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芬德尔,你这是从哪来的?”
“刚刚从瑁珑树上,你怎么……”
原先在高处看见阿罗忒斯挥斧头劈柴,走近一看,那些树桩又粗又圆,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劈开的,原本堆成小山的柴火正被帮工的精灵往厨房后院的墙角摞放。
他不禁再次看着眼前穿着白色长裙的阿罗忒斯,由衷赞叹。
“真不愧是你。”
“那是自然,”把这句话当做夸奖,阿罗忒斯从善如流地点头,“我在天鹅泽临走前,给收留我的农户留下了整整三个月的柴火。”
她懒洋洋地倚靠着栅栏,伸展四肢。“不过现在离春分不是还有段时间吗?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春分只是处在星光季的时候,当冬天褪去,伊尔碧翠丝的星光再次出现在夜晚,这段时间内能看到极为美丽的星空,一直是属于精灵的庆典。”
“原来是这样……我和那些北方游民居住在一起的时候,也听起过什么宴会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已经快是秋天的时候了。我还没有度过夏天。”
“是吗……”
又想起加拉德瑞尔的话,格洛芬德尔心中一沉。
“夏季的话,除了森林里,其余的地方都很热,安都茵大河布入汛期,幽谷的河水也会暴涨。”
“哦!那就可以打水仗了,这个不错,钓鱼也可以,不过我没有那个耐心。”
阿罗忒斯的俏皮话将他的苦恼一扫而空,“那宴会上有什么吃的?”
“会比平时的还要再丰盛一些,譬如入春后的鹿肉,会有一股鲜蘑菇的味道,还有浆果挞。以及洛斯罗立安中特产的苹果酒。”
格洛芬德尔忽然一笑,“忘记你不爱嗜酒了,或许加了花蜜的煮红酒更适合你。”
“……你是在说我还是小孩吗?”
阿罗忒斯略微眯眼,“等着瞧吧,这次宴会我会把所有人都喝趴下。”
“那还是算了吧。”格洛芬德尔哭笑不得,“我以为你会和那些小霍比们待在一起。”
“他们住的很低,我又住在双圣树广场附近,”
每次想要去和弗罗多他们一起玩的话,还需要爬二十多分钟的楼梯,她实在是没这个心力。
“所以我就在这附近活动了。”
“甘道夫大前天早上就离开了吗?”
“对,但是他也没说是不是去了刚铎……”
“莱戈拉斯呢?”
“他和阿拉贡带着赫列克往林子中散步去了。”
“……难得没看见他黏着你。”
“先不说这个了,”阿罗忒斯望着冒起炊烟的厨房,“我想过去看看能不能拿点吃的过来。”
“还有……”他先拉住阿罗忒斯的手腕,“你的感官如何?有再恢复一些吗?”
“没有了,只是停留在之前的程度,对于痛感还是味觉都很轻微,不过我已经知足了,这样就足够了。”
“阿罗?你怎么到这来了?”
伊芬瑞尔刚刚吩咐完侍女去准备星光季装饰用的星萤花,赶往厨房查看果酱熬的如何,看到后院中的阿罗忒斯。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颇为喜欢这位勇者了,虽然平日里有些沉默寡言,性子倒是十分直率,对他人毫不吝啬自己的笑脸,还会时不时帮着她干些活。
目光转向另一边的格洛芬德尔,伊芬瑞尔俯身行礼,挂上奇怪的笑容。
“格洛芬德尔大人?你也在这……没有打搅到你们吧?”
“没事,我只是刚从树上下来,正好遇见了阿罗。”
她有些诡异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视,阿罗忒斯连忙上前,牵住她的胳膊。
“厨房里正做什么呢?闻着好香,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现在里面正煮着樱桃呢,原本放在地窖中和冰块存放,正好这几日才取出来。”
伊芬瑞尔对于她撒娇似的话很受用,“现在还很新鲜着呢,等果酱熬好了,还可以做甜品。”
“嗯——我也不会白吃你的,”阿罗忒斯拍着胸口,“我在密林的时候倒是经常帮着厨房做饭,给那边的菜谱多添了好几页呢,放心吧,我也会帮忙的。”
——————
阿罗忒斯这次真的没有说大话,不过在帮忙前,她先回住处中取了自己一路带着的勺子。
那柄小勺用银锡做的,勺柄十分光滑,显然已经上了年头,她将勺子放在一边,转手将围裙围上。
“这是什么?”
“啊……因为我的味觉很轻微,之前甚至都尝不出味道,”阿罗忒斯的手指在腰后翻飞,很快就系好围裙。“所以我调味都是按照这个勺子的量固定调的,只能靠死记硬背咯。”
“……”
伊芬瑞尔不是滋味地看向她的背影,连忙错开话题。
“你准备做什么?”
“厨房里有什么食材?”
“我想想……还有对于的鹿腿肉,鲈鱼,蛤蜊,以及一些蔬菜。”
“我知道了。”
她拿起磨刀杵,将菜刀往上磨着,动作十分娴熟。
“那就香煎鲈鱼?蛤蜊可以熬成浓汤……有面粉吗?再做点面包——至于鹿肉,倒是可以做切一些下来做成肉酱,其余的和松茸一起做炖肉吧。”
阿罗忒斯在战场上胡乱的战斗风格没有放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她倒是很井井有条,炖汤的时候就能接着揉面团,烤面包的时候就能一边备菜一边煎肉。
用刀斜斜剐掉鲈鱼上的鳞片,她面无表情地用手扣下鱼鳃,随手丢到泔水桶里,开始片鱼。
原本伊芬瑞尔是想格洛芬德尔先离开厨房,没想到他会留下帮工,正在一旁洗着蘑菇。
“鲈鱼是淡水鱼……不知道海里会有什么样的生物。”
“海里?现在的大海除去阿门洲附近的,已经被黑暗侵蚀多日,里面也怕会充斥着不少索伦的爪牙。”
“那就有点无聊了,”她很快将鱼肉放到盘子中,又拿起下一条。
“鱼处理起来很简单……那么章鱼呢?我在海洋生物书上倒是看过,有一些还会喷墨水,有些连触角断了之后还能再长回来。”
阿罗忒斯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笑容,“哎呀,有点想亲眼看看…”
不知道把墨瑞亚的那只大章鱼八条爪子都砍掉会变成什么样呢?也会长出来吗?还是就那样简单死掉了……?不过这种海鲜河鲜,长得过大后肉就会变得很老……完全没有食用价值,丢给赫列克吃?
算了——要是她的宝贝狮鹫吃坏肚子,就没有第二个狮鹫能帮她送信了,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她手上处理鱼的动作越来越快速。
“伊芬瑞尔,今晚的菜量不需要准备很多吧?”
“是的,因为洛斯罗立安的居民都是分开居住,居所中都有自己的厨房,这里的只是负责双生树周围的餐食,也就是领主和夫人,以及平日宴会的菜品。”
刚想走过来,又看见砧板上血迹,伊芬瑞尔讪讪后退,“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当然了,”阿罗忒斯很快将手上和菜案上的淤血冲掉,拿起抹布,掀开旁边的锅盖,奶白色的蒸汽在房间里散开,她耸动鼻子,又往里填了一些白胡椒。
“我也是自己一个人住过一段时间的啦……这点生活技能还是会的。”
从格洛芬德尔手里接过洗好的蘑菇和松茸,阿罗忒斯往锅里丢了四块黄油,又迅速切好菌菇们。
看着她忙得热火朝天,站在一旁的格洛芬德尔却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心,鲈鱼下锅后的香气顺着油烟冒出。
“汤好了,炖肉的话还有些时间,面包可以出烤箱了。”
“是吗,看来我们回来的还算及时。”
“埃斯特尔,莱戈拉斯。”
“晚上好,跟罗芬德尔。咦——伊芬瑞尔?”
“什么伊芬瑞尔……你在这里,怎么?”
莱戈拉斯放眼看过去,立即注意到把头发盘起忙活晚饭的阿罗忒斯。
“你们女孩子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
“哼……这有什么问题?”伊芬瑞尔将烤盘放在桌子上,拿起已经给凯勒博恩与加拉德瑞尔准备好的菜肴,从他身旁挤过去。
“您和埃斯特尔大人不也是吗?总比爬树有意思吧?不过这几天……倒是没见到您和阿罗待在一起。”
“我,我只是——”
“好了,既然都到了那就请你们自便取餐具吧,我还要看着火。”
——————
难得和这样一堆人坐在一起吃饭,从双生树下来后伊芬瑞尔有些恍惚,看着面前的浓汤犹豫再三,还是先动了勺子。
“这几天里原本就足够忙碌,哈迪尔还帮不上城内的事情。”
她将蛤蜊浓汤送到嘴里,“我都快忘记上一次按时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有这样忙吗?”
“是洛汗和艾森加德那边……哈迪尔被派去继续打探消息。”
伊芬瑞尔拖着下巴叹气,“所以呀,原本的巡逻排班我也要分出一些精力去管啦。”
“情况这样严重吗?”
阿罗忒斯将炖肉端上餐桌,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脱下,坐到她的身旁,很自然给自己舀上一大勺鹿肉。
“或许我也能帮帮忙呢,正巧这段时间……我打算回天鹅泽看看,顺路的话还能解决那边的问题。”
“西北边的情况估计也算不上乐观,多次都能拦下运往魔多或者是艾森加德的锱车。”
“那就更需要去看看了,艾森加德临近洛斯罗立安,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萨茹曼的情况。”
“不可贸然行动,阿罗。就算你要出洛斯罗立安也需要仔细做好准备。”
“唉,就算你们聊着这些……我也不知道多少情况。”
阿罗忒斯沉默片刻,“还是先吃饭吧?聊着这种话题,我已经尝不出菜的味道了。”
“对了阿罗,夫人说,晚上还请你去趟双生树的庭院中稍等片刻,上一次她有事就与你错开相会了。”
“唔……”她嚼着面包,含糊不清,“我明白了。”
难怪上一次她快要走到双生树上的时候听到加拉德瑞尔在心中告诉她迟些日子再来,结果第二天就听到甘道夫离开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才让他这样匆匆启程。
吃完晚饭,收拾好餐具后伊芬瑞尔牵着她的手走到平台楼梯上,指着南边的方向。
“好啦,过会我还得去趟仓库清点库存,那边的路直走,再往左拐,嫩黄色的屋顶就是我的住所,另一边你就别管了。没事可以来我的院子里我和我聊聊天。”
“你一个人走夜路?”
“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呢,我很快就能结束工作了,你做的饭很美味。”
“明天见。”
“嗯,明天见。”
再握了握阿罗忒斯的手腕,伊芬瑞尔迈着小步过了桥。
收回目光后,阿罗忒斯又开口问向从一大早就离开卡拉斯加拉松的两人。
“阿拉贡,你和莱戈拉斯往林子外去,呆了一整天,又看到了什么?”
看到他错愕的表情,阿罗忒斯无奈摊手,“我在练习精神力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既然你都知道了,也没有瞒着你的必要……魔多方向的浓雾似乎是有往后退散的情形,不过还是能看到南蛮夷的船只在安都茵东流行驶。”
“算不上好事算不上坏事。”
她叹了一口气,随即顿在原地。
「阿罗,还记得水镜的路往何处走吗?请在那等等我吧。」
“我得去找夫人了。”
她嘴里的夫人必然就是加拉德瑞尔,阿罗忒斯不加迟疑,不自然提起裙角。“有什么事的话明日再说吧,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晚安各位。”
原本还想送一送她的格洛芬德尔眼看阿罗忒斯手脚灵活,一路小跑消失在上层平台。无可奈何地笑笑,转过头。
“她有与你们曾提起过么?前往墨瑞亚的事情?”
“在孤山有过。”
“什么?”阿拉贡蓦地皱眉,“怎么没和我说?”
“这段时间阿罗一直说要去天鹅泽看看,估计中途一定会去墨瑞亚。”
“那一定不能让她独自一人行动,”莱戈拉斯抿着嘴角,看向宫殿的方向,继续对阿拉贡解释。
“之前她从孤山的宝库中取回纳墨罗迷时,向戴因兑换的条件就是收复墨瑞亚。”
“这也太仓促了!”阿拉贡忽然顿住,“不过……现在想来,她好像就是明确知道里面存放的是什么东西,对不对?”
“……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怀疑阿罗,只是有的时候,总感觉她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们,”阿拉贡头痛地叹息,“她是不相信我们?还是不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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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忒斯更不相信自己。
她不清楚加拉德瑞尔究竟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但是她清楚,第一次遇到自己的人为何都是谨慎,防备的神色,所有人都是在害怕自己。
为了不被当成异类,必须得表现得表现得和其他人无一例外,但倘若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会变成什么样?
通过那个水镜说是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实际上她压根不想知道那些未来。
阿罗忒斯迈上最后一个台阶,不安瞥向下方,又继续往庭院赶去,远远看到加拉德瑞尔的金发在夜色中散发着美丽的光芒,她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支瓶子。
“阿罗,来。”
她伸出手,带着忧伤的目光,抚摸她冰冷的脸颊。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那只是一种可能性,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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