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绮这晚睡得乱七八糟,一直时断时续地醒。
又一次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她在无尽地睏意里挣扎:是温宁海回来了?等再度睁眼,卧室唯一的光源仍是睡前开的那盏床头灯,黯淡的光线孤零零地照在身侧空落落的半边床铺上。
温宁海怕是今晚回自己家了。这样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若绮好像听到了一声很轻微的开门声。又过了会儿,身侧的床垫略微往下凹陷,一只温暖的手臂搭上了她的腰,紧接着,后背贴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若绮闻到了她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气。她翻身,埋头扎进了身后人的怀抱。
头顶上方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那只手臂再度搂住了她。温宁海感到怀里的人在轻微地颤抖,他低头,若绮正闭着眼默默流泪,胸前的那块睡衣料子已经被泪水洇湿了一大片。
他不由放柔了声音:“怎么哭了。”
若绮张开眼睛,温宁海顶着一头半干不湿的头发。她伸手撸了把:“又不吹干头发。”
“这么短,一会儿就干了。”温宁海伸出一条手臂,若绮很自然地枕了上去。有些近乡情怯地“嗯”了声,又一串泪珠滚落。
温宁海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拭她的眼泪:“吃过年夜饭,我们的惜若都要21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若绮鼻梁发酸,心里又委屈又愧疚,一把抓住他拭眼泪的那只手,小声啜泣:“宁海,宁海……”
“别哭了。”温宁海拍拍她的肩,苦笑:“我很喜欢看你的哭戏,可是我不要你在现实生活里哭。若绮,你哭一哭,我的心就痛一分。”
这下若绮原本一直刻意压抑的哭声再也止不住了,她放声痛哭起来,哭了会儿,她抬起水光潋滟的眼睛,动情地说:“宁海,如果可以刨心自证,我真想给你看看,那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温宁海垂眸不语。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若绮对他的真心,可是这远远不够!他自诩开明进步,但开明到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容忍她情人不断、各个真爱,他的胸襟气度还没有豁达到这种地步!他真是恨不得要引吭高歌一曲阿哲的《过火》!
他当然知道一些大佬对男女之事的特殊癖好,也曾在一些应酬场合略有见闻。但他不是,他无法接受。他和王瑞恩能化干戈为玉帛实属无奈。在当时的那种处境里,他们自然都不愿意也不忍心若绮再为了他们三个人的感情而费神纠结,等一切尘埃落定,温宁海自暴自弃地想这样就这样吧,一台湾一上海,王不见王,咬咬牙也就认了。可是黎华又是怎么一回事?!当她和黎华在巴黎痛饮爱情的美酒,有考虑过他和王瑞恩的感受吗?!
今时今日,以他温宁海的权势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正这样负气地想着,余光瞥见若绮脖子上那道被自己掐出的伤痕,胸口顿时犹如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又痛又闷。
“刚才是我不好……”他抚着那道痕记,悔恨道:“我不是存心要伤你的,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伤害你,对不起……”
“早就不疼了,这圈印子估计睡一觉明天就消了。”
她越是这般宽宏大量,他就越加难过和后怕:“我很害怕,我真怕遗传了妈妈的疯批基因。”
“不会的。”若绮安慰他:“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温宁海在她温柔坚定的目光里羞愧难当,他错开视线:“如果当时我真的失手……”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尾椎骨一路攀爬上后背,他如同魔怔了般喃喃自语:“如果真的伤害到你,那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而且如果我真的这么做,我们的惜若怎么办?”
“不会的!”若绮打断他:“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不要去想,宁海,实质是你根本没有伤害到我!不要钻牛角尖!”
温宁海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窗帘一角。当时他在想什么呢?他似乎看到了常年不见日光的地下室,年轻貌美的母亲拿刀捅向了正值壮年的父亲……可是就算当时的母亲已经精神失常,父亲害怕她会伤及一对年幼的子女,但他擅自囚禁她的作法就是正确的吗?
如果母亲是疯子,那么囚禁她的父亲毫无疑问也是一个疯子。他的血液里流淌着疯子的基因。他一直以为他走出了原生家庭带给他的诅咒,可是命运一次又一次地,把他逼回原点。无论是十四年前的那桩绑架案引发的后续,还是这一次……
“宁海!”若绮仿佛从他的神色里读懂了他在想什么:“没有证据证明一定是妈妈捅伤了爸爸!爸爸这么多年来在清醒的时候也一直拒绝谈论这件事。他一定是希望不论他和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至少你和宁珊都要像正常小孩一样成长……”
“正常?”温宁海笑容讽刺,眼中蒙上了一层水光:“谁家正常的小孩会寄人篱下?!谁家正常的小孩会去孤儿院讨生活?!谁家正常的小孩会每天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
若绮心酸地把他搂进怀里。他们交往时,温宁海曾向她和盘托出他的身世,当时的温宁海年轻有为,意气奋发,有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睿智豁达,说起这段过往也是一派云淡风轻。谁想几十年过去,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宁海。”若绮只觉得一颗心像被扎满了玻璃碎渣,轻轻搅一搅就能痛得她浑身发抖。她当然再清楚不过,正是因为她对感情的摇摆不定,才会令他患得患失,令他又重新困在了那段童年的阴影里。
“而且就算你真的伤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她双手捧起他的脸,流着眼泪亲吻他的额头:“就算和你一起去死,我也是愿意的。我只怕我死后会下地狱,会见不到你。”
温宁海听到她说愿意和自己同生共死,心里一荡,还来不及消化这般甜蜜滋味,又听她说怕死后下地狱,他猛地起身,抓着她的手神色激动:“你怎么会下地狱?你我做了那么多的善事,万航的慈善基金以温太太的名义做了那么多善事,满天神佛都会庇佑你的!你怎么会下地狱?!”
他太过严肃的表情和口吻让若绮忍俊不禁,只觉万般柔情蜜意涌上心头。她破涕为笑地靠上温宁海的肩膀:“嗯,我们都会好好的,一起陪着惜若长大。不论她将来结不结婚,生不生小孩,不论她选择去过怎样的人生,爹地和妈妈一定会是她最坚实有力的后盾。”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和模样真是漂亮极了,尤其一对眼睛,好像万千星辰都被揉碎在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温宁海忍不住地心神荡漾,他缓缓低头,若绮心有灵犀地仰起脸,两人接了个长吻。
“你的耳后根这里,”若绮摸他耳朵后面湿漉漉的头发,听不出情绪地说:“有香水的味道,洗澡的时候没冲干净。”
两人视线交汇,温宁海面无表情地问她:“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我信。”若绮淡淡道。
温宁海神情一松,翻身下床:“我再去冲一把。”
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若绮坐起来,背靠床头,神色平静,目光平静。
今时今日的温宁海,无疑是一块香喷喷的唐僧肉,就算他没那个心思,也自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前仆后继,防不胜防。何况温总算得上驻颜有术,相貌堂堂兼具八块腹肌。
她不止他一个,他也可以不止她一个。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公平公正?若绮自嘲一笑。
浴室的门打开了,温宁海下身围了条浴巾,头发还是半干不湿的。上了床长臂一伸把若绮捞了过来,又凑近她的发鬓啄了口。
“睡吧。”若绮在他怀里调整好睡姿,闭上眼。
“不高兴了?”
“怎么会。”她翻了个身,到底没忍住,讽刺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都这样这样了,你当然也可以多交几个女朋友,很公平。”
空气似乎凝固住了,沉默了会儿,身后传来温宁海的低笑:“……吃醋了?”
“你做梦!”若绮转过脸瞪他,一双眼睛恶狠狠又亮晶晶的,恨不得在他脸上瞪出两个窟窿眼。
温宁海的心情已经可以算得上轻舞飞扬,他不顾她的挣扎,握住她的手一路向下,腆着脸耳语:“你摸摸看,这种硬度……呵,就算我今年18岁也没那么厉害吧?”外面吃饱了还能这样。
若绮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地收回手,红霞从脖子一路烧上耳朵。她翻了个身,拉高被子:“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
温宁海看她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扶着她的肩膀温言软语:“我都这样了,你怎么睡得着?”
“我有什么睡不着的?”若绮抖动肩膀,企图抖掉他的狼爪:“别闹,我好睏。”
温宁海用力掰着她转了个身,见她脸上虽然还带点愠怒之色,唇角却含笑上翘,一副眼梢更是弯里带勾,哪里来的睏意?
“又骗我!”他哂笑着刮了记她的鼻梁。
若绮对着他的脖子咬了口,温宁海夸张地叫出了声。
“好了,暂时扯平。”若绮看着他脖子上亮晶晶的几颗牙印,略微解气,她抬手轻拍他的脸颊:“以后就看你表现了。”
温宁海顺势去握她的手,眼神亮晶晶的,十分不要脸地说:“现在就让我表现一下好不好?包你满意。”
月亮的光晕从纱帘间透了进来,洒落一地清晖。
温宁海穿着睡袍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借着月色细细打量床上的方若绮。他们的女儿都要21岁了,她却还是那么美。温宁海甚至想她年轻时上的那些培训课真是神了,估计老师连学员睡觉时都没放过他们,疯狂培训美姿仪态,不然她怎么连睡觉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他看向她裸露在外的雪白臂膀,上面还有他方才激情时留下的粉色印记。如果掀开被子,只怕更多……温宁海眼神发热,喉结上下滚动。
第一次在宁珊店里见到若绮真人,他惊叹于她的美丽,比大屏幕上更有冲击力、更令他怦然心动。之后他陆续以工作为由同她接触了几次。他发现她果真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女孩子,而且很聪明,永远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同她聊天时,既不会故作天真也不会不懂装懂。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没有很多年轻人会有的,在语言上咄咄逼人的胜负欲,不会刻意去刷存在感。
随着彼此年龄的增长,和她说话越来越轻松自由,有时甚至像是一场疗愈。而且她还给自己带来了不菲的财富。不管是告诉他浦东那里的动迁消息,还是因为她的原因涉足影视圈投资。
他当然看出了她最初对自己的爱也并非那么纯粹,就像他最初也只是被屏幕上她的美貌所吸引。但是若绮对自己这种不够纯粹的爱反而令他更加欣赏她,令他充满了男人的征服欲和激情。
家里恋爱脑有小妹宁珊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他可吃不消。
时至今日,形形色色年轻漂亮的男女他见多了,甚至不少男孩子明知他性取向是女,还贼心不死地企图去“掰弯”他。温宁海当然知道自己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但这点魅力在他的“钞能力”和权势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人坚守底线、忠于自己的内心脚踏实地赶路;也有人无所顾忌、永远在想办法走捷径,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风景。对于后者,他不予置评,存在即合理。只要自己不入局就好。
他正在衰老,今天尚明艳动人的若绮终有一天也会衰老,也会布满皱纹,满头银发,甚至走路颤颤巍巍。这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永远十八,但永远有人十八。可她永远都是他的温太太,他女儿的母亲。
想到几个小时之前,女孩指着他脸上的创可贴轻笑:“温总脸上的这个酷洛米,又是哪个冤家贴的?”
温宁海恼羞成怒地甩开了她柔软黏糊的手,起身理了理衣襟,冷声道:“那是我太太贴的。”
“宁海……”若绮在睡梦中呓语。
温宁海踱步过去,弯腰低头亲亲她的脸颊:“我在的。”随后掀开被子长腿一横上了床。
若绮自然而然地挪动身体,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温宁海看着她红润的脸庞和两弯细眉,苦涩一笑。若绮曾对他说过,天道忌全,人道忌满。也许老天都看不过去他太幸福圆满了吧,必须让他失去一些什么,亏损一些什么。
“若绮,宝贝,我爱你。”他伏在她耳边低语。
就在他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睡梦里若绮含含糊糊地说:“我也爱你,宁海。”
温宁海倏然而笑,胸口的苦涩郁闷感一扫而空,他换了个姿势,重新抱住她一起入睡。
不能乱来。他想,听太太的话才会发财,好运常在,尤其他这样的成功人士。
嗯嗯,温总是有一些男德在身上的。
黎华手指温总:“感情我是若绮和他PLAY的一环?!他们更加情比金坚了???”
以及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宁珊店里,若绮那本没有出版的自传里,写第一次见面是在广告公司,因为自传很多内容都是她修改过杜撰的,不然又要写和老王的同居史又要写和黎华的那段情,开始还不怎么光彩。。。这书会炸的。所以最后她觉得索然无味,没有出版。。。
算把温总搞定了,没错,要去搞老王了。他吃斋念佛也得有小半年了吧……再不出来都要赶不上吃年夜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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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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