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稻落发现自己被卷了。
一个人的时候，只要德子不给她面捶，她就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但来了客人以后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睡懒觉了。看来该戒掉睡前逛系统商城的习惯了啊。
蓬头垢面地和早早起来的三人吃完早餐，元稻落又跟着到院子里一起洗车。冷冻厢已经敞着门晾了一宿，里面的味道已经不那么冲。四人将里面套娃一样的笼子依次整理出来，又打了水擦洗车厢内壁。
“好家伙！你这仓鼠是合金牙啊，能把钢筋焊的笼子啃成这样？”秦方刚啧啧称奇，“以后不能把老板的店给啃了吧。”
元稻落举着抹布大惊失色：“啥？！”
冷凌凝忙保证：“我有老虎钳，保证天天给它修牙！敢到处乱啃牙给它敲断。”
王憬澜挽着袖子从车厢里跳出来，摸了摸笼子上的啃咬痕迹：“好好训练一下，就是不错的切割工具。今天早上我给它喂骨头的时候发现它挺乖的，或许脑子变大后智商也有所提升，能听懂简单的指令。”
冷凌凝闻言惊喜地叫了一声，冲进屋子把仓鼠拎了出来：“球球！能帮我们切割下一根钢筋吗？”
骨瘦如柴的仓鼠四只小脚蜷缩在一起，瞪着小豆眼看了看笼子，张开嘴巴开始啃焊接处。
咯吱咯吱——钝器挖挠金属的声音响起，钢屑被一层层刨落。不多时，一根完整的钢条就被卸了下来。
元稻落顿时喜笑颜开：“以后球球的工资我发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计件收费啊。”
秦方刚哈哈大笑：“老板你真抠！”
元稻落腆着脸摊手：“谁让咱真的穷。”
脏水泼了一桶又一桶，四个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将车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冷凌凝也终于倒出功夫来，打算拾掇拾掇自己：“老板我想泡净化液，你要不要先上个卫生间？”
元稻落被提醒，拍拍脑门道：“应该给洗浴区围上一圈拉帘，否则人多起来多少会有点尴尬。”
但是系统商城不是淘宝，里面只有为数不多的商品可选。于是她翻到睡眠用品区，选购了一条地铺换洗床单。这玩意属于地铺配套消耗品，可以单独购买。一阵绿光闪过，床单出现在元稻落手中。她将床单抖落开：“先用这个代替帘子吧。这床单是三米长两米宽的，裁成两截两个卫生间各挂一块。你们谁有锤子钉子吗？借我用用呗。”
三人：……真的好贫穷。
冷凌凝无奈道：“我车上有，我去拿。”于是她的泡澡计划再次推迟，四人又开始给两个卫生间挂隔帘。
苏瑶的车子就是这时候到的。
越野车的喇叭声在院外响起，刚敲好最后一刻钉子的王憬澜一愣，拍着秦方刚的肩膀大叫：“快！把我放下来！肯定是我导师他们来了！”
充当梯子的秦方刚连忙蹲下，王憬澜从他肩上跳下来就往卫生间外面跑。但他跑到大门口却又停了下来，等元稻落走上前来郑重地站在她身后。
元稻落原本还不紧不慢地走着，等着看令人激动的久别重逢场面呢。但见王憬澜如此行事，心中也不免有所触动——谁说入道便是远离俗事烦扰？明明开解世人最是要懂人心。心怀苍生，医术过硬，头脑灵活，进退有度……这人以后定会地球净化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元稻落打开大门，率先走出小楼。车子里的人已经都下来了，有些局促地站成一排。最左边是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厨师服。他旁边站着一个眼睛贼亮的丸子头小姑娘，小姑娘环着手臂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五十岁左右女性。最右边是两个精瘦的年轻汉子，二人长相神似，一看就是亲哥俩。
旁边苏瑶还在倒车，看样子是想和大货车并排停在栅栏前。
“欢迎光临洗浴中心！”
虽然王憬澜表现得郑重其事，但元稻落更喜欢随意的氛围。也不知道高学玲回去是不是添油加醋大吹特吹了，怎么几位新顾客看上去这么紧张。她笑眯眯地让开身后的大门，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招呼道：“饿了吧？几位先上楼看看中午想吃什么？”
正好苏瑶停好车走了过来，惊讶地环顾四周：“老板，才一天没见，你这院子扩大这么多？是上什么高消费的项目了吗？”
元稻落一边带着众人往里走一边解释道：“昨天捕捉了一片变异植物，赚了九万积分。因为是我动的手，所以这九万积分直接入店铺的账。不过已经花光了……为了提高接待能力把柴房改成了男卫生间。”
众人鱼贯而入，大屏幕上闪了几下，多出五条新信息。苏瑶记下几人的ID，给每人各转了三千积分：“这段时间大家先用这个吃住，等养好身体就要自己去找变异动植物换积分了。下午我还要回去接其他人，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老板，老板人很好的。”
元稻落突然想起什么，转向苏瑶道：“你们基地男女各占多少啊，我得留出买地铺的钱。”
这时旁边精瘦汉子之一插嘴道：“老板要是信得过俺哥俩，俺俩给你这一楼水泥地上的地铺改成火炕，老板你就只买二楼地铺就够了。”
苏瑶适时介绍道：“这是哥哥王建钢，旁边的是他弟弟王建材。兄弟俩是木匠和泥瓦匠，手艺十分了得。他们的父亲还在基地，那位更是传统基建手艺的宝藏人物。我们基地能安稳活到现在靠的就是火炕和烟道，这都是这爷仨的功劳。”
兄弟俩憨厚地摆摆手：“苏队长可别这么夸俺们，都是有啥能力就贡献啥能力。就像俺们光会做手工不会做饭，没有你们出去找吃的，没有李厨烧火做饭，俺们都得饿死。还有俺们爹，俩腿让变异黄皮子啃了，要不是陈医生及时救治，俺们爹早都没命了。这世道，就得抱团取暖，不然都没得活。”
被提到的李厨名叫李保田，抱着肚子冲元稻落羞赧一笑。
王憬澜早已凑到陈小满身边，二人正小声地交谈，没注意这边的对话。
元稻落看着这几人心中激动不已。都是人才啊！这哪里是拉来一批顾客，这分明是拉来了一批基础建设工种：“上楼上楼，先吃饭。”
八个小火锅不够用，于是不怎么太饿的王憬澜和秦方刚共用一锅，元稻落和冷凌凝共用一锅。好在小料碗十分充足，场面不至于太寒酸。
太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众人顾不上烫嘴，捞出来肉片就往嘴里塞，一时间餐桌上只有筷子触碰碗碟的叮当声，和李保田喋喋不休的碎碎念。
“嘿，这猪板油直接放盘子里当碟菜实在浪费，吃起来油腻又没滋味。要是熬出猪油来爆炒猪大肠就好了！”
“血豆腐这么吃白瞎了，兑上调料做成血肠，你就吃去吧！给你香一个跟头。”
“这变异猪的皮好硬，都涮了三轮肉了猪皮还没煮烂。要是提前用猪油炸一下做成响铃卷，下锅子里马上就能吃，而且多孔吸汁口感软烂，陈医生和逸柏他娘这牙口也能吃。”
“别吃猪腰子！筋膜都没剔。回头我处理一下，用米酒腌制了再炒，保管让你们吃得停不下筷子！”
元稻落抹了抹馋出来的口水，提醒道：“不能回头处理，食材离柜不退换不浪费哦。”
李保田拍拍脑袋满脸歉意：“可不咋地，昨天小玲跟我们说过，我刚刚给忘了。那我现在就简单处理一下吧，有人要吃的话就吃我盘里的！”
秦方刚以前就爱吃烤腰子，闻言马上起身绕到李保田身后：“叔，给我一块呗！我可乐意吃这玩意了。”
“哎！”有人捧场是对厨子的最大鼓励，李保田喜笑颜开夹了满满一筷子片开的腰子到秦方刚盘里。
冷凌凝看着轻薄的暗红色肉片在沸腾的汤底里卷曲变硬，有些好奇它的味道：“我能尝尝吗？从来没吃过。”
秦方刚忙道：“尝，随便尝。”
冷凌凝便夹起一小片腰片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后表情逐渐便秘：“方刚啊……你口味挺重啊。”
秦方刚挠挠头：“我以前不是体育生吗，我们老师说训练完了多吃点腰子好，补气壮阳。”
冷凌凝闹了个大红脸。
众人轻笑出声，局促的气氛逐渐消融，大家纷纷和邻座小声攀谈起来。
冷凌凝左边是元稻落，右边是个叫做赵思妙的丸子头小姑娘。小姑娘正在纠结冷凌凝的名字：“……默念了好几次，总想念成冷凌凌，要么就是冷凝凝。”
冷凌凝好笑道：“我名字是我妈取的，那时候她超迷恋一个电视剧的女主，就取了和女主一样的凌凝二字。可苦了我爸，他是S省人，管我叫了一辈子能凝凝……”
不在身边的家人是末世的禁忌话题，冷凌凝猛地顿住，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赵思妙若无其事转移话题：“真的吗？那以后我写小说的时候，可不可以借用你的名字和设定？”
冷凌凝松了一口气，马上跟着切到新话题：“你写小说？我以前是记者，咱俩也算半个同行。”
赵思妙一喜：“我是全职网文写手，我读者总说我逻辑有点乱，你有什么建议吗？我一直在写一片关于末世的科幻小说，想着以后污染散开了还能发表呢。不过真没想到现实比我想的更离谱，泡泡什么的……”
说着她小心地越过冷凌凝看向元稻落，降低声音道：“其实我都写了十六万字了，手写的啊！足足写了这么厚一叠纸呢。”说着她伸出手比了个一捏的厚度，“可是现在我想重新写了，以泡泡为主角……”
冷凌凝见小姑娘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只觉好笑，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元稻落正一脸凝重的样子侧耳倾听那边的谈话。
隔着端碗狂炫的秦方刚，王憬澜正和陈小满交谈。
陈小满感慨道：“……真没想到地球竟然有生命。不过既然是系统庞大的生命体，那么就可能会生病。就像人体生病无非是两个来源，一个是外界细菌或病毒入侵，二是自身内部基因变异，在受到某种刺激后爆发出来。或许污染就是地球的病，它可能来自外太空，也可能来自地球本身……”
说着她的目光聚集在王憬澜的脸上，那里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粉色伤疤。之前是一块毒疮，泡了净化液后只剩一个塌陷浅坑和里面拥挤的肉芽。
“但不论污染来自何处，我认为污染的本质是一种能量。”她抬手抚摸王憬澜脸上的伤疤，“动物植物遭受污染后体型都巨大化，攻击力体力增强，这一切都离不开大量的能量。伤口里的肉芽也吻合我的猜想，细胞在吸收能量之后疯狂分裂增殖，形成一粒一粒的小肉瘤。”
王憬澜赞同：“很有可能。之前我们和老板一起去净化白刺群的时候，老板带了一坨泡泡过去。吸收了那些污染后，泡泡的体型明显大了一圈，想来就是吸收了这种能量。”
陈小满的猜想进一步得到佐证，这也坚定了她的想法：“下午我想给你做个小手术，切掉这块增生的组织。虽然污染已经被拔出，但谁也无法保证被能量激活后的细胞是否有癌变可能，毕竟癌症就是基因变异的细胞不受控制的疯长。”
王憬澜蹙眉点头道：“可以。如果真的如您所猜想的那样，那么地球复原就不是净化污染和扩展净土这么简单，还涉及伤口后续治疗。先在我身上试试，总结出经验再想办法推广。”
陈小满放下筷子，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个最出色的学生：“我不是想拿你做实验，你也别老拿自己当实验品。我知道你想帮助更多的人，但你不要总抱着牺牲自己的念头去做这些事。我听苏瑶说了，你和那个小伙子为了普及中药知识，两个人带着单薄的行李就上路，你觉得这么莽撞的行为能帮助多少人呢？”
王憬澜默不作声。
陈小满内心涌出一股无力感，当初劝王憬澜不要放弃学业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闭口不言。于是她退而求其次道：“我们基地的人都要过来了，好多人都需要做这种肉芽祛除手术。我希望你能帮我打个下手，先治疗这一批人。”
这回王憬澜答应得很痛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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