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地板被踩的咯吱作响,这是凌晨三点十分,但大卫没有丝毫睡意,手中拿着的信纸在过分刺眼的白色灯光下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丝绸,泛着光被缝制在表演服装上的那一种。
他想他一定失去了最后一点理智,随着刚刚因为不经意间打翻的酒杯,被其中落到信纸上面的液体带走的文字一起,再也没心思在乎明天的演出,疲倦的身体,懊恼的在房间中来回踏步行走着,几乎要高呼出那一句:“圣母玛利亚”来祈祷,一切都只是又一次当白粉进入鼻腔后,形成的短暂幻觉与烦扰。
眼睛努力紧闭了几次又张开,怀揣着满满的期望,出现在视线中的却仍然是被水渍沾染,变作模糊不清的文字。
该死的,上帝知道他有多需要这封信来为自己洗去烦恼吗?
显而易见的,他不知道。
瘦弱的身体重新躺会整洁的白色床单上面,这是拉斯维加斯的夜晚,在大卫的记忆中,似乎总有谁的名字是与这座城市紧密链接在一起的,但或许因为他此时此刻已经再也不想留恋过去,任凭将后脑依靠在有着花纹,坚硬的床头起落弧度上,用痛苦来麻痹自己的内心,所以才会再也想不起自己下一秒要做些什么的冲动。
出现在手指之间的信纸被小心翼翼的捻磨起来,叹着气被送到嘴边时,大卫从房间另一边的窗户倒影中发现,自己此刻的模样竟然与那些愚蠢的青春电影男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当然,要除了那些写在硬卡纸上面的沟通对话,因为他一向是拿着钢笔,坐在暗色调的书桌前将自己的心事与想法全盘托出给予不知道姓名的另一人的。然后……似乎也要省略那些不知道为什么高涨自尊,不肯承认的青睐,因为他好像已经深陷信纸谜团中,并且乐此不彼的在每个星期三的夜晚为它留出时间。
她会回复自己些什么?
在上一个星期三的夜晚,他回复了她关于埃米尔·乔兰提出的虚无主义看法,告诉了这位笔名为:“黛西·梅”的女孩,彻底的悲观并不会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好,或者更直白一些,他似乎在其中写出:“上帝正在指引你的道路。”来面对这位百分百对任何都没有些许尊重的女孩。
这是一种失礼吗?
大卫并不这样觉着,因为从他的角度来出发,他们之间一定要有一些不太顺利进行的对话,因为至从六月开始,当他无意间在演出后台摆满食物的桌面上捡到了那封无声诱惑着他的白色信封后,一直到现在,他能够告诉自己的是,他或许已经有那么一点开始对这封不知道来自哪里的信产生出了莫大的期待。
这并不是谎言,也不是那些应该在约会中故意夸大的迷恋。
这里没有一场约会,所以一切充满着技巧的对话与不动声色的靠近想法都是无比徒劳的。
可这里为什么没有一场约会?
大卫知道,他与黛西已经足够了解彼此的生活了,他可以一连串的说出她的过去与所期待的未来。
洛杉矶的童年生活藏在她的悲观与期望中,纽约的繁华夺走了她的注意力。
她在信中告诉他:“…当我第一次来到纽约的时候,或许也和霍尔顿·考尔菲德第一次踏入这座城市时的感受相差无几。他厌倦了一切虚伪,却又忍不住被第五大道的橱窗吸引。他想去找菲比,但最终只是一个孤独的旁观者。我呢?在布莱恩公园边上的咖啡厅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觉得自己像一滴墨水,滴进了属于这座城市的巨幅油画里,迅速地被吞没,却始终无法融入。”
而大卫想要告诉她,他能够懂得她内心的无助,因为只需要短暂停下脚步来回顾片刻,他就能够想象得到那双藏信纸背后,小心翼翼注视纽约街头的眼睛。
它们是否和霍尔顿一样,带着无言的孤独与彷徨?
她居无定所,这从那些写在信纸上面的邮出地址就可以发现,她也许是一个不入流的诗人,或者是画家,她为自己寄过一张小小的油彩棒画作,仿制文森特·梵高的星空作品,丝毫不羞耻的在那画作背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黛西·梅。
黛西·梅。
这样的夜晚,这么漫长时间的书信交流过程中,是不是也会让她有一点对于这个躲在弗雷德·泰德背后的人物产生在意?
好吧,这实在是太理想化的爱情了。
这里是好莱坞。
大卫在心里和自己说,不要在好莱坞寻找属于小镇的真挚爱情故事,或是任何可能像是黛西·梅的女孩。
虽然,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下定了决心,他会拿到洛杉矶城市中的通讯联络本来寻找关于她的信息,从她的过往沿途启动油门,一直来到她现在身居的建筑。
站在街头,他或许会拿着一束花,把为了演出效果染作红橘色的头发遮在平沿帽下面,用好像已经被抽离生命的手指敲响她的门。
但是她会接受吗?
她能够不让自己失望,在看清楚自己的面孔时只给予一个笑容,而并非学着那些总是在尖叫的粉丝群体们一样双颊泛红,连连退后几步,用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来喊出自己的名字吗?
她会这样做吗?她不会这样做吗?
面对未知的思绪从没有带来这样大的反复犹豫,他翻身下了床,又将信纸卷起来放到鼻子下面,直到心满意足的再次抬起头时才决定,要把这一切文字都抛之脑后,因为依靠着上一次收到信时,好像因为不小心而被黏在信封旁边的淡金色发丝,与某种古龙香水味,大卫可以进行揣测并得出自己的结论。
——黛西·梅并非孤身一人。
没什么是比无法从来信中摄取她的生活细节更悲惨的事了,但大卫却并不想说这是无法抵挡的爱情,因为看看四周,他仍然游荡与爱河与女孩的陪伴中间,如同掌握一切游戏规则的参赛者那样拿起刀刃,在每次触碰到其他人之前思考着:“这会为我带来伤害还是会让别人留下属于我的伤疤?”之类的无聊问题。
而在黛西·梅眼中,她只用简短的话语告诉自己:“听起来你已经被我的悲观主义彻底感染了,小树枝。没有任何喜欢沉溺爱河中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让我们来为你的孤独感干一杯吧!它值得这样的奖赏与关注。”,接着,那些在这句话后面出现的简笔画就栩栩如生的出现在她的笔尖下,她是一个很优秀的画家,大卫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吗?
不,没有,没有的。
他有意把这当作是自己的秘密,因为当像是他这样的一个人,在将真实的自我混着一点点为了关注力而混杂虚假的摇滚明星来说,几乎没什么是大众无法打探到的,除了黛西·梅。
除了她。
应该把这称呼为是一种拥有稳定关系却仍然分心思注视其他人的肆意吗?过往的经历告诉大卫,其实他并不需要在这样的夜晚里,对着这样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孩感到惆怅,当然也不应该逃离一般推开门用带着技巧的对话将女孩带回房间,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夜晚的沉默如流水一般匆匆漫过大卫的耳边,他坐在柔软却总能令他感到刺痛的床垫上,沉默地注视着地上的衣物。身边的女孩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安静地陷入了睡梦。
是从什么时候自己的需要这样难以被满足了?
皮肤因为没被温度覆盖所以饥渴的叫嚣着,想要他用别的陪伴,或是酒精与白粉带来宽慰。
他想重返俱乐部,想让酒精再次鲁莽的麻痹自己,期盼着,还能遇见一场虚假的亲密,用来填补胸腔内不断扩大的空洞。
走入街头灯火的霓虹辉映中,大卫来到了他最熟悉的一家俱乐部,烟草和酒精混合的气味与灯光昏黄令他丢失理智,一杯威士忌被握在手中,他坐在吧台前面,感受着身体一点点陷入恍惚,直到一个女孩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旁边。
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午夜的鬼魂一样出现,但大卫却能感觉到她的存在,甚至能听见她的呼吸。
他并不是对于陌生人有着窥探**的类型,下意识的向身旁扫去一眼,又怔怔的停下了动作。
“是她,”脑中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告诉他,“是黛西·梅。”
两人的距离如此靠近,他却不敢转头去看,不知犹豫了多久,又被折磨了多久,才终于克制不住地伸出了手。
他要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是他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切热情中变作是攀登雪山,失去地图与食物的将死之人随着这样小小的触碰突然找回了自己一般,身处的地界再也不是一望无际的惨白颜色,而是真真切切的坐在了燃烧的火堆旁边,而熟悉却冷漠的脸就出现在对面,浅绿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来望向自己。
在木柴燃烧的声音之间,大卫似乎抬起了自己的双眼,也就是在同时,他听到她的声音飘荡而来,“大卫,你在找我吗?”
他说不出一句话,倒吸一口凉气,猛地闭上眼睛想要确定一切究竟是不是一场最恐怖的梦,而当他再度睁开时,周围的一切已然随着他刚刚瞬间出现的猛烈念头那样消失不见。
房间里很安静,凌晨四点的拉斯维加斯终于平息了片刻喧嚣,那不过是一场梦,可他的后背却湿透了。
他发现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手中仍然攥着那张被酒渍沾染的信纸,不敢再去看一眼,因为他意识到,那个为自己取名为黛西·梅的女孩,或者说,是揭下面具后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洛蔓贝尔,正如同一只吸食灵魂的蛾,总能在夜晚轻而易举的将他从任何人身旁捕捉。
于是写了一些(或许)会对后续剧情很有用的大尾巴鱼上位记
鱼生日快乐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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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提到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注释如下:
1. 埃米尔·乔兰
罗马尼亚哲学家和作家,以悲观主义与虚无主义哲学著称,作品包括《眼泪与圣徒》《虚无与狂喜》
2. 黛西·梅
洛蔓贝尔在信中使用的笔名,在美国电影和小说文化中,“黛西梅”(Daisy Mae)通常指的是漫画《小亚伯纳》(Li'l Abner)中的一个角色。生活在虚构的小镇“狗毛镇”(Dogpatch)
3. 霍尔顿·考尔菲德
J.D.塞林格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主人公,一个厌世、孤独又叛逆的青少年
4. 弗雷德·泰德&小树枝
在电影《天才小鬼》(Little Man Tate)中,"Twig" 是主角弗雷德·泰特(Fred Tate)的昵称。弗雷德是一个智力超群的神童,但在情感和社交方面面临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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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树枝的灵感来自于鱼的Drive In Saturday,所以这一章老师们也可以配着这首歌来食用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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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大卫·鲍伊生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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