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王瑞恩从卧室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在客厅工作，若绮自愧不如。
“碗筷放着，明天阿姨来，让她收拾。”
若绮道：“也就冲一下扔洗碗机。”
“怎么好意思让影后做这些。”王瑞恩说着要起身帮忙，一阵头晕目眩。
若绮劝道：“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王瑞恩靠着桌子摆手：“估计是药性到了。回房间眯一会儿就好。”说着又要去抱电脑。
他这样不爱惜身体，若绮有些动怒：“你这工作是今天非做不可吗？”
“……好吧，听你的。不过有个工作消息要回一下。马上就好，”王瑞恩推开电脑，推扶着桌子站起来：“我去书房拿份文件。”
“行了行了，你回床上躺着吧。”若绮推着他回了卧室：“什么文件？我替你拿。”
“那你要找找看，书房有点乱，我不让阿姨收拾。应当是在我书桌右手边第二格抽屉里，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若绮打开书房门，风卷着几张写了字的宣纸往她脚边飘落。比起新风设备，王瑞恩更喜欢开窗通风。
若绮弯腰拾起飘落了一地的纸张，把它们放在书桌上用纸镇压好，又去关了窗户。
她照着王瑞恩说的打开抽屉，与书房表面的杂乱无章不同，抽屉里物品的放置规规整整，像极了王瑞恩这个人。若绮很快在里面翻到了他说的那个蓝色文件夹。
起身时她瞥了眼桌面，很乱，笔墨纸砚和书籍字帖摊了大半个桌子，笔架上搁着支还没洗的毛笔。若绮摇摇头，替他大致收拾了，又见一旁摊着一副四尺条幅，是赵孟頫的行书风格：“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字迹飘逸潇洒，见之出尘。
黎湘离书法一绝，尤其擅长写宋徽宗的“瘦金体”。若绮曾听黎华说过瘦金体的特点，第一反应是和黎湘离给人的感觉挺像的。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王瑞恩传承了黎湘离对电影艺术的热爱，也传承了他对书法的深厚造诣。时至今日，他的书法作品字随人贵，在业内算得上是千金难求。
若绮的视线落到落款处：丁未中秋瑞恩书。她心念一动，这幅作品应当是王瑞恩上海回来后，忆起中秋那晚他们在黎华家小聚而写的。
她替王瑞恩草草收拾完书房，带上门去了卧室。
卧室门没关，里面只开着一盏暖色床前灯，王瑞恩似乎已经睡着了。
若绮轻手轻脚地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拿起遥控器拉窗帘。隔着270度的全景玻璃窗，台北繁华的夜色渐次隐没。
床上的王瑞恩忽然呢喃呻吟起来，似乎做了噩梦。
他面色潮红，两条剑眉痛苦地拧在一起，若绮走过去伸手唤他：“老王？老王你醒一醒。”
王瑞恩蓦地睁开眼睛，里面一片血红，痛苦地大叫一声“若绮！”
若绮吓了一跳，握着遥控器的手一顿，窗帘拉了一半。还没反应过来，王瑞恩坐在床上，神色狰狞地看着她，两只手紧紧捏着她的肩膀，若绮被他带着坐到了床边，王瑞恩呼吸急促地问她：“若绮，若绮你没事吧？”
若绮见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仿佛做了一个极其骇人的噩梦，她下意识道：“我没事。”
“呼……太好了！”王瑞恩长舒一口气，原本拧在一起的两道浓眉松开，露出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他又深深地、仔细地打量了下眼前的方若绮，再一次确认她就在他面前，安然无恙。
下一秒，若绮整个人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若绮……若绮……”王瑞恩的声音发颤，连带抚摸着她头发的手也跟着发颤：“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的胸膛宽厚炙热。若绮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两只耳朵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过了几十秒见他并无进一步动作，这才试探着问：“你这是……做噩梦了？”
王瑞恩点点头又摇摇头。须臾，竟像个孩子般地哭了起来。他明明有万语千言想同她说，然而也只能隐忍地流着眼泪唤她的名字：“若绮！若绮！”
若绮，在尼斯我为什么不阻止你？！
若绮，幸而你回来了！
若绮何曾见过这样的王瑞恩，一时手足无措，只得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老王。”
王瑞恩放开她，细细审视她的面容，从她的17岁到47岁，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若绮。”他捧起她的脸，克制着汹涌澎湃的情感，哑声道：“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若绮整个人一颤，心中有个角落轰然坍塌。她对着林妮雯说的那句“恩师，兄长，朋友，知己”在此刻看来无疑如同一个笑话，那块隐秘的、连自己都被自己骗过了的遮羞布就这样被撕掉了。
王瑞恩也许久没有见方若绮露出这样茫然无措的表情了，他垂眸叹息：“若绮，你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忍不住想吻你的。”
话音一落，他的吻也随之落在了若绮的唇上。
那是一个很浅很浅、很轻很轻的吻。
温柔辗转，绵绵不绝。
若绮像是忽然间被人抽干了力气，脑子里软绵绵的一团浆糊。是啊，她对王瑞恩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王瑞恩放开了她。
“若绮，”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王瑞恩盯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胸腔震动，连声音里都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笑意：“你好像都快要忘记呼吸了。”
“老王！”在王瑞恩又要吻上来之前，若绮抬手十分煞风景地制止了他：“……我觉得，你我都需要冷静一下。”
她一副如临大敌又强行镇定的模样让王瑞恩的心情又好上了几分，他克制着想再抱一抱她的冲动，温柔道：“不急，你好好考虑一下再答复我。”
若绮这时只想快点回家：“太晚了，我先回家了。”
“好。”王瑞恩有些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又依依不舍地抓起她的一只手：“其实我还想告诉你，当初我们在片场重逢，即使你拍了性感写真集，我也还是会爱上你，追求你的。”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多情。若绮甚至觉得这一刻，他身后斑斓的夜景都黯然失色。
“若绮，我会对你负责的。”第一次情事之后，王瑞恩对她说。
21岁的方若绮红着脸窝在他怀里，甜蜜又害羞地捶了下他的肩膀。
王瑞恩抓起她柔若无骨的手，细细亲吻：“等你拿到金像奖影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若绮抽回手，笑嘻嘻说：“那不行。我的计划是30岁左右结婚。”
“我的天！”王瑞恩夸张地扶额：“那还要等好久！真的不能再早一点吗？”她30岁的话，他都要40了好吗？！
“唔，那就28岁好了。”若绮佯装苦恼地皱眉：“不能再早啦！我是要做事业女性的！”
“有个当大导演的老公不好吗？我负责赚钱养家，你只需负责貌美如花。”
“那是你的事业，又不是我的。”若绮乜了他一眼，不齿道：“先生那么优秀，太太自然也不能落后。我可不要天天困在柴米油盐里，也不愿像有些妻子一样成天没事做打牌旅游买买买的。”虽然旅游买买买也很快乐啦。
她还这么年轻，无尽的星辰大海在前方等待，未来无限可能。为什么要把自己套牢？21岁的方若绮没有思考过婚姻的本质，但心里始终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说，绝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梦想。
她从王瑞恩怀里直起身，转头认真而又无畏地看向他：“王大哥，我很喜欢你很欣赏你。但是有一点我想告诉你，我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我的梦想。因为那是我的梦想，与任何人无关。”
黑暗中若绮年轻的大眼睛扑闪，窗外的月光照在她带着婴儿肥的稚嫩脸庞上，王瑞恩的心口被堵得说不出话。她从来不是他理想中的那个女子，但她的的确确吸引着他，鲜活的，青春的，美丽的，充满生命力和魅力的方若绮。
“好。”他扣着她的手指，抵着她的额头：“我会尊重你，全力支持你的事业。我们一起去攀登事业的高峰，去成就彼此的梦想。”
……
若绮抬手打断他的花言巧语：“我要冷静一下，老王。”
“好。”王瑞恩翻身下床，不顾若绮反对执意送她出门。
若绮拿了包开门，手刚碰触门把手，王瑞恩又深情款款地唤她“若绮。”整个人从后面贴了上来，伸手覆盖上她握门把手的那只手：“我等你答复。”
若绮想他今天确实烧得挺厉害。她拉开门就要走，门外，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文伊一目瞪口呆地站着。
若绮无语问苍天，今天出门应当看下黄历。
“王导……”大门被骤然打开，文伊一见门里二人一派亲昵之姿，愣愣地没了下文。
王瑞恩今天仿佛开了挂，霸气侧漏。他握着若绮的手淡定微笑：“伊一？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我下了戏听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戴着口罩都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慌乱。
若绮想抽回手，王瑞恩却更加坚定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什么大碍，明天应当就能返回片场开工了。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有没有司机助理？没有的话我让我秘书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文伊一看向他冷淡的眉眼，印象里王导虽然在工作中颇为严厉，但不曾像今天这般让人有压迫感和距离感。何况她也见过他私下和熟悉的班底人员说笑的场面，包括对她，也是温和有礼的。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王瑞恩不仅仅是导演，还是全球的执行董事兼总裁。这样一个50多岁站在事业顶峰的男人，怎么会如表面一般永远笑语晏晏？他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也只是他想让人看到的一面，是没有触及到他的利益时才表现出来的那一面。
现在他不想装了，因为方若绮在，所以他连一个表面上的好脸色都不屑给她了。
文伊一是个单纯的女孩，没什么坏心。但她对方若绮或多或少存有一点同性间隐秘的嫉妒。这样一把年纪的老女人，又有什么了不起呢？方若绮拥有的很多东西，她生来就有，根本就不需要姿态难看地去打拼、去靠男人获取。何况她还有她已经逝去的青春和蓬勃的朝气。
而现在，她看王瑞恩看方若绮的眼神，看方若绮不动声色平静如水的表情，看她站在暖色玄关处俨然一派女主人的架势，甚至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极淡的。她忽然意识到能收服王瑞恩这样顶级大佬的女人，她怎么可能简单？
她的青春貌美、蓬勃朝气在他们面前是如此自不量力、不堪一击。
她再也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仓皇狼狈地转身按下电梯键夺门而去。
若绮看向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抽回被王瑞恩紧握的手，低叹：“你今天过了啊，老王……”
给老王一些高光时刻。若绮生日那天可能会更新下《结局》，想了一个简短的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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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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