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庆舟的嘴角不知何时竟然弯了弯，赵大人正骂到兴头上，却突然听到温庆舟开口了：
“够了。”
这场闹剧也不知他怎么看的，温庆舟原本毫不在意的心情，却变得有些烦躁了。
杜海居本来说过赵大人，几次都被他堵了回去，整个人戾气满满，随时有可能直接上手把面前这个只管骂的家伙给······
不过温庆舟的忽然开口让他本来准备抬起的手放了下去，他略感意外的看向这位温大人，发现他嘴上是对赵大人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其他地方。
杜海居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是前些日子处理宁府案子时的两个报案人之一。
他和温庆舟认识吗？
杜海居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个人的名字。
白零？
好古怪的名字，以前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杜海居开始打量青年，他长得其实有些雌雄莫辨，属于那种即使丢进人海中，也能夺人眼球的，细看之下，会发现他的轮廓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既不锋利，又不阴柔。
杜海居更加疑惑了，照理说，如果京城有这样一个翩翩公子，自己那个咋咋呼呼的妹妹肯定早就抖了个干干净净，虽然她打起人来特狠，没什么异性缘，嘴还封不住，却是个名副其实的颜控，为此，杜海居被迫将京城的十大美男和美女都给记了个遍。
可眼前人给他的视觉感受，甚至比当初见到京城第一美男云曲悠还要好。
所以他都跟自家妹妹说了，那些什么排行啊都是虚的，真要找好看的人得从生活中下手。
虽然他浑然不觉自己也在京城十大美男中，但没几个人胆敢舞到他面前，除了他妹。
虽然杜海居本人不以为然就是了。
.
赵大人现在不知怎么办是好。
原本他是说的还算轻的，见温庆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他竟是越说越起劲，最后那说也成了骂，好像可以从这慢上菜中找到天大的问题，凭借多年混迹官场的三寸不烂之舌，他硬是将小二骂成牲畜不如的东西。
小二唯唯诺诺的样子更是让他得意，他其实没有多少火气，但他都摔盘子，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了个痛快，到最后，他自己完全就是没话找话在骂了。
可原本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的温庆舟却突然开口了，这样反而显得是他在仗势欺人了。
赵大人没想通，不是温庆舟默认自己的行为的吗？怎么突然又变了卦？
坊间传言，温家家主，贵族派第一人，温庆舟，是一个自视甚高之人，他出行必备马车三辆，仆役终日不离身，不屑于和没有贵族身份的人谈天，包括朝中重臣，也就只有华浅若这样的大人物值得他交谈一二。
这其中真假多少，赵大人不知道，但他平日里多有留心，也知道这温大人不是什么善茬，也确实不在乎他人。
因此，温庆舟能答应赵大人同游，着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温庆舟其实不想来的，但华浅若托人告诉他，这赵大人有些问题，华浅若要派人查，让他帮着拖一拖。
温庆舟无所谓，赵大人倒是欣喜万分，还沾沾自喜着，殊不知华浅若已经派人查到他家去了。
至于杜海居，赵大人更是有心交往，他名声在外不说，就是皇上，也对他的为人和作业称赞有加，赵大人多次相邀，才终于请动这尊大佛。
虽然两人有空的时间还死不死撞在了一起，不过温庆舟这个人散漫且对一切都无所谓，而杜海居忙碌，能抽出一天已经不易，赵大人在经过颇为忐忑的征询后，三人同游。
赵大人几乎可以看到自己今后的锦绣前程了，心中别提多痛快了，看到唯唯诺诺的小二，又觉得看见以前那个成天点头哈腰的自己，话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的问题是，温庆舟开口，他没台阶下，刚才杜海居也显出不满，不过那时他光顾着想温庆舟的态度，把杜海居抛之脑后了。
“今天这顿饭，就散了吧。”
温庆舟说的慢，却像是在宣判赵大人的罪行一样，此刻他面如死灰，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温庆舟也没兴趣和他继续扯着，他现在一想到刚才自己冷眼旁观的样子被那人看见，就没由得来的心慌。
杜海居的神情颇有些复杂，对于温庆舟的传言，他也略有耳闻，本来刚才他还想着，这人果如传言一样，冷血无情，自视甚高。
可如今这人很显然根本没想再搭理这赵大人，杜海居也没心情和这种人再吃什么饭，同什么游，只是蹙着眉，一言不发。
“你。”
温庆舟似乎终于想起还有小二这么一个倒大霉的活人一样，看了他几眼，语气淡淡。
“去温府找人，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温庆舟回忆着以前在话本里读过的东西，斟酌着开了口。
这场闹剧不了了之，赵大人也没脸继续待在这里，木这一张脸走了，温庆舟也不管他去哪里，就算回府去，华浅若手下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不过是帮他一次，能陪着这人待到正午，已经算仁至义尽了，那华浅若如何去想，跟自己无关。
只是杜海居欲言又止，温庆舟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好像几步之遥也显得漫长，但又太短暂了。
温庆舟停在白零面前，茶色的衣衬得他有些······委屈？
好半晌，这位贵族之首，温家家主，开口了：
“初次见面，我叫温庆舟。”
温庆舟看着眼前人望着自己，心情异常紧张。
他仿照着话本里男女主初见面时说了这么一句，可刚开口，他又有点后悔。
“初次见面。”
这的确是他们初次见面，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相遇。
“我叫白零。”
这一次，不是在夜里，也没有繁星点点，亦或是皎月默默。
……原来当初给他的名字不是假的啊。
温庆舟这时却忆起，几个月前的夜晚，夜是那样深厚，他看见自家小辈停在一个摊前，自己便跟上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
温庆舟在经过介绍后，相当理直气壮的坐在了白零对面。
“······”
“你点的是什么？”
“果帘秋酿，雨露蒸丸······”
“你喜欢吃吗？”
“喜欢，这些都挺不错的，你要尝尝吗？这道虾仁留香，咸淡适中，味道不错。”
“好啊，我尝尝啊。”
温庆舟真得就吃了，还不时点评两句，白零顺着他的意思附和，同时也提出一些想法，两个人怎么看，也不想初见。
杜海居处理完小二的事情回来，一眼就看见其乐融融的两人。
这什么情况？
杜海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倒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怀揣着有些复杂的心情走了过去。
白零自然看见了他，便识趣的安静下来。
温庆舟原本含笑的眉眼却冷了下来，斜视杜海居一眼，语气颇有些不善：
“杜大人有何要事。”
······
杜海居也不知自己何时招他惹他了，郁闷的同时，还是将自己去找掌柜的处理刚才的事情给说了一遍，然后就是来跟温庆舟说一声，道个别，毕竟温庆舟方才已经说给那个小二补偿了，杜海居细想之下，发现没自己的事了。
“哦。”
冷淡的要死，跟刚才他远远看见的样子根本判若两人。
杜海居也没再久留，只是他走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温庆舟对面的那人，且不说他长得赏心悦目，在他们两人对话时保持沉默，一直礼貌的微笑——
白零发现杜海居看向自己，又是冲他浅浅一笑。
杜海居似乎愣了愣，然后他迅速转头，直奔门口。
就是步伐有些乱而已。
.
虽然有些食客会偶尔看向这边，但总体来说，没人来打扰，白零点的不少，二人吃吃说说，显得格外宁和。
温庆舟这次没有说他那些无意义的小故事，而是询问了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告诉白零自己最近的趣事。
白零无疑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很少反驳，选择对方想要听的话，又不会失去自己的态度，他会记得诉说对象的每一句话，并且认认真真回答他们，让人感受到被重视、被理解。
温庆舟能感受到白零的迁就，他们聊得很愉快，温庆舟永远有一大堆的故事，大多数不是他自己的。
“我府上有个仆役爱上了一个侍卫，二人还商议着私奔，结果那侍卫是个骗子，把那仆役的底蓄骗光之后，就弃她不顾。”
很老套的故事，但确实存在，不过并不是温庆舟身边发生的，而是他听别人讲的。
“结果那侍卫拿了钱要跑，却发现自己住的地方的东西一样不剩，连这些年得来的银两也是。”
“原来那仆役也是个骗子，只不过她干的彻底一点，将侍卫家里的东西都卖了，等侍卫反应过来，仆役已经带着他的积蓄跑了。”
“听起来，是两个骗子之间的故事。”
“嗯，你喜欢听吗？”
“那仆役跑了，侍卫呢？”
“······”
温庆舟想了想，编了个侍卫拿着偷来的那点钱，想回到工作的府上，却被赶了出来，后来几次找工作，都失败了。
“他现在还过着苦日子。”
事实上，那个侍卫隔天就发现死在了已经空无一物的家里。
而他偷出来的那点银票，全是假的。
不过温庆舟不太喜欢这个结局，于是就随口改了……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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