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姜潮和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向墙上的石英钟。钟表的指针指到十二上时，门外传来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动。
姜潮从床上一跃而起，轻手轻脚打开门，正撞上昆兰。
对方还穿着白天那身黑色西装，没打领带，修身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
“带我一起。”姜潮东看西看，生怕把费特他们吵醒了，压低了声音道。
昏暗的走廊里，昆兰瞥了他一眼，“回去。”
姜潮摇头，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
“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昆兰十分无奈。
“知道啊，”姜潮凑过去，黑暗里他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八卦的光，“我们一起去揍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美国大兵?”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昆兰报仇，就在当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姜潮差不多能摸到昆兰的思维方式了——有仇必报，而且喜欢立刻就报。
两个人在黑黢黢的走廊拉锯了许久，昆兰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迫人的气势收敛起来，低声道:“记住，不能乱跑。”
姜潮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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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兰拎着姜潮轻盈地跃出窗户，借着墙壁翻上了屋顶。他的身躯充满爆发力，落脚平稳，足以支持他在一栋栋房屋上跳来跳去。
安全区两面环水，朝外的道路拉满了铁丝网，还有十几盏紫外线照射灯兢兢业业亮起，那是天然的守护者。而最高的大楼被改成了瞭望塔，楼顶上是探照灯和守夜人。
昆兰轻松躲开探照灯的扫射，熟练地越到一栋房子的楼顶。
“就是这里?”姜潮问。
昆兰点了点头，正要下去，被姜潮拦下了。
“要有仪式感。”姜潮一脸庄重严肃，从背包里掏出来两个威尼斯的Larva面具。
这是他们现在住的屋子的主人留下的藏品，材质非常轻巧，白色底面上绘制着华丽繁复的花纹，可以遮挡住整张脸。
姜潮像模像样地把面具扣在脸上，面具自额头镶嵌了许多纯银的掐丝藤蔓，由密至疏，一直蔓延到脸颊，将狡黠的湖绿色眼睛衬托在其中。他对着昆兰眨眨眼睛，催促他也戴上面具。
昆兰无法，只能照做。给他的那只面具华丽许多，下半部分包着精美的金箔，形成盛放花朵的形状，上半部分则洁白无暇，眼睛下嵌着泪滴状的红宝石。
这种面具虽然华美，但是大胆诡异，昆兰戴上后，银灰色的眼睛自孔洞处露出，深黑的瞳孔在黑暗里收缩成一条细细的竖线，仿佛窥伺人间恶鬼，阴森神秘。
当昆兰和姜潮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个士兵床前时，对方像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惊恐之下翻跌到床下，挣扎着去够椅子上的枪。
“唔——”
昆兰身影一闪就出现在士兵身边，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飞快卸下他的胳膊关节。
男人张大嘴，哀嚎被扼杀在咽喉中，枪支自无力的手指间滑落。昆兰轻轻一踢，枪没有落地，斜飞到姜潮怀里。
“嘘。”昆兰伸出食指，优雅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士兵瘫倒在昆兰脚边，捂着自己的手臂，身体因为疼痛而哆嗦不止。
他抽着冷气，透过窗外一点灯光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他们都穿着整齐优雅的黑西装，戴着掩人耳目的面具，冰冷的目光从面具另一边投射过来，此情此景像极了电影《陌生人》里的变态杀人组织。
“你们是谁?”他既愤怒又恐惧地问站着身边的昆兰。
昆兰也转头问姜潮，“我们是谁?”
姜潮愣了一下，压低了嗓子，使声音听起来浑厚一点，“我们是蝙蝠侠和罗宾。”
昆兰从善如流，说道，“蝙蝠侠和罗宾。”
士兵:“……”
“你们想要干什么?”士兵有些崩溃。既畏惧来访者神鬼莫测的身手，又因为对方不按常理出牌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昆兰又转向姜潮的方向。
姜潮想了想，“我们是来打劫的。”
“你们……不是蝙蝠侠和罗宾吗？”
哪个蝙蝠侠和罗宾会大晚上出来打劫别人?
“劫富济贫……侠盗蝙蝠侠和罗宾。”姜潮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
士兵:“……”
他木着脸打开保险柜，自动感应灯光泛着微冷，一下子照亮了里面的满满的黄金和珠宝……
眼睛都要被闪瞎了，但是就是没有骨刀。
“就这些吗？”姜潮追问。
“没有了，值钱的东西就这些。”士兵按了按嘴角的伤口，嘶声回答。
姜潮纳闷，他到底把昆兰的骨刀藏哪里去了？
昆兰在屋子里逡巡，片刻后，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找到了。”
顺着他的目光，姜潮朝墙边看去，只见那里摆放着一把宽大的摇椅，摇椅上坐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等比例人体骨骼模型。士兵大概十分喜欢它，给他穿上了考究的燕尾服，还戴着天鹅绒的魔术帽，一副绅士打扮。昆兰的骨刀被塞进骷髅先生的手里，刀柄的骨头完美贴合骷髅先生怪异荒诞的气质。
“这是什么?”姜潮难以置信。
“他是武德沃斯先生。”士兵没弄明白他在问什么，下意识回答。
姜潮简直想把他脑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敲诈了昆兰的骨刀……就是为了给自己的骷髅人做装饰?
昆兰的脸被面具遮挡，姜潮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猜也能猜到一定不是很愉快。
“杀了吧。”昆兰冷漠地说。
“不太好吧，”姜潮犹豫，“还是打一顿吧。”
他们俩一唱一和，将那个士兵吓得一阵阵哆嗦，片刻后，突然捂着胳膊从地上窜起来，吓得姜潮连忙后退一步躲开。
士兵似乎想要拼死反抗，可惜他的孤注一掷没有带来雄起，被昆兰一拳打趴在地上。
姜潮默默地转过头，假装欣赏武德沃斯先生崎岖的脸，至于身后拳拳到肉的碰撞声?对不起，他听不见。
一刻钟后，胖揍了士兵一顿的昆兰显得心平气和许多，他走到摇椅前，尝试把骨刀从骷髅人手上拿开——可惜，大概用了不少胶水，骨刀和骷髅人的手粘得非常牢靠，怎么也拽不下来。
姜潮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昆兰阴郁的气场，连忙安抚他，“不然……不然连武德沃斯先生一起拿走?”
昆兰顿了顿，转过头，从面具后幽幽地看了姜潮一眼。
“呃……当我没有说过。”
他们这对蝙蝠侠和罗宾的组合第一次任务就这样圆满完成，不仅仅教训了滥用职权的士兵，还拿回了昆兰的骨刀。
甚至还带回了点赠品。
是的，昆兰没有把武德沃斯先生整个搬走，但是他拆下了那只和骨刀黏在一起的手臂。
一直到走出很远，昆兰依旧保持在一种迷之抑郁的状态，似乎挣扎在“回去再揍那个混蛋一顿”和“算了就这样吧”之间。
姜潮看了看骨刀，又看了看连着骨刀的“武德沃斯先生”的手臂，再看了看捧着宝贝骨刀陷入沉默的昆兰……
“想笑就笑吧。”昆兰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姜潮就发出一声清亮欢乐的笑声，他连忙捂着自己的嘴巴，试图不发出声音，可是变了调的笑声还是从指缝间钻出来。
昆兰瞥了他一眼，明显一脸不爽，但是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从来抱有极大的宽容。因此只是自顾自走在前面，任姜潮在他的影子里搭拉着肩膀仓鼠一样偷笑。
对方似乎很放松，许久才止住笑声，开始极小声极小声地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声音如一缕烟一样难以捕捉。以昆兰这样绝佳的听力都很难分辨他到底在唱什么。但是断断续续的哼唱却让人在这样凉爽寂静的夜里无比心安。
月色不太明亮，但是星辰在天鹅绒一样的天幕中分外璀璨，流云如飞絮，轻盈地浮动在树梢楼顶。昆兰的眼睛无视了所有昏暗，自如地望见姜潮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后，踏着他的脚印，躲避着头顶的探照灯，兴致勃勃地像是在玩一个有趣极了的游戏。
昆兰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就在他们拐过一个弯时，所有灯光都一下子熄灭，整个安全区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中，突如其来的断电打破了温情宁静的夜晚，不少居民楼响起骚动。
凉风自远而近，带来一丝腥臭的气味，昆兰的脸色变了变，他猛地转过身，像一只轻捷无比的猫，一只手捂住姜潮的嘴巴，将人扑进了旁边小巷。
姜潮的眼睛还沉浸在黑暗里，因为看不见，所以触觉就分外敏锐。他能清晰感觉到昆兰手掌的热度，以及掌心粗糙的茧。忍不住瞪大了湖绿色的眼睛，觉得自己必须要看清什么，虽然他也不知道应该看清什么，所以他只是循着本能，透过昏暗的光线直直盯着昆兰的脸。
可惜，一切都如镜花水月，朦朦胧胧一团，黑暗很好地隐藏了他们。姜潮感觉到昆兰垂下了头，炽热的气息拂过耳际，“返魂尸。”
姜潮的心咯噔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原剧中返魂尸攻城的场景。安全区三面环水，只有一条路能通向外界，看似固若金汤，可是当敌人侵入内部的时候……
姜潮打了一个寒噤，那便是人间炼狱。成千上万市民争相逃跑，却被堵在半路上，那些血族不要费多少力，就这样慢悠悠地，一个个吸食。倒下的人抽搐着站起，成为新的狩猎者。越来越多返魂尸扑向人群。
尖叫，惊呼，哀恸……无数声音汇聚一起，成为地狱的悲歌。
他的手脚都是冰凉的，抖着手拉了拉昆兰的衣服，示意他弯下腰。
“供电处，重启电源。”他说。
趁着一切还没有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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