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2
拿到票的时候没注意地址。初雪上了车,看小池先生左拐直行再左拐再直行,才留意到原来画展办在目黑区的别墅群。
除了刚见面时打的招呼和紧随其后故作关心的寒暄,两人一路无话。
中途,小池先生的母亲打来了一个电话。
本来是用蓝牙接的,后来开了公放。
“我母亲想和你打个招呼。没事,随意点就好。”
初雪看对方脸上有些紧张,不由得微笑了一下。“阿姨好。”
“你好。你就是日向吧?俊友回家的时候一直在说呢,”小池先生全名小池俊友。“我让他既然拿了票就邀请你一起去看展,”女人的声音和蔼大方,讲到这里时语气嗔怪了些,初雪反应过来——这些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偶尔也安排自己放松一下,不要太累着自己了。”
这更加让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谢谢您的关心,我恰好也对插画很感兴趣。”
“啊,那就好。”那边满意了,小池先生立刻重新主导了对话,并想要迅速结束那通和突击检查性质无二的电话关心。
初雪坐在副驾上静静等待着,内心毫无波澜。
有自己的事业和存款,已经成年,但还是要看着家里人的眼色行事。她早就明白,就连俗套的幸福都是神的恩赐,只是小池的选择不知是为了幸福还是家里的资本。他有兄弟姐妹,初雪大胆地作出假设。要是独生子,性格定会比现在骄傲许多。
算了,我又有什么操心别人的必要?她侧脸看向车窗外精致的绿化,彩灯串挂在街道巨资买来的热带树种上,没亮灯时歪歪扭扭得就像一条丑陋的巨虫。
展会选择的别墅坐落在别墅区的边缘。停车倒是方便。趁小池先生还在登记访客信息,初雪和他随便打了个招呼就提前溜了进去。她喜欢在某些时候独自探索,这可能是性格在环境中的投射,也可能是环境塑造的性格。
别墅是全被刷成雪白的三层结构,连台阶也雪白一片。门前的小路两边亮着用铁丝拧出的塑像。初雪定睛一看,居然看到了宇宙少女的出道打歌造型。是有过商业上的合作吗?还是单纯作为粉丝……
她在天色渐暗的草坪上晃悠了一会儿,身影慢慢被夕阳的紫红色覆盖。白色鞋跟都沾了点淡淡的草绿色。今天出席的场合说是休闲,但也算半个正式场合。初雪从挂着外套和羽绒服的衣柜里挑出博士以前送的灰色半身裙套装,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串珍珠项链。
但化妆仍按惯例,挑了接近肤色的色号,粉底液涂薄薄一层,画了眉毛、涂好口红就算完成。
兜里的电话突然震动。初雪拿起来一看,是小池。
“莫西莫西?”
“抱歉啊,日向小姐,我这里突然有事需要我到场处理,可能要先暂时离开一下……”
“噢,你先忙吧,我正打算入场呢。”初雪扶着栏杆走近大门,按响了门铃,“对了,你如果实在很忙,也不必特意赶回来,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话音落下,她就挂了电话。
自己已经足够礼貌,对方是真有事还是只是懒得一起过来,也不用再深究。
至于小池夫人那边么……想必他自会处理好的。
门开了。
两个侍者打扮男模身材的混血儿等在门边,引导初雪来到展会场地的门口。
从外看是三层,原来里面的大部分场地早已做了打破楼层的设计。她抬头目测,视线越过黯淡的水晶灯和空中设计感极强的黑白线条软装,觉得最低点离地面也至少有六米。到处都是黑白两色的设计,幸好每隔两米就有一盏发出温和柔光的壁灯,让人不至于看不清路。
这个展的私密性真的很好。她从侍者手里拿了一杯颜色金黄的鸡尾酒,在展会介绍前驻足。
蝶野泉,新晋女插画家,代表作有:残翅的蝶,月色的声音。
初雪举起酒杯抿了一口,慢慢走进会场。
很冷清,不过门边聚了些穿西装的贵客,她只匆匆一瞥就挪开了眼睛。二楼的小房间里倒有一些声响,只不过隔了距离。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她转身,从离自己最近的画作开始欣赏。风景油画,曲折的水道和石桥通向远处历史悠久的教堂和广场。在日光下,这些奶油色的建筑看起来闲适极了。祖母绿般的水面上影影绰绰,调皮的白鸽停在贡多拉船头,游客挤了一石头码头。
初雪绕过场地中央作摆设的石膏像和铁丝艺术,一幅一幅仔细地看过去,甚至有心情拍照片发给佐藤,问她觉得哪幅画里的风景好看。可惜室内的打光太古怪,诺基亚的像素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在宾客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中,初雪一步步走进里面镶了桃心木地板的六边形房间。
这里挂的全都是人物像。
稍微扫视一圈就能发现,她喜欢画女人。
得出这个结论时,初雪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
里面有几幅关于同一个年轻女人的画像,各个角度都有。深色的卷发,修剪到下颌位置,头上总是浅色的丝绸发带,耳后垂着铂金的巨大耳饰。五官小巧,神情像猫一样机警妩媚,黑眼珠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来人。
她看了一眼简介,“情人”,然后是一个潦草的日期,大约在半年前。
后一幅画中的女人则更加年长,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躺在一张花纹繁复的沙发床上,背后是雪白的阳台和碧海蓝天。她富有光泽的黑发随意散落在肩膀前后,手臂上缠绕着长长的珍珠项链——温润的珠白色一路缠上脖子,又从另一边的背后钻出头来。皱纹是惬意了太久的异化,而赘肉则是**得到充分满足后的懈怠。下垂的胸部丰腴而带着放荡后的松弛。初雪在内心感叹着这位女画家对美女们神态的捕捉,觉得她造诣颇高。在风景画中似乎体现不多,但在描绘人物方面,她笔下的一切都是美的。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吊带,但就这样一个随意躺在地中海阳光般明亮的环境里的动作,却让她看起来像披了所有世间的荣光。
初雪低头看向画作下方。玻璃板压着半截撕下来的纸条,上面用红色圆珠笔写着“女王”。绘制于几年前的夏天。
“你很喜欢这幅画?”
突然的声响让初雪惊了一下。她偏头一看,一个留着情人样式短发的年轻女人站在自己左边,手里也拿了杯颜色明亮的酒。
“这幅画,”初雪在心里斟酌一下,看到女人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确实让我想到「女王」。”
“当时太年轻气盛。画的潦草,却起了这样名头浩大的题目,”她笑了。“这是我刚高中毕业时出国旅游,在希腊画的。”蝶野的半边脸庞一下子被光照亮。初雪发现那正是「情人」画中的模样。
原来那些作品的名字与其说是真名或头衔,倒不如说是她自己对当时画面的印象。
先前的“女王”也不一定真是某个小国的女王,大约只是她心中一位高贵的女士罢了。
“您是蝶野小姐?”初雪换了只手端酒杯,和她轻轻地握了手。两个人很自然地顺着画展的话题边走边聊,站到了下一幅画的前面。
画中是一棵挺拔健康的果树。果树绿叶茂密的枝头不仅挂着苹果,还有香蕉、凤梨,和桃子。
画的题目很简单。
果园。
“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明明只有一颗果树,却称作果园。明明只有一棵果树,却能给人以各样的果子。”初雪轻笑,“难道真如希伯来王所说,是得了神的恩宠又栽在溪边的橄榄树变异了?”
“大概是时候到了,这树必须在我笔下长成如此形状。”蝶野绕着这幅画左右走动,终于停下脚步,招呼初雪站在她选定的角度去观察。
果树的边缘是来自场馆的刻意的黑暗。初雪向右挪了两步,每颗果实上亮晶晶的反光一瞬间在眼中醒目。
她停顿两秒,突然意识到了这黑白安排的绝妙。
“凑近些看。”
地上的射灯维持着原先的角度和光亮。她向前一步,发现果实表面的反光其实是一对蝴蝶形的翅膀。
“这是蝶野小姐的签名吗?”心形的两扇翅膀,中央有一小块秀气的几何图形。剩下的,实在看不清了。“抱歉,我有一点点近视。”
“我也近视,只不过平时都戴隐形眼镜。”她观察着初雪。神情像正在等待猎物走进圈套的猎手。
而初雪配合她的期待,表情若有所思,“总觉得画面中有很多隐喻。”
“……是很残酷的隐喻哦。”
场馆肃穆无声。二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没了窸窸窣窣谈话的声音。偌大的画展,只剩下一盏盏暖黄却光亮微弱的壁灯和地上倔强仰头的射灯。
初雪慢慢转过身,看到蝶野泉正对着自己微笑。期待的,挑衅的,了然的,笃定她无法理解、所以才肆无忌惮显山露水的微笑。
那是一个高傲的微笑。
出于压力,所以在画展的最后一天逮着人发泄?初雪无聊地晃着酒杯,也懒得反问什么,只是突然注意到她指甲上妖冶的橘红,想起博士以前做的“红豆绿豆”,起了涂指甲油的念头。
有了念头,她也就这么问了。“蝶野小姐的指甲油很精致。”
“啊,这是冲野洋子最近才推出的个人品牌,shiny things。”她微微摇晃着指尖,“这个颜色确实很漂亮。”
在我的故事里,一切单元式犯罪都是女主行事和性格的背景板
*以上内容涉及主线tv62,插画家杀人事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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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pisode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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