关系。

难道在内心中自己对他一见钟情,转化为深层潜意识所以一直梦到他。

……

这想法差点把浅桐美乃莉尴尬死,对着被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围观的男鬼表示:好像一条离水蹦哒快死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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