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凶器来说不够锋利的水果刀,在女人愤怒疯狂状态的力气加持下,重重的刺穿了夏季的棉质短衬衫,从胸口贯入心脏。
罪魁祸首却丝毫不感到畅快,抬起一张妆容花了、额发汗津津贴在皮肤上的狼狈的脸,狰狞出似哭似笑的痛苦表情。
“为什么啊……”
她迷恋的看着即使痛苦也没有太多表情、俊秀面容永远让人觉得有股淡漠感的受害者,握住被血浸湿的滑腻刀把,猛地拔出来又捅了进去。
“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我呢……”
心脏从伤口处泵出的血液浇得女人像个不熟练的屠夫。
路人们终于注意到刹那间发生的凶案,各种各样的声音朝着血红的中心涌来,糅杂成一团高亢又低沉的模糊乐曲。
前川理仁厌烦的抿紧嘴角,闭上眼睛。
迎来又一次死亡。
……
在一片纯黑的空间中再度睁开眼,前川理仁已经对这个熟悉的流程充满了厌倦。
再过不久,他就会随机在某个陌生世界已去世的陌生尸体上复活。
一个月后,这具身体的外貌会与他本人完全同化,且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三个月后,被他吸引到的那些变态、疯子、罪犯,就会到达再也按捺不住的临界点,开始对他出手。
之后的存活时间,只看他这次人生有多幸运,能逃过多少次明里暗里伸出的手。
如果将世界比喻成一个游戏,前川理仁就像二十岁那年开始出了BUG的NPC。
他还在读大学,有一副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的外貌,性格冷静温和,像一棵生机勃勃正在正在生长的树,可以想象出未来枝繁叶茂的样子。
但二十岁生日之后,他开始卷入接连不断的桃色绯闻。
最先的不是对他有好感正在追求他的女生,反而是跟他从高中玩到大学的好友。
联谊会时喝得半醉,把他堵在洗手间想要强吻他,控诉他是不是喜欢对面第二位的女生——因为他多看了对方几眼——又用友情来“要挟”他,说只是太喜欢他了才会吃醋失控。
他不喜欢变化,圈子不大,但能放进来的,不管给他留下什么痕迹,他都会长长久久的记得。
儿时外婆亲手给他做的玩具至今仍被珍藏在箱子里,母亲送的礼物,小时候和朋友一起捡的树叶做成书签、为饲养的小鸡画的连环画……
他不会主动去联系随着时间日渐疏远的朋友,可这些东西他会珍惜的收起来,甚至还能说出每一样物品有关的回忆。
可第一次有朋友让前川理仁感到恶心。
连回忆都蒙上了灰色的面纱。
他跟这位好友绝交了。
之后是层出不穷的追求,他的朋友、他曾经的追求者、路上擦肩而过一见钟情的陌生人,甚至是被警察逮捕的逃犯。
他像个魅力值陡然被神从正常拨弄到爆表的NPC,吸引来一批又一批不怀好意的阴暗迷恋。
直到被杀死,在异世界复活。
迄今为止,这样的人生重复了多少次了?
前川理仁不记得了。
他珍藏的那只满是他人无法理解的零碎物品的箱子,都已经在记忆里变得模糊起来。
痛苦的死亡与堪称虚浮短暂的一次次人生经历,将最初的前川理仁彻底包裹在看不清的层层黑雾中。
【你渴望永恒的平静,我可以给你。】
这片类似中转前灵魂休息处的黑暗空间里,第一次有了别的存在。
【只要你和我做一个交易。】
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不值得信任。
现在提起魔法少女,给人的印象都从真善美拯救世界变成小圆和丘比了。
说不定这家伙就是让他人生变成这样的幕后主使,为了得到更多趣味想到了新的办法来戏弄他。
前川理仁想不到一点正面的发展。
但他给的回答只有一个。
“好。”
-
一根稻草?
稻草拉不起他。
一丝光亮?
握不到手里的虚幻东西。
他只是在不得不继续走下去的路上,增添一点足以让他不那么快陷入灵魂死亡的目标罢了。
否则,从与人为善到冷漠无情的对待这些异世界的所有人,从认真规划未来到已经打算下一次复活后直接躺到被杀死或者自杀。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真正的死去了,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说不定会堕落成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样子。
-
本能呼吸却呛进带有腥味的水,前川理仁咳嗽着从浴缸里探出脑袋,艰难地抓着边缘坐起身来。
随着他的动作,满缸冰冷的血水晃荡着挤出去,扑在浴室洁白的瓷砖上。
手腕上一道深刻的伤口,血液似乎已经流尽了,皮肉泛白。
割腕自杀。
不算新鲜的死法。
在他的注视下,伤口迅速愈合了一半,新鲜的血液又重新流出来。
前川理仁湿漉漉的从浴缸走出来,拔开塞子把水放掉,身后紧锁的浴室门突然被大力撞开,砰地一声狠狠撞在墙上。
他回过头,与金发深肤的男性视线对了个正着。
后面则是一脸严肃的八字胡中年男人,穿着便服的高中女生,还有明明在最前面却也是最容易忽视的矮个子小学生。
……好奇怪的组合。
这些人都是谁?
借着他人的身体复活并不会让他拥有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不过一般来说他不会穿越到年龄差过大的身体上,复活后也活不了多久,社交关系上糊弄一下就行了。
前川理仁思考时,闯进来的一行人已经为这场面焦灼起来。
手腕上滴滴答答落下的血液,脸色苍白平静的青年,浴室里萦绕不散的血腥味,简直就像下一秒生命就要彻底流逝。
江户川柯南顾不得观察这次谋杀案现场的细节,推着发呆的前川理仁的小腿。
安室透更是直接上手,以不容反抗的力气把人拉到了客厅里,飞快找到了家里的医药箱,为前川理仁止血。
“兰小姐,麻烦打电话叫救护车,前川君的伤口太深,需要缝合,还有可能需要输血。”
他包扎的动作熟练专业,很快,手腕上的伤口便被白色的绷带取代。
女高中生担心的打了电话,八字胡中年男人则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没想到真的有案子,这样的话凶手只能是他了吧。”
“大哥哥,你还有意识吗?能听清我说话吗?”江户川柯南扯扯前川理仁的衣袖,青年朝他低下头,黑色眼睛湿漉漉的,有种不符合现状的平静。
……奇怪,是照片拍摄时的光线问题吗?前川理仁的眼睛有这么黑吗?
“有意识。能听清。”
这个小学生似乎有事问他。
前川理仁补充道:“但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前川理仁通过侦探一行人弄清了现状。
江户川柯南和安室透遇到一个行为诡异的客人,判断出对方是在利用波洛咖啡厅做不在场证明,由此找到了他这个受害者。
江户川柯南皱着眉头,“但是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他是凶手,难道要让他逍遥法外吗?”
前川理仁没想到侦探居然能这么厉害。
也没想到身体原来不是自杀。
不过,江户川柯南所说的,他并不感到担心。
“等他再来杀我一次,就有证据了。”
既然对方有杀他的**和行动,一次没有达成目的,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的。
就算对方怂了,等到三个月后,也会出手的。
毛利兰迟疑道:“……可是,这样的话,前川君不会感到害怕吗?”
一个杀人凶手待在自己身边随时准备着下手,光想想就觉得可怕了。
害怕吗?
心脏被穿透的痛苦似乎还残留在胸腔里,手腕上的伤口也在火辣辣的疼。
面容平凡、唯有一双眼睛敛着莫名吸引人的光的苍白青年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唇角浅淡勾了勾,发自内心道:
“没关系。如果被他杀死,那也是我的命运。”
……
这简直是江户川柯南遇到过的最奇怪的人了。
他总觉得对方没有失忆。
可确认过对方是本人后,对方对房子的陌生也不是假的。
那前川理仁为什么这么确定犯人会再次对他动手,又为什么一副被杀死也没关系的样子?
失忆不代表失去求生欲吧。
毛利小五郎一巴掌盖在江户川柯南脑袋上,没好气道:“小孩子就别琢磨这么多了,指不定人家就是这么悲观呢。再说了,人家都拒绝我们帮忙了,想也没用。”
江户川柯南却觉得不甘心。
犯人再次动手,以前川理仁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很大可能会被害死,到时候有了证据能抓到人,也付出了一条生命的代价。
可要是犯人不再动手,起码也得是个谋杀未遂或者故意伤害罪,现在却无事发生。
最好是前川理仁与他们配合,有意外情况及时联系,把人抓个现行。
偏偏又被拒绝了。
安室透的步伐始终稳健的落在外侧,想着前川理仁的个人资料。
凶手杀害前川理仁的动机和手法都一目了然:学生时期前川理仁谈了个女朋友,吵架后女朋友割腕自杀,没抢救过来。
这个女朋友正是凶手同母异父的妹妹。
但奇怪的是,前川理仁本人是外向且有些自负的性格,在同事间的风评也不算好,甚至还把女友为他自杀的事当成过炫耀的谈资,想必这才惹怒了凶手。
失忆真的能让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安室透甚至能感受到他对死亡的厌恶和向往。
比起失忆,说是人格分裂更有说服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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