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这次是彻彻底底完蛋了。
谁都知道一个善良柔软的好人再遇上责任、义务和爱情会怎么做。
甚至都不需要最后一项。
他永远地不会更不能再爱她了。
不论自己做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
最上启示亲切地关心道,他把梦中的红头发小女孩抱在怀里。
真可爱,像用红粗毛线做头发的布娃娃一样。
她太伤心了,没有反抗他,侧颊安静地靠在了最上启示肩头。
可能有最上启示在梦里篡改了她的时间的缘故——铃木统子现在真是个小女孩的灵魂了,在怀里小小只的、绵软的,不像长大后那样高挑锋利的、邪恶的。
她挤着眼睛撇着嘴,泪水不断涌出……鼻涕也有。
最上启示发现铃木统子把鼻涕都擦在了自己身上。
他可是名为最上启示的世纪灵能力者死后化身的可怖恶灵,也是由无数拘禁的灵魂汇聚而成的污秽,是世界上一片化不开的浓郁的积垢。
她往他身上擦鼻涕。
“好脏。”
他嫌弃地捏起铃木统子的脸,手比脸大,只用拇指与食指就掐住了她饱满玉润的双颊,像河豚一样嘟起来。
最上启示可没有收力。
她的脸逐渐变形,连骨头都咔咔作响。
这是要人像熟透又饱满的蔬果一样爆浆的力度。
刹那间,最上启示感觉自己像掐住了一团火,剧烈地灼烧,手掌面疼痛难忍,鼻端还闻到了焦香的烤肉味。
是铃木统子搞的,她身上浮起薄薄一层能量膜刚好刺痛他,而不伤害自己。
“领悟不错嘛。”最上启示感叹,但他是灵体,不怕痛苦,故而不放手。
铃木统子于是手动拿开他放在脸上的手。
——继续用对方衣服擤鼻涕。
铃木统子被抓到还理直气壮毫无悔改,只是从偷擦变成了明着擤。
——可见她的邪恶天生存在。
“你在福利院也这样对大人吗?”
最上启示意念微动,肩头那湿答答的一块变得洁净。
仍在哭泣的小女孩对问题难以理解,反问:“我为什么要哭?”
她几乎不流泪。
除了在梦里,最接近灵魂的状态下……
冷酷与傲慢才是铃木统子积极正面对待人生的关键。
这一反差令最上启示低声笑起来,他认为她人生初期值得哭泣的点很多……比自己还惨还笨的强大能力者可不多见。
是否上天让人拥有力量的条件为缺憾?
铃木统子现在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超能力者,最上启示活着曾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灵能力者。
灵能超能,同一种东西,但形态不一样。
条件相当,可以比较一下。
好歹最上启示有父母,没有出生就被抛弃。
这点算赢了吧?
虽然母亲死后化作怨灵深深恨着这个为了家人付出一切包括人生的儿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现在为什么哭泣?”
他靠在她耳侧又问:“可这不是铃木做出的选择吗?你做了坏事,伤了人心。”
这恶灵说话真难听。
“不,”铃木统子说,“我从来没有改变。”
她没说谎。
纯粹、纯情、纯一。
铃木统子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某种意义上,单纯是个笨蛋。
最上启示哂笑,铃木统子让他想到了自己生前。
像个笑话一样的人生。
并非源于相像,而是截然相反——
年轻的最上启示从不按照自己的意志使用力量,而是为了世界为了人类满怀正义感地为人解决烦恼。
他是一个很好的好人,每个人也都真心地感叹他温柔、善心、伟大。
然后利用和榨取他。
那样厉害的人,连至亲之人身上的灾厄也能化解,以为无所不能,最后却笨得被逼进了绝路,求生不能,只能去死。
最上启示是决定去死后才发觉自己不太聪明。
太笨了。
于是,死后化作恶灵的最上启示决定改变。
“你为什么不改呢?”
最上启示温柔地对待小女孩灵魂的铃木统子,如同他从前待人一样。
可怕的恶灵其实本性相当温和。
“为什么要改?”她微微歪头,单纯得近乎漠然地注视最上启示。
从来都是坏孩子的铃木统子从不觉得自己笨,相反,她认为已经没有比自己更得天独厚的存在。
上天赐予她的力量,生来便注定超越普通人类,成为究极的存在。
加上她又确实很厉害,故而变成了个忘乎所以的混蛋家伙。
“所以铃木就是这样才遭人憎怨呐。”
最上启示能感觉到憎怨带来的使魔正大量聚集在铃木统子的周遭,伴随灾厄。
天使一样美好的小女孩不在意道:“是么。”
怕她、恨她、惧她。
贱得要命的人性会在畏怖里自发生化出来爱意。
爱里也会长出恐惧和憎恶。
她的爱人说:“这其实不是第一次了,在很早之前我们就已经有了裂痕。你永远是你自己,没关系,我能理解,但我没有办法接受小将也变成你,没有办法,非常痛苦,所以就到此为止,我们分开吧,我不恨你,希望你能某一天找到自己心灵的平静,祝你幸福。”
铃木统子想,才怪,不会幸福了。
“被爱与被遗弃竟然是同一个理由,”红头发小女孩又抹了抹眼泪,对最上启示倏地不解道,“为什么?”
这谁能想到?想不通,弄不懂,不明白,不合理。
因为对待世界没有坏心眼,太温柔,所以既被感激也被剥削的最上启示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铃木统子一直在思索这个“为什么?”
想来想去,没有想出什么,非要说,只能是想……
想死。
铃木统子睁眼,双目清明。
一个她早已确定的意识在脑中盘亘:“我必须征服世界。”
向世界展示铃木统子压倒性力量的差距。
然后破坏它,解体它。
镇压,统一,支配,迎来崭新的世界。
至于那个新世界是怎么样的,铃木统子还没想好,但无论怎样,她都是最顶端的那个人,铃木将是继承者。
所有人都仰望铃木统子,包括她曾经的爱人。
他越是反对,那她就越是要做到。
……
铃木统子如噩梦惊醒般清醒了一下,接着,眼神忽然间虚焦,然后要重新聚焦起来。神情显得疲惫和困顿。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靠着窗台睡着了,额头都压得一片红。
好像睡了一觉,又像没有,连方才做梦都忘记了。
她摸着额头,恍惚会儿,然后掀开了窗帘,望出去,外面是错落有致的葡萄庄园夜景,浓郁复古,风情动人。
视野不远的路灯下,昏黄光晕下站着一个几近惨白的欧洲青年。
深更半夜,约瑟夫在葡萄酒庄园古堡酒店底下抽烟。
监视的对象有了变动,他便也有了动作。
约瑟夫主动向掀开窗帘的铃木统子打了招呼。
铃木统子瞥了他一眼就当了回应。
可人家不嫌弃,眼力还很好。
“您真迷人。”约瑟夫说。
这位东方美人既邪恶又艳丽。蓬松的红发因夜风飘荡,似海妖塞壬出没在汪洋的岩石上,以其美貌及歌声魅惑心灵,诱其毁灭。
如果不是先拿到了日本政府的经费,他一定——
为买下自己的女人杀人得是多浪漫的故事啊。
铃木统子是不是塞壬不知道,但她确实被透明如泡沫的灵魂围绕。
和小美人鱼遭遇差不多的恶灵从身后揽住了她,微低着头,脸颊贴着脸颊,下巴抵着颈窝。
两个超能力者却对恶灵无知无觉。
超能力者不一定能看见灵魂——灵能、超能,本质虽相同,却有一定的区别。
只是极细微的差别,在于能力者是否想要觉察。
恶灵低语,如吹过一丝毛骨悚然的凉气。
“你死后变成强大的灵么?到时候我来吃掉你。”
最上启示方才恍然大悟。
这是个心怀死意的人,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耐心等她找死,就可以了。
他忽然没了兴趣,手背反着轻拍几下铃木统子的脸,十足地轻浮。
“你自私,冷酷,孤独,贪婪,傲慢,自我欺骗和欺骗他人,缺点数不胜数,没想到最后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
他们殊归同途。
铃木统子觉得浑身恶寒。
这种感觉——
她将要察觉时,恶灵消散了。
楼下,约瑟夫仰望依靠窗台的美艳女郎,出声邀约她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葡萄酒庄园古堡嘛,不要浪费。
铃木统子冷眼,充耳不闻地合上帘子。
一丝缝都不给留。
铃木统子是买了这个男人,但单纯是作为杀手购买的。
现在没人给他杀,该死的老男人们还在日本国内位置上呆坐着犯老年痴呆。
无具体指代性。
不管承认不承认的现实是,权力的高位大多都是糟老头。
既不好看,也无能力的老男人。
那个位子换成漂亮又年轻的女人坐,有何不可?
话说,铃木统子曾认为过他们得到权力只是因为有个老头身份……
同一时间,日本的清晨,天空下起丝丝雨。
高高兴兴举着雨伞来上班的芹泽克也得知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铃木社长国外出差了。
目前没说归期。
他整个丧气,失魂,脑袋和雨伞一起耷拉了。
蛮可怜的样子。
峯岸稔树:“没必要,这副德行……你被Boss**了?不上班正好回去睡觉。”
芹泽克也坦诚地问他:“那我还有什么意义?”
性格特点是冷漠与恶毒的峯岸稔树闻言认真思索。
好像确实,芹泽克也进入组织的主要工作和意义就是下雨了给Boss撑伞。
虽然铃木统子常常不管他也不管雨地大步走在前面。
晴天更用不着。
而且就以他这样天真的性格……不适合组织。
峯岸稔树深深怀疑铃木统子随时会做出丢弃芹泽克也的行为,好刺激他得到更大的潜能。
他才不是瞎怀疑。
铃木统子把寄居蟹一样的芹泽克也带出来,又故意给了个纸做的壳。她把他搞得更脆弱了,比躲在家中还要脆弱。
铃木统子就是故意的。
“我想你应该更珍惜平静的现在。”峯岸稔树不关事地说。
芹泽克也却在想,他开始想她了。
他觉得自己是无力的,无法独自一个人存在的,大雨里湿漉漉孤零零的狗。
狗想被主人拍拍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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