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沫的手刚抬到半空中，木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暖融融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莫沫和端着枪的高学玲却谨慎地站在门口没有进屋，苏瑶更是连车都没下，随时准备一脚油门拉人跑路。
但一切的警惕与防备，都在看到满地乱窜的德子时烟消云散。末世到来后，再也没人见到过正常的动植物，更别说屋里这只狗被养得膘肥体壮皮毛发亮。
“欢迎光临。”元稻落假装没看到二人戒备的神色，拢了拢刚穿上的军大衣，“店里能吃饭住宿泡澡拔毒，进来看看吗？”
高学玲和莫沫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依次踏入店中。
刚一进店，二人就被左手边一个巨大的浅绿色透明泡泡吸引了注意力。
塑料大帐篷？巨形透明果冻？总不能是玻璃装饰品吧，这也太占地方了。
莫沫也没深想，抬手就摸了一下，却不想一摸摸了个空。她愣了两秒钟，匪夷所思地再次把手探入泡泡里：“没有实体！”似乎是想验证这个结论，她又挥起手臂横着捞了一下。泡泡仿佛粘手一样被捞得颤了颤，但莫沫的手上却没有任何触感。
高学玲的瞳孔上映出荧荧的绿光，盯着泡泡呆愣愣道：“这一点都不科学……”
莫沫若有所思看了眼狂摇尾巴的狗子：“难道污染就很科学？这都末世几年了。”
高学玲回神，点头道：“说的也是。我去叫队长进来吧。”门口的玻璃柜子里物资丰富，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肉香。楼上楼下都亮着大灯，店里还养着一条没有变异的狗。再加上这不科学的泡泡，高学玲对大喇叭里的广告词信了九分。保留一分是因为，这楼实在太破了。
片刻后，苏瑶背着昏迷的林诗然，跟在高学玲后面进了店。苏瑶后脚收进店门的那一刻，便利店墙上的大屏幕突然亮起，毫无起伏的机械女声传来：【检测到首批顾客入店，激活净化排行榜。】
排名--姓名---ID--净化贡献-积分余额
1-----莫沫---1------0-------0
2----高学玲--2------0-------0
3----林诗然--3------0-------0
4-----苏瑶---4------0-------0
显然这排名就是几人的进门次序，林诗然的双臂搭在苏瑶肩上，倒是先于苏瑶进入门槛。她伤口处的污血已经黏稠发臭，蛛网一样的紫黑色纹路从伤口辐射开来。不过这纹路被大臂上绑着的绷带束缚截停，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
元稻落“哎呀”了一声，仔细瞧了两眼那伤口处：“这是被变异兽咬了？污染得挺严重啊。”
门框上悬着的大喇叭应景地附和：“……消费项目有吃饭，住宿，有热水，能泡澡，能拔毒疮……”仿佛她这一句寒暄为的就是哄骗消费者花钱。
尴尬了。
元稻落忙把门框子上挂着的大喇叭摘掉，一边扣电池一边解释道：“店里正好只能住四个人，就不再揽客了。你们打算住几天？”
正盯着大屏幕的三人闻声回神，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林诗然拔毒。三人异口异声问道：
“她这伤要多久能治好？”
“现在可以手术吗？”
“我们还没有积分，能先欠着吗？”
元稻落抬脚挡住了想要往外窜的德子，回身把门栓好道：“她这伤口上的毒个把小时就能拔掉，身上要是有毒疮也能一起拔掉。但她这创口这么深，估计得缝个十几针，这个恢复的时间就比较长了。
我这拔毒不用手术，泡澡就行，按时长收积分。
积分其实就是净化变异动植物得到的污染值，本店一切消费都是消费同时自动扣个人账户积分，无法赊欠。”
虽然依次回答了这三个问题，但从她们的表情来看，三个人好像更加混乱了。
其实苏瑶她们不是混乱，只是震惊于不用手术光靠泡澡就能拔毒这件事。要知道，目前唯一已知的处理毒疮和伤口的方法就是生剖。原本都已经做好放弃林诗然这条手臂的准备了，现在你告诉我们只需要泡泡澡再缝几针？
即便正被一只健康的狗子摇着尾巴仰头看着，三人依然感到难以置信。
看着几人脸上浮现出CPU过载的神态，元稻落只得像个想从老太太身上骗退休金的销售一样引导道：“这样吧，你们身上或车里有没有变异动植物的残骸，若是不需要的话都可以先丢到泡泡里换点积分呀。”
高学玲马上道：“有，我们今天击杀了一头变异野猪，割了它的舌头带回来。同伴也是那个时候受的伤。”
“哦？”元稻落顿时兴奋起来，“猪口条好啊！我店里没有这个食材。初次投入的品类奖励会翻倍哦！不过换到的积分大概也只够她泡一小时澡，不确定能不能彻底拔干净哈。”
苏瑶没太理解前面的意思，不过此时也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她只担心积分不够治疗林诗然的伤势：“我们还有两桶95汽油，不知道能不能换？”
元稻落见状一拍脑门，忙把藤椅搬过来：“看我这脑子！让你们干站这么久。快来先把人放椅子里……”她手上忙活不停，还不忘回答刚才的问题，“未被污染的物资也可以换积分，但不长净化贡献。”
苏瑶小心翼翼把林诗然的头靠在椅背上，语气坚定道：“我们换……只要你能保住小然的手臂。”
元稻落帮忙将林诗然安置好，起身拉开门闩示意跟着大家一起去车里取东西。为了让几位顾客安心泡澡拔毒，她尽可能详细地解释道：“污染这个东西，自三年前出现后就一直无法消失。猪被污染了就会变异，人吃了变异的猪肉，污染就会转移到人身上。”
这是被广泛认可的一种主流看法。高学玲点点头，接口道：“转移到人身上的污染就是我们皮肤上长的毒疮。”说着她不自觉地摸摸手背，那里有一处硬币大小发黑发臭的溃烂疮口，疮口里拥挤地长满米粒大小的肉芽。
苏瑶竖起耳朵听着，但手上动作一点也没耽误。她打开后备箱，把两桶油提了出来。莫沫跟过去捞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沉甸甸的猪舌。
元稻落眼疾手快揪住差点蹦进后备箱里的德子：“但咱们店里，能把这看不见摸不到的污染收集并量化，以积分的形式存到个人账户中。也就是你抓了多少变异动植物，就能到店里提炼出多少污染，也就能赚多少积分。”
她托着狗屁股让它趴在自己肩上，对三个震惊的姑娘神秘一笑：“你们说的拔毒，是把污染连同它附着的肢体一并切掉。但我这的拔毒，是真的将它拔出来。泡泡的功能是净化，可以提取变异动植物上的污染，同时获得纯净的材料，比如这食材猪口条。泡澡水也是一样的功效，人在里面泡着，不管是食用变异动植物累积的污染，还是被变异动植物挠了咬了的伤口，里面的毒都能泡出来。”
冲击过大，三人愣在原地努力消化。
片刻后，高学玲迟疑地点点头：“懂了。比方说，我有一头变异野猪，扔进泡泡里泡泡分解了，野猪肉归你，污染变成一串数字存到我们的积分账户里。”
元稻落“诶”了一声：“是这样没错。”
高学玲继续道：“然后我们又要用积分到你这去买我的野猪来食用。”
元稻落踉跄一步：……姐妹你关注角度是不是有点过于清奇。
高学玲又道：“泡澡的时候，我伤口里和毒疮里拔出来的污染归你。然后我们泡澡还得再花积分，也就是你赚了双份的钱。”
元稻落哭笑不得：“姐妹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啊！你把野猪扔进泡泡里就是一次交易了，你拿钱，我收货嘛。回头你再来吃饭，那不是又一次交易了？你收货，我拿钱嘛。还有这个泡澡，救命的事儿怎么能不花钱呢？我要是不收费的话，大家都跑外面去啃变异动植物，回头带着一身毒疮来店里白嫖我洗澡水，那我还怎么把污染都收集起来啊！”
收集污染？
三人都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苏瑶眼神犀利了几分：“你收集污染是要干什么？”
越野车停在小院里，四人一直站在小院里说话。
元稻落没接这个话茬，而是指了指楼外的一圈篱笆：“你们没发现这里面也就七八度左右吗？”
三个妹子悚然一惊，这才发现在外面站了这两分钟里，自己居然没意识到气温的异常。莫沫立刻跑到篱笆边，手越过栅栏上方伸到外面又立刻缩了回来：“外面很冷。”
三双匪夷所思的眼睛齐刷刷转向元稻落。
元稻落指了指脚下，认真道：“因为，这里是净土。净土范围里，一切都末世前的正常状态一样。要是种地，地里长出来的是正常的植物，饲养家畜也不会变成变异动物。我收集的污染越多，可兑换的净土面积就越大。”
也就是说……世界可以变回之前的样子！人们也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
这个认知让三人的胸膛逐渐剧烈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澎湃热意几乎要冲破她们的心脏。那天籁一般的话语明明轻淡如云，却像雷霆重击一样狠狠砸向她们的心间：“以店铺为中心，这篱笆圈会向四周扩展。总有一天，它们会在地球的另一端再次围拢，最后变成一棵树苗。”
“这棵树，是末世时代的最后一棵树，它将开启生机复兴的新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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