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遥望神树，昏暗光线下人眼忽视了大部分细节，远远看去更像一颗西兰花了。
最上启示以为浅桐美乃莉会说什么，与“力量”、“神”相关，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拿出手机点点，眼下皮肤反射着屏幕白光。
然后抬起头对他讲：“啊，我还以为东京迪□尼在东京呢。”
名字里带着东京结果在千叶县。
最上启示想着这种事真的重要吗，嘴上安慰道：“我也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她夸张地叹气，“你懂什么呀。”
“……”
备受人尊敬的恶灵认为浅桐美乃莉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恶劣到得意忘形的程度了。一种微妙的笑意在他的面孔显露，和一贯的温和感不一样。
浅桐美乃莉心里无缘无故发毛。
胆量与体型负相关的金毛大狗用牙咬住主人的衣服想要拽离，可无法理解它恐惧的人类还试图从狗嘴夺出衣角布料，金毛一声哀嚎便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跑掉了。
目瞪口呆的主人连忙狼狈地去追狗。
这分散了一旁恶灵与少女的注意力。浅桐美乃莉看着眼前荒谬的追逐场面觉得养大狗好辛苦，还是养猫最好了。虽然摸不清猫的脾气，经常被咬，还总找不到猫躲哪里了。
有了更艰难的人作为对比，她和颜悦色地软声说：“我是说，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嘛。”
最上启示指出：“刚刚不是这样。”
“你记错了。”浅桐美乃莉明确回复恶灵，语调万分肯定。
“那是我记错了。”最上启示没有反驳，眼睛微微眯起，对她又笑了一下。
她便认为自己在与恶灵的较量中得到了胜利，晃了晃牵着的手，想要对他再说些什么，可四周隐隐约约响起动物狂吠的声音打断了正在进行的行为。
那些声音类似金毛的哀嚎，模糊、不真切。
恶灵微抬着眼看向神树，“那些生物来了。”
“什么生物？”
“你的对手们。”最上启示侧过脸说，将极细微的讽刺隐没在浅桐美乃莉看不见的阴影里。
……
浅桐美乃莉第一次看见真实存在于世界的妖怪，虽然是被最上启示强压着不得不看。
它们是丑陋、变形、破败、疾病和罪恶的集合体。狰狞的吠叫就从其中传来，那群怪物先是施展自身所获超能力量，精彩纷呈，混战的最后却纷纷回归野兽般本性的啃噬，失败者一个接一个、主动或被动地投入绿色地狱，被神树吸食殆尽。
最可怕的是，它们为争夺神树力量发起的战争里没有胜利者。战场上所有虚弱的生物都变作了神树茁壮生长的肥料。
即便是怪物，这也残忍至极。
哀嚎声停止了。
浅桐美乃莉发觉天空中的月亮已经冒出，月光下神树越发精神奕奕。最上启示放开她，随手吸收掉部分妖怪的力量。
一切干净得仿佛那场有关力量的惨烈争夺没有存在过。
她不自觉紧皱眉头。
最上启示怀揣着微妙地恶意提问：“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毕竟接下来他所做一切会完全为了她，就像生前所做完全为了母亲那样，偶尔的言语讽刺应该得到体谅。
她摇头，“我不想要。”
最上启示只好大人样遗憾地告诉她，“美乃莉，不能只看到事情带给你的好处。”
浅桐美乃莉却天真且理直气壮反问：“我只想要美好的东西，不可以吗？”
“不可以。”
“那努力一点呢？”
“不行。”
最上启示发觉同样的对话也曾发生在最上幻境中，不过之前的主题是她以为拥抱就能安抚和改变恶灵顽固的痛苦。
不行就是不行。
他怔怔出神，虽然那个拥抱的想法很可爱。
陷入困扰的浅桐美乃莉眼前一黑，她被恶灵化作影影绰绰的黑影裹住，但触感奇怪得像一个拥抱。
“怎么啦？”她决定把无法解决的问题先置之脑后。
“没什么，”黑影凝聚出人脸回答，“我会听美乃莉话的。”
浅桐美乃莉抿着嘴也作出让步，“有时候我是挺笨的……正确的做法要请你告诉我嘛。”
这让最上启示感觉很奇妙，怎么会有这样相消相让的怪异关系。
他们对视间，浅桐美乃莉的嘴角情不自禁地舒缓上扬。她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抬手挡住下半张脸再瞧着青年模样的恶灵。
她的眼睛弯起，“你很好看。”
最上启示低头慢慢抵近。
时间在此凝滞。
什么都没有发生，青年恶灵被浅桐美乃莉扯住袖口向外跑了起来。
“没时间了，我们还要去东京呢。”具体是东京旁边的千叶县，她边跑边解释。
巍峨神树中，一只邪恶的灵魂穿过交错的枝蔓遥遥凝视他们在想什么，绿色的火焰以势不可挡之势熊熊燃烧。
“降温了？”
浅桐美乃莉坐在末班电车上忽然打了一个冷颤，疑心是身旁恶灵体温很低的原因，但又不愿远离他。
被怀疑的最上启示对家里有司机却拉着一只恶灵坐夜晚电车，专爱自找麻烦的青春期少女说：“美乃莉真是脑子坏掉了。”
“什么嘛。”
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小憩。于是恶灵闭上嘴，保持着姿势不变化。
他俩愿打愿挨自得其乐，但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画面足够毛骨悚然。少女维持诡异的姿势休憩，身体着力点竟然不可思议地在空中。
今夜，调味市论坛上多了一个恐怖的电车怪谈。
“到了。”最上启示小心翼翼地将她摇醒。
“哦。”
浅桐美乃莉揉揉眼角。
她有些后悔，应该坐家里的车来的，疲惫简直冲刷了沿途与人车厢中私奔般恋爱的浪漫。
而且夜晚的东京同调味市没有很大不同，陌生的普通城市。
“都怪你啦！”浅桐美乃莉垂头丧气道。
“啧。”不明白为什么怪上自己的恶灵守护着她，本想接近落单少女的阴影们心生恐惧纷纷远离。
带着疲惫困乏的浅桐美乃莉感觉自己很不容易地来到预订房间的酒店，办理入住手续时奇怪地发觉对方没有让她出具监护人的同意书。
那人见她盯着自己，微笑着说：“美乃莉大小姐，祝您今夜好梦。”
浅桐美乃莉明白了，这是她打电话报备后浅桐正志做下的安排。
开门走进套房，本以为自己立马就会大睡特睡的浅桐美乃莉看着陌生房间里的恶灵清醒了，她想到一件事情。
现在和最上幻境中不同，最上幻境里两人都是灵体状态，大部分灵魂是没有□欲那种东西的——她估计现在的最上启示也没有，毕竟是恶灵嘛。
“嗯？”
散漫坐在沙发上的最上启示迷惑于她略显怪异的表情。
郁闷的浅桐美乃莉说：“好烦，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恶灵愣住，随之轻笑着问：“美乃莉在烦恼什么呢？”
她缄默不答，瞄一眼恶灵后自顾自去洗漱睡觉。
最上启示：“？”
浅桐美乃莉弄干净自己后又瞄了一眼无所事事的恶灵，越想心情越糟糕，扒拉下头顶的毛巾半遮住脸总之眼不见心不烦。
但这样的行为并没有给她的心情改观，最上启示看着柔软大床上蛄蛹的绒被虫子，走近她，从层层叠叠的被子里挖出浅桐美乃莉红润的脸。
她睁大着能透出一切情绪的瞳仁盯着他。
他完全明白她的心意。
最上启示附身贴近，手撑在浅桐美乃莉耳朵上。浅桐美乃莉抓住他柔顺微凉的头发，将他拉得更近。
“行了吗？”他抬头掀起眼睫问，“我们接吻了哦。”
浅桐美乃莉便把恶灵的头压低抱在胸前，低低地呢喃：“喜欢你，很喜欢。”
最上启示闭上眼睛，他的心从未如此刻这般安宁，稳稳当当地放在胸腔，不再惶恐、不再仓惶。
隔日清晨，浅桐美乃莉按照网上的建议前往目的地在千叶县舞滨的海洋乐园。现在中学生的流行是穿制服去迪□尼，理由是给青春时代的制造回忆。网友还说最重要事情是入园后挑选搭配自己服装的发饰。
她认为网友说得很有道理，催促着最上启示变身中学生陪伴自己。
“相机无法使我留下影像。”他虽然困惑依旧听从安排变作同龄少年人。
“那又不重要。”
浅桐美乃莉想反正自己留下好看照片就足够了。
……
“你看，这个兔子和我头发颜色很像。”商店里，她对恶灵举起淡紫色兔子玩偶示意道。
“你更可爱。”少年最上启示瞥了一眼玩偶后看着她说。
无聊且无意义的夸奖，浅桐美乃莉却感到愉悦，“幸好你是恶灵，不然别人听到了会把我们对话发SNS上还留言恶心。”
恶灵看起来对当代风气很是震惊。
“不包括我，”她着急道，“我很喜欢你说我可爱。”
浅桐美乃莉说出口才发现真的很恶心，被言语肉麻到的她沉默拿起这只类似颜色的兔子玩偶就去柜台结账。
被少女遗留在原地的最上启示笑出声，等表情恢复原状再保持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跟上。
游玩中途，浅桐美乃莉发现自己新发出去的游玩照片增加了很多热度，“爸爸又给我买点赞和留言了。”
她有些愧疚于自己以前对父亲那么苛刻。
大家放心，那方面不会有更多的东西了！恶灵不会那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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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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