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04 ｜ 师徒02
吃过午饭，沈辣随手用术法洗干净了碗，对吴勉勾了勾手，吴勉不明所以，微微挑眉。
“过来。”沈辣又勾勾手。
吴勉走到他身边坐下，沈辣一歪就躺在了他腿上，“给为师枕一下。”沈辣理所当然的说。
在沈辣躺下的时候，吴勉的脑子已经卡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沈辣都已经睡着了，他睡觉的时候侧躺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腿也蜷缩起来，吴勉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微微发颤。
你还记不记得我？
他在心里问，伸手想要触碰沈辣的脸，指尖却一阵电流窜出，打在了沈辣脸上。
沈辣猛的坐起来，捂着半边脸，眼睛虽然瞪得很大，但眼神充满了迷茫，显然是睡着后被这一下弄懵了，“你打我？”
“我不是……”吴勉心里也着急，控制不住指尖电流乱窜，“不是故意的……”
“发芽了啊。”沈辣放下捂着脸的手，吴勉这才看到他半边脸明显红了一片。
沈辣把手指搭在吴勉手腕的经脉处，确认了一下说道：“还挺快的。”看着吴勉指尖小股的电流，沈辣一笑，“雷，五行属水，不过这个就是最早表现出来的，如果天赋够高的话，以后所有属性都能融会贯通。”
“你最初出现的属性是什么？”吴勉有点好奇。
“风，咱们俩五行属性一样，都是属水。”沈辣把身后的凭几拉过来，把胳膊搭上去，“我发现你怎么还没有叫过我师父或者师尊呢？”
吴勉沉默了一会，扭开头去不看沈辣，“你又没教过我什么。”
沈辣愣了一下，不教术法他也确实没有什么能教吴勉的，种子的力量全靠自己领悟，他心想，算了，不叫就不叫吧，反正也是师父塞给他的，没有一场正儿八经的拜师礼，知道的人也不多，以后说不定他出事也不会连累到吴勉。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不妨碍沈辣面上挤兑他，他抬脚就往吴勉小腿上踢了两下，“滚滚滚，长嘴除了吃就会刻薄人。”
吴勉脸色一沉，他为什么不叫沈辣师父，那点小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见沈辣已经转过头去不理他了，他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沈辣刚睡着就被吴勉电醒了，瞌睡还没过去，趴在扶手上没一会，又开始打瞌睡，他习惯了午后要睡到自然醒的，就算徐福开坛讲经，他也是倒头就睡，谁都不能改变他的习惯。
他打瞌睡，就往下滑，吴勉盯着他还泛红的脸，终于憋出来一句，“抱歉，我错了……”
沈辣听见了，但是没搭理他，他困的很，懒得理他，听到吴勉凑过来的声音也没在意，直到吴勉的手臂贴到他的头上，“师尊靠着我睡吧。”
“哼哼……”沈辣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一倒，吴勉把凭几往后推了推，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怀里一团火热的沈辣，手不敢再去碰他的脸，而是在腰间摩挲那块玉玦。
他不知道沈辣看到这块玉玦没有，也不知道沈辣如果看到，能不能想起他是谁，他盼着他想起来，又怕他想起来反而心生鄙薄。
那是他五六岁时候发生的事了，被一个总管按在宫墙边连踢带打，吴勉平时是被打惯了的，也不还手，只是捂着头护住了要害。
总管打的正起劲的时候，扬起的拳头忽然被人抓住了，吴勉透过手臂的缝隙先看到了那只抓住总管手腕的手，他慢慢移开胳膊，才看到一张含笑的脸。
那时的沈辣比现在看着要年轻几岁，头发还是黑的，他捏着总管的手腕，发出咔吧咔吧骨头折断的声音。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总管连连哀嚎，他认出了沈辣身上的衣服，知道他应该是大方师的弟子，断不是他一个小小总管惹得起的人物。
“你也知道求饶啊，那干嘛还往死里打一个小孩子。”沈辣笑吟吟的问，手上却依然在收紧力道。
“这个小宫奴不服管教，小的这才……这才……啊！”总管惨叫一声，手腕像绳子一样软了下去。
“他身上配着玉玦，便是入了方士门墙，即做了方士，不管他年纪多小都不是奴。”沈辣嫌脏一般拍了拍手，他说吴勉配着玉玦，其实那就是一个石头打磨的，如果不是他亲口说了是玉玦，旁人听了怕是都要笑出声来，但是现在总管不敢反驳。
沈辣最不喜欢看到有人欺负小孩，他伸手把吴勉拉了起来，拿出帕子，“你叫什么名字？”
“勉。”吴勉那时肿着脸，吐出一个字来，他看到对方手里明明是干的帕子，一瞬间被打湿了。
“你的声音真好听。”沈辣喜欢他的声音，心里猜测他应该是吴人，六国被灭后，很多原本有名有姓的人都成了奴，生下的孩子也是奴，在咸阳宫中侍奉。
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跟吴勉说话，他抬头想去看对方，凉凉的帕子落在他脸上手上，碰过伤口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沈辣把帕子放在一旁的石栏上，然后又拿出一盒药膏给他抹，“多擦擦，很快就好了。”说罢又从腰上扯下来一枚玉玦，系在了他腰上，“这个送你，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
象征方士身份的玉玦，每个人玉玦雕刻的图案花色都不相同，后来吴勉才知道，那个人送他的玉玦上刻的是一个让字。
吴勉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他当时是怎么回去的，好像一路上都很恍惚，直到听到有人说，“今天大方师进来咸阳宫见陛下了，听说还带了最小的徒弟来。”他才回过神来，手里攥着装药膏的盒子，一路狂奔跑去宫道上。
但是那时间大方师已经带着人离开了，吴勉只看到车轮辘辘远去，落在石栏上的帕子被风吹干了，轻轻的飘起一角，快要被吹飞了，他伸手去抓，抓到的时候松了口气。
那块帕子揣在胸口，暖了他很多年。
大方师的小弟子并不常跟随大方师来咸阳宫，但是吴勉经常去宫道上干活，有一次他听到大方师叫那个神采飞扬的人，“阿让。”
他在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阿让。”心底升腾起一股雀跃，再抬头的时候，大方师一行人又走远了，当时他想，下次如果单独见到阿让，就跟他去说句话，他说过他的声音好听的。
可是后来很多年，他都没再到咸阳宫里来了，吴勉也从稚童长成了少年。
那块玉玦庇护了吴勉近十年，随着他不再到咸阳宫来，吴勉又生性刻薄，人缘差到了极致，日渐又回到了被总管拳脚相加的日子，因为十年过去，总管换过了约有一掌之数，很多人都已经忘了，昔日那个总管的后果。
吴勉从思绪中抽离，看着沈辣的睡颜，他一点都不想叫他师尊，他想叫他‘阿让’，但是也只敢在心里叫一叫，他怕叫出来了，沈辣就会把他丢下，他怕再也见不到沈辣了。
沈辣是被雨声吵醒的，雨水打在水里和船顶，噼里啪啦的声音，由不得他不醒。
不过倒是没觉得冷，沈辣想伸懒腰，却撞到了吴勉，他翻身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给吴勉倒了一杯。
吴勉挪过来的时候，沈辣就看出来他应该是腿被压麻了，看了一眼漏刻，他睡的时间不短，一动不动这么久，是个人都得被压麻了，“麻了你不知道把我推开？”
吴勉没说话，沈辣让他滚的话可能就是随口一说，但他是真的紧张了好久，而且也舍不得放开，宁可麻着。
沈辣拉过他的腿，掐着两根筋一按，吴勉差点把桌子踢翻，沈辣哈哈哈的笑起来，不见让他滚时的不痛快了。
两人在一条船上同吃同住，沈辣照旧不教他术法，只是给他讲了讲种子的来龙去脉和特性，又给他展示了一些种子的力量，然后让他自己悟去。
沈辣有时候会用术法催动船快走，有时候又任由船四处乱飘，心情好了弄两条鱼上来吃点新鲜东西，心情不好了就肉干胡乱对付。
吴勉觉得沈辣的心情就像是天气一样，让他摸不到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捉弄他。
两人下船的时候不是目的地到了，而是沈辣捉弄吴勉的时候，吴勉一不小心把船给拍碎了。
沈辣站在水面上，看着吴勉在水面上露出湿漉漉的脑袋，“嗯，长挺快的，来，站到水面上来。”
吴勉知道，沈辣看似开玩笑，但是他能做到，理论上来说自己就应该也可以做到，但是他暗暗催动种子好几次，也没能站到水面上，自己反而在水里翻了好几圈。
“努力努力，你要是上不来，种子可就要泡烂了。”沈辣蹲在水面上，把吴勉挡住脸的头发往两边抹了抹。
吴勉恶向胆边生，暗暗调动起周围的水流，一个巨浪掀起，把沈辣扑在了里面，吴勉正自高兴扳回一城的时候，却发现巨浪平复后，沈辣消失了。
他等了许久，沈辣都没有冒出来，他心里有点慌了，四处张望了一翻，吸了一口气钻进水下，看到失去意识的沈辣不断下坠，他立刻游了过去，游了很深，却没有变得更近，吴勉突然反应过来，是幻术。
他一转头，看到沈辣就在他身后笑，气的吴勉吐出一串气泡，不小心呛了水，这一呛几乎呛出了分海的效果，不仅他被包裹进一个很大的气体空间，还缓缓回到了水平面上，然后稳稳地站在了上面。
沈辣看得有些呆，师父！你也没说单休种子进步如此神速啊！沈辣表示嫉妒。
吴勉本来还生气沈辣拿幻术骗他，但看着沈辣变幻莫测的神情，心里又有点慌张。
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师……”
“你不要喊我师父，以后我喊你师父。”沈辣打断了他，心想，这小子以后肯定比他强，得趁着现在赶紧欺负，以后就欺负不着了。
吴勉被他前半句话吓了一跳，脚下一晃，又一下跌进了水里，沈辣哈哈哈笑着，伸手拉他，心想也挺好，反正不无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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