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对雾岛露娜，长久静默。话涌出喉头，再被生生吞下，如同被含在嘴里的回答吓到。
雾岛露娜扑哧笑出来。
“好了啦，不说这个了，”她满不在乎道，“我们来看里面是什么嘛。”
壁橱里面空无一物。
没有她想象中的深深抓痕，与沁血晕黑的木板。
雾岛露娜难掩失望：“就这样？”
“如果有什么就不会还放在这里了。”芹泽克也终于说话。
“唔……露娜看看呢。”
雾岛露娜钻了进去。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女进入时顺手带过了壁橱门，闭合的那刻，芹泽克也抓住了壁橱门，不让其合上。
“干嘛啊？”
人家正在亲自实行恐怖片降智情节。
“恶灵还是呆过这里。”他的意思是她的行为不太合适。
雾岛露娜于是给壁橱漏了一条缝。
隔着一条缝隙，芹泽克也看着雾岛露娜渐渐融入黑暗。
“刚刚好可以装进露娜，”她在里面说，“芹泽，你会喜欢睡在壁橱里吗？”
壁橱主要是搁不下竖着、横着的芹泽克也，得蜷伏姿势。
“很小的时候喜欢在里面玩。”
小孩子都有一段小猫时光，喜欢在阴暗压抑的狭窄空间缩着……他现在也觉得小空间更安心。
雾岛露娜躲进了完全的黑暗里。
“里面的感觉……”她缓慢出声，“好黑。”
每个字都越来越微弱。
芹泽克也的视线范围突然看不见雾岛露娜，壁橱内的那团阴影似乎在后退。
黑影里的声音重复道：“好黑，好害怕，绝望……”
“救我。”
芹泽克也立刻进入壁橱找她。
他弯着腰，头却依然撞到橱顶——还有雾岛露娜。
也不想想壁橱内的空间非常狭小，她再不见，又能去哪里？
雾岛露娜抬起手，从黑暗里搂住站不直的芹泽克也。
她说：“露娜知道哦。”
双臂环过他的腰间。
“露娜什么都明白。”
他要说什么。
雾岛露娜却收紧了环抱，“嘘——”
沉默逼仄的空间中，感官无限放大，芹泽克也不再吝啬感受她那正在跳动的心脏，一颗鲜活炽热会让他融化的心。
太热烈了，于是耳朵里只有心跳的声音……是芹泽克也自己的心，笨拙、局促、饱胀的一颗心。
他们是这样的贴近，混浊的空气在彼此呼吸间共振，就好像，在此刻做什么都可以，抛却一切，百无禁忌。
电话响了起来。
雾岛露娜放开芹泽克也，推开门板，走出壁橱。
敞亮的光线瞬间驱散了虚幻的幽冥，即便有人留恋，他也不得不被迫回到现实。
“我昨天生病了，你知道吗？”雾岛露娜说。
来电的对方说了什么。
“爸爸很失望？”她冷笑，“他不是一直失望吗？”
对方并不纠缠于这个话题，而是把决定通知于她。
“不想去。”
雾岛露娜打断，接着指腹往屏幕用力一滑，挂掉通讯。
可电话完了又是一个电话。
她反复道：“都说了，不要。”
然后再次挂断。
芹泽克也狼狈地弯着腰从里面出来，腰和脖子都累得慌。他瞥见雾岛露娜的手机屏幕闪烁，铃声不断响起，可她只是看着，听着，任由它轰炸自己的五感。
雾岛露娜脸上的神情仿若解离那般，夹杂易于察觉的畏缩与害怕。
最终，表情里所有的情绪散去，她麻木地接起来电，只是说了句：“哦。”
再挂断后，雾岛露娜变得低落。
芹泽克也问：“你还好吗？”
雾岛露娜说：“很坏。”
他想要安慰她，可摸头被说像逗狗，拍肩太男子气概，不知所措下，只能努力地用嘴去说。
“谁打来的电话？”
可惜笨人就连说出口的话也很干巴。
“露娜的爸爸妈妈。”
雾岛露娜接着倾诉：“他们不在乎露娜，却又牢牢控制着露娜。”
露娜是她自己，说着却像一个别的人。
“他们对露娜很不错，可是也很糟糕，可以理解露娜吗？”
在她身畔，芹泽克也安静、耐心地倾听。
雾岛露娜却不打算继续说了。
她流露出最符合自己的年龄的情绪——既渴望关注又恐惧被操控的迷惘。
雾岛露娜满了十六岁，离十七岁又差了些。
茫然自失下，她仿佛变得无限的小，微小的自尊，破碎的自我，小成婴儿，离开大人不能活，却也被全然掌控生死。
愈来愈小，距离成年遥遥无期。
“我会对你好的。”芹泽克也说。
脱口而出的话没有经过思考。
可雾岛露娜对他眉开眼笑起来，追问：“真的？”
芹泽克也保证：“是的。”
他又觉得就这样，也可以。
雾岛露娜拉住芹泽克也的衣袖。
以芹泽克也的视角，能看见她垂眼时，长密的睫毛压下来，尾部的睫毛微微扫过眼尾。
她低声细语地解释最开始的事情：“那个软件只是共享定位，很多高中情侣都在用的。”
“啊，”芹泽克也反应一下，“现在的高中流行这样吗？”
现在的孩子竟然这样偏向束缚系啊……
“总是会对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感到好奇的。”
“我没有删。”
雾岛露娜明显被这样的反应讨好到了，食指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芹泽克也的手心，开开心心地说：“嗯！对你完全不影响嘛。”
灵幻新隆刚点上烟，吸了一口，就看到那两闲逛凶宅的男女出来了，想这凶宅的风水确实不行，自己没一次能顺利抽烟的。
他把香烟捻灭，“回去了？”
“不回去了。”雾岛露娜说。
灵幻新隆转而对芹泽克也说：“芹泽，那我们走吧。”
芹泽克也却连连注目雾岛露娜。
简单的说，他的魂都在雾岛露娜身上。
灵幻新隆意识到，自己作为职业灵媒师的下属已经被咒灵小姐一口一口吃掉了。
他的视线随着芹泽克也的目光移动。
不经意的对视间，雾岛露娜对灵幻新隆露出恶魔才会有的微笑：是的，我让这人下了地狱，很有趣，不是吗？
……
隔日清晨，出门前，雾岛露娜让芹泽克也下午不用去接她了。
芹泽克也脸上写着为什么？
她换上制服鞋，手指勾了一下鞋跟，嘴上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很麻烦不是嘛。”
雾岛露娜穿上后，又踢了一下脚底，让死硬的学校制服鞋更加合脚。
芹泽克也说：“不麻烦。”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呢，”她说，“就不麻烦芹泽啦。”
下午，芹泽克也走到事务所的百叶窗边，向下望去，街道走过老白水手服，黑色诘襟制服的中学生，他们偶尔害羞地靠近，偶尔又远离……
现在是学校放学的时间。
他们走远了。
芹泽克也倚着窗框毫无动作，片刻后，他从口袋抽出手机。
他点开了流行于高校情侣的共享定位软件。
代表雾岛露娜的红点，于学校为起点，开始变动位置。
红点前进的方向并非芹泽克也的租屋，也非灵类咨询所，更非最初让芹泽克也送回的家，是和三者都截然相反的目的地。
她准备去哪？
她打算离开吗？
就在当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她的时候。
芹泽克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大家放心，会下地狱的那种事情绝无可能发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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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被一口一口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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