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相亲了。拗不过母亲,也没有能正常拒绝的理由了。
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孟宴臣正系着领带,这个结他已经打了又拆、拆了又打第四遍了,看着镜中西装笔挺的自己,他轻叹一口气。
“宴臣,好了吗?”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催促。
“马上。”他平整了一下西装外套的领子,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形象——无可挑剔,正如母亲要求的那样。
下楼,母亲端坐在客厅沙发上,“记住,范小姐是安宁集团董事长的千金,他们最近正在物色新的合作伙伴,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
“母亲,我没有怎么想。”见母亲又要旧事重提,孟宴臣忍不住打断,嘴角维持着克制的弧度,“我明白的,不会让您失望的。”
今晚是国坤集团的年中答谢晚宴。
晚宴设在城市酒店的宴会厅里。孟宴臣刚一入场,就被几位董事围住,半带夸赞半带试探地谈论着集团目前的战略动向。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
“宴臣,过来一下。”孟母出现在他身侧,轻轻抵住他的手臂,“范总已经到了。”
随着母亲穿过人群,孟宴臣看到一位中年男子正与人谈笑风生。那就是安宁集团的掌门人范启明。见到孟家母子,范启明立即终止了谈话,满面笑容地迎上来。
“付总,好久不见!”范启明与孟母握手后,将目光转向孟宴臣,“这位就是孟总经常提起的宴臣吧?果然一表人才。”
“范总过奖了。”孟宴臣伸手与之交握,“久仰范总大名,范氏近年来在新能源领域的布局令人敬佩。”
范启明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年轻人对我们集团的动向很了解啊。正好,我们最近在考虑与几家科技公司合作,开发新一代储能设备。听说国坤在这方面也有涉足?”
“是的,我们旗下子公司确实在开展相关研究。”孟宴臣从容应答,“特别是固态电池技术,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突破。”
“哦?”范启明兴趣更浓,“那改天请小孟总来详细介绍一下……”
两人就行业前景交谈了约莫十分钟,范启明显然孟宴臣的专业素养和谈吐十分满意。就在这时,范启明忽然望向宴会厅入口,眼睛一亮:“我女儿到了。抱歉,失陪一下。”
孟宴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道身影款款步入宴会厅。
随手抓了一杯香槟,范宁不紧不慢地往宴会厅里走去,从下飞机后到达酒店休息梳洗,范宁中间只眯了两个小时,整个人都不咸不淡的、没什么情绪,不过一想到待会儿就可以会会那位小孟总,范宁心下倒是有几分期待,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事先设想的一样。
迎面遇上了雀跃的父亲,“你终于是到了,来来来,小孟已经到了一会儿了,我刚刚和他聊了几句,言行谈吐都很不错,这次你可得好好相处”,范父边说边拉着范宁的手往侧边走,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欣赏,看着父亲上心的模样,范宁内心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了,尽管对自己的单身状态父亲是从不多问,但多少也是在意的。
跟在父亲身后,远远地,范宁看见了站在孟母身旁的孟宴臣,剪裁合体的藏青色西装,白色衬衫领口整齐地系着一条同色系的领带,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添了几分书卷气,又不失精英风范。的确,和之前了解的一样,很端正,很适合。
“付阿姨好,我是范宁,很高兴见到您。”范宁噙上标准的微笑,大步向前,首先和孟母问好。
付闻樱听见,脸上露了和煦的笑,“一直听我先生说范总家的千金很优秀,今天见到果然过人,不像我家两个,让人操心得很。来,这是我们家大儿子,孟宴臣。”她边说边侧身让出空间来,招呼着身旁的孟宴臣上前。
站在母亲付闻樱身旁的孟宴臣,听到母亲对范宁毫不保留的夸赞,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了然。他微微欠身,向范宁伸出手,“你好,范宁,我是孟宴臣。很高兴认识你。”
范宁礼貌回握,“早就听闻小孟总一表人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趁着儿子和范宁打招呼的期间,孟母已经不经意地把范宁上下打量了一遍,“范小姐刚刚毕业回国,很多东西都不熟悉,宴臣你要帮忙照看照看。”
感受到孟母评判性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范宁自觉没有什么可被挑刺的,不过有这样的一位习惯性掌握主动权、不落于人后的长辈,看来她和孟宴臣的这段关系,日后怕是得好好运作了。
许是孟宴臣也感受到了母亲打量的目光,他主动提起话题,“范宁,听说去年范氏新涉猎日化模块也是你提的建议,正好我最近也在研究一些日化合资的相关案例,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很好,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对此范宁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她唇角微扬,显得对孟宴臣的提议颇感兴趣,“当然,我也非常期待能有机会向小孟总学习。毕竟商业世界瞬息万变,多交流总是有益的。”
由于这次的相亲需求是范宁主动提出的,对象也是她自己选的,考虑到范宁“坎坷的前科”,宴会上的范父显得额外地积极,推销得甚至有些诡异,几次不顾其他人过来寒暄,一系列操作下来范宁是叹为观止,以至于她都有点怕对方被“热情”吓到难以招架,怀疑自己有什么隐疾,于是二十分钟过后范宁选择了尿遁,好让她的父亲大人因为自己的不在场而消停一会儿。
对着厕所外的镜子补了补口红,范宁本想回宴会厅,但一想到父亲大人的样子,她下意识地拐了个弯,走到了酒店露台。
“真清静啊”,站在宴会厅外的露台上,范宁无声地吁了一口气,疲惫感从身体关节的各个缝隙涌来,十几个小时飞行和两个小时勉强睡眠的后遗症,在周遭安静下来之后显得格外清晰。
眼神渐渐失焦,范宁的思绪飘到了刚刚接触到的孟宴臣上,她内心是满意的,为这个还不错的人选,但却有些犹豫——“好的人值得一次更加纯粹的相亲”。
不管了,想不通索性便不想。
范宁摸向西装外套的口袋,掏出扁平的烟盒,随手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习惯性地又去摸打火机,却摸了个空——大概是在哪个机场安检口被随手丢出去,又或者是遗落在酒店房间的某个角落了。
“需要火吗?”
一个低沉而平静的男声在身后侧响起。
范宁侧过头,孟宴臣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露台,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手中握着一枚金属打火机。
范宁微微一愣,随即唇角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小孟总雪中送炭,多谢。”
孟宴臣上前几步,“咔嗒”一声擦亮火苗。范宁微微向前倾身,就着他手中稳定的火苗,点燃了烟。那一小簇火焰短暂地照亮了她的面容,也在孟宴臣的金丝眼镜片上投下一点流光。
孟宴臣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再多言。他为自己也点了一支,和范宁并肩站在栏杆前,沉默地望着远方的夜。
“今天的宴会办得很成功。”最终还是范宁先开口,“小孟总年轻有为,难怪我父亲赞不绝口。”孟宴臣轻轻摇头:“范小姐过奖了。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我父亲的表现......希望没有让你感到压力。”
孟宴臣侧头看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若有所思:“父母的心意总是相似的。我母亲刚才也在暗示我,范小姐是她近年来最满意的人选。”
范宁轻笑出声,烟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抖落:“那小孟总呢,可觉得我是满意的人选?”
孟宴臣没有立即回答,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云雾,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范小姐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满意的人选’?是家世相当、利益互补?还是说,能够完美扮演好对方期待的角色的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自嘲。
“范小姐的这个问题,恐怕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回答。”
听出言语里的敏锐和直白,范宁反而沉默了,没有接话。一支烟很快燃尽。范宁将烟蒂摁灭在旁边的金属垃圾桶上,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和外套。
“出来得太久,我先回去了。”
落下这句话,范宁没有再看向孟宴臣,径直往玻璃门的方向走去。
“噢,对了”,范宁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今天其实是我想来,我爸只是帮我安排而已。” 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扬扬手,“所以,小孟总不必有压力。”
然后范宁转身,推开玻璃门,重新走进喧嚣光影里。孟宴臣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次的相亲对象,莫名地,好像有点不一样。他在原地多停留了片刻,让身上的烟味被风吹散些许,随后才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回到宴会厅,范宁看到父亲正焦急地张望。见她回来,范父立即迎上来:“你去哪儿了?付阿姨问起你好几次了。”
“只是去透透气。”范宁平静地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脑子里却依然回荡着那句直击核心的反问。
几分钟后,孟宴臣也回到场内,向几位熟人打过招呼后,自然地回到了母亲和范宁所在的圈子。
付闻樱看着离场多时的儿子,眉头微皱:“宴臣,刚才去哪儿了?范小姐回来了也不见你。”
“去接了个工作电话。”孟宴臣面不改色地回答,眼神却看向了正在与父亲低声交谈的范宁。恰在此时,范宁也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眼中都掠过一丝心照不宣,随即又默契地移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气泡不断涌现——孟宴臣比她预想中更加敏锐,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似乎能看透晶透泡沫的表象,而他适才在露台上那份直白甚至带着些许叛逆的回应,更是超出了她对一个“标准继承人”的预期。
很好,找提线木偶多没意思,旗鼓相当的才值得自己赌上婚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