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当劳伦佐说他要去找车的时候,我没想到他找来的是一辆动力式加长版摩托车。
车身通体漆黑,后车架部分有点掉漆,这是情有可原的。因为原本应当是空荡荡的车架上左右各挂着一只巨大倒梯形园艺筐。
“一点小小的改造。”劳伦佐边说边将臂弯里硕大一捧郁金香小心翼翼放进左侧车筐里,“一般情况下交警不查这些。当然,如果不幸遇到那些特别严谨的,那我想我们只好开快点了。”
一直到裙摆在季风气候那独特并永远带着些湿润风中簌簌摆动,我都还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开上了摩托车。在爱尔兰地区,即使是正午时刻,空气中也总是弥漫着一丝清冽与寒冷。
摩托车后轮快速碾过一道减速带,车身一偏,又一个转弯,驶上一段山路,身侧一片苍绿,除了密林,还是密林。
水珠飞溅而出,打湿裙摆。冰凉的裙摆紧贴小腿,裹挟着低温,将寒冷灌入骨髓。
“砰。”
前额传来的强大冲击力让视线在刹那间跌入模糊,这份模糊与眩晕让我一瞬间无暇关心身边其他。
刹车是太突然的事,而很显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承受一切突然。
左侧车筐里的郁金香似乎再也无法忍受颠簸的折磨,连花带桶泼落在地上。橙黄渐变的颜色仿佛流动的泡影,在灰白而湿润的水泥马路上涂抹出警示的光泽。
一切发生都太突然了。
身体因骤然失去平衡而不受控制的倒下,就在模糊的视平线即将与灰白的地平线融为一体时,一种不容违抗的坚硬攫住了我的手腕,将整个身体扯起来。
“凯伦!”
额头还没从上一次的冲击中缓过来又再次遭受重创。我很确定我撞上什么,额角的钝痛让我忍不住低嘶出声。
视线彻底跌入一片黑色的模糊里,但幸好手腕上坚硬的支点还未离去,我努力调动着,调动着因为冲击而骤然僵麻的手指,紧紧扣住这一点坚硬。
“凯伦!”
一种唤醒。紧接着又一层坚硬。如有实质的冰冷抱住我肩膀,带来一层寒气,与一层浓烈而熟悉的香气。这蔓延的坚硬同时也让我眼前的世界停止了那过分剧烈的晃动。
眯起眼,我努力聚焦视线,努力想要弄清现状。
苍白与淡金的色彩裹挟在一层流动的空气里渗透进视网膜,最终定格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漆黑。
“凯伦!”
震惊与愤怒的声线尖针一般,将听觉重新启封。
“凯……凯厄斯?”
这个答案太震惊,我声音带着万分的不确定。眼前的情况实在匪夷所思,我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攥住肩膀的坚硬骤然箍紧。一种滑腻腻的潮湿禁锢住我肩膀,这份潮湿来源于凯厄斯皮质手套上的露珠。
事实上,凯厄斯浑身似乎布满了露珠。
他金色的发梢,他光滑的脸孔,他皮质的手套,他漆黑领口露出的银链,他毛呢法袍的肩头……无一不沾满水雾。
他就像一座在这森林泥地里扎驻过久而僵硬的雕塑,唯一不同的是雕塑僵硬而腐朽,他却因怒气勃勃而充满鲜活。
吸血鬼极致的视线使这一切更加清晰的同时,又加剧了不真实的模糊。他的一切因雾气蒙蒙而接近透明,使我忍不住要怀疑眼前的事实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你到底去了哪里?!”
重新启动的听觉还不甚灵敏,这咬牙切齿的字句,几乎是一字一顿强行钻入我脑海。
“请您宽恕他!劳伦佐他绝不是故意的,我们…我们不敢违抗您的命令!”
视觉追着听觉,我这才发现凯厄斯身后还低站着三个同样潮湿的影子,希奥布翰的声音嚅嗫而颤抖,让我几乎认不出。
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眼前的公路上一片狼藉。摩托车歪倒在一侧,打翻的郁金香如同泼倒的油漆,洒落一地。劳伦佐跪坐在车侧,身上沾满泥土。显然他也还没缓过神,有种说不出的恍惚感。
“你怎么敢?!”
见我不回答。凯厄斯的怒气立刻掉头转移到劳伦佐身上。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燃烧着,他的火要将周遭空气都焚化。
“你……”
脖颈的僵硬使活动变的愈发艰难。视线掠过紧紧搂住我肩膀的手臂,困难下移。
我们的脚下是泥土,是破碎的半件手套,根筋分明紧绷的手指,与受力过猛弯折扭曲的右车后视镜。
“你怎么敢!”
凯厄斯瞥见我目光,他毫不在意的松手,将那半截车把手狠狠掷在地上。仿佛刚才他忽然从路边树丛里毫无征兆窜出来,劈手拦下高速行驶的摩托车,要不是劳伦佐及时扭死油门,就差点将我们连人带车因为失控掀成几瓣,不过是一个毫无营养的笑话。
“我很抱歉,我的主人。”劳伦佐的声音还带着几丝含混,他正挣扎着起身,努力将自己扭曲成一个半跪的姿势。
身后传来几声沉重的落地声,视线后瞥,希奥布翰华丽的丝绸裙摆与泥土混为一体。
脑袋还是懵的,紧绷的手臂带着我前移,巨大的阴影爬上劳伦佐还有些颤抖的身躯。
“不,凯厄斯,你不能。他…我…你怎么。”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分不清语序和表达,剧烈的模糊再度袭来,我不得不背过身去,将额头紧紧贴在他肩膀上,才能勉强维持紊乱的视线。
“你想说什么?”
这种情况下凯厄斯居然都听到我细弱蚊蝇的声音,他猛然低头,企图占据我混乱的眼睛。
过分用力的动作让我身体一晃,紧接着不受控制的后倒。双肩立刻被牢牢钳住,恼怒的低嘶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你…我…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乱了,实在是太乱了。
凯厄斯的出现怪异、突然、且毫无道理。
额头还在无休无止的突突疼痛。我深呼吸。这能算是车祸吧,只是不知道这种人为造成恶意的车祸保险里能判算几级?话又说回来,沃尔图里有人身意外险这玩意儿吗。
“哦,问得好。我怎么在这里。”凯厄斯的声调冰冷而恶毒。他的怒气实在灵敏,我好不容易插进一句,它便立刻抓到一个泄口,“那么你怎么向我解释你怎么在这里?”
“一大清早,一大清早人就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好吧,这我的确不占道理,当时出门太匆忙,一心只想着要把德米特里的东西尽快买齐弄回去。况且又不是那种要在外呆几天的事情,我以为这点小事用不着向任何人汇报。
“我几乎将那宫殿倒翻过来!房间里没有,餐厅里没有,储藏室里没有,哪里都没有!我打电话给阿罗,我去一个个询问那些卑贱的仆人,我甚至钻进肮脏的地下室与花园,就为了… …”他剧烈呼吸一下,似乎有什么无形的痛苦掐住他喉咙。
“而你,而你现在居然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什么没有,什么钻进,什么捕捉。头脑依然昏昏。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是的,我在这里等你了。你觉得怎样呢?怎么?难不成我妨碍你了?”
我努力晃了晃沉重的脑袋,额角尖锐的疼痛开始转化为一种间歇性的跳痛。对此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哦,是的!是的!我不应该来。”很显然我的沉默并不是凯厄斯想要的答案,比起闭嘴,他现在似乎更希望我能跳起来与他理论,或者大吵一架什么的。
“我不在这里等你,我难道应该在那愚蠢的宫殿里坐着,直到他开着这辆破车把你运送到天涯海角去吗?”
什么运送,我不是一件货物。还有,我很想说其实人家的宫殿并不愚蠢。
“其实。”很困难地抬头,世界还在眼前止不住的抖动,但我尽力了,尽力抓住凯厄斯危险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预感,如果不这样做,希奥布翰一家就将被这目光杀死。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我只是请劳伦佐带我去一趟本地市场,你知道的,上一次德米特里打电话来请我们帮他带些东西,那时候你还…”
“德米特里。这是他的策划?”
无力吐槽。凯厄斯完全抓不住重点,我说那么一长串话,他就只抓住德米特里的名字。
不知道是他经过战争年代的影响,还是我实在太头晕眼花,我总觉得凯厄斯的声音恶劣到像抓住了什么罪无可赦的犯人,下一秒就恨不得拖出枪毙的罪恶。
“不告而别。你永远都在不告而别。”说出这几个词仿佛耗干他所有力气,有什么阴暗的东西滋生在他眼底,“借口,全都是借口。什么都能带走你,你的目光,你的注意力,你的…”他狠狠咬下唇,“你怎么能那么…”
他的声音是那么用力,空气都几乎被掐死在骤然紧缩的喉管里。
而我所有的只是错愕与震惊。凯厄斯的感情实在太跳跃,说实话,我没太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和他的话语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
“而这一切只因为这些低贱的耗子。”
一只郁金香被无情碾碎,根茎里饱胀的汁液炸开,新鲜的叶类气息一瞬间闯入潮湿的空气,使一切变的更加混乱无力。
凯厄斯的目光也因为脚下突如其来的爆响一转,从我脸上移开,紧接着牢牢攫住摩托车边的劳伦佐。
“而你,劳伦佐是吧。你这个…”凯厄斯弯下腰,凑近。他的眼神如此平静,如此专注,又如此危险。他靠近的脚步,如此缓慢,却又带着碾碎着什么的坚定。
“哥哥!”身后的玛吉毕竟还小。虽然大概也活了许多年,但鉴于吸血鬼定格的天性,她的心性终究还是个孩童,哪里见过凯厄斯这种阵仗,毕竟他看上去真像想杀死点什么。一下扑倒在劳伦佐身边,抬起头注视着凯厄斯,潮湿的水滴顺着她眼角流下来,“请您原谅他!求您了!”
“凯厄斯!”几乎同时,我抓住他胳膊,视线终于回归彻底稳定,一切因撞击而造成的混乱与迷惑都抽丝剥茧般离我而去。
与此同时,深入毛孔的恐惧与惊愕后知后觉,蝌蚪一样蔓延上来,每一寸皮肤都忍不住颤栗发冷。
“这不是劳伦佐的错。他只是在帮我的忙。我承认,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要出门一趟是我的问题,但这不关劳伦佐的事,他只是我找来帮忙的人。”
虽然我没完全懂他愤怒的话语。但这种情况下为数不多的智慧告诉我首先认错绝不是件坏事。凯厄斯这种迁怒也实在是太可怕了。冷静。一定要冷静凯伦。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情绪,不让声音里带上死里逃生的颤抖,还有别的情绪,火一样燃烧。
“他没有错?”凯厄斯的嘴角扯出一抹不可置信的微笑,他的声音尖锐,带着痛苦的嘲讽,“那么你觉得错的是我了,凯伦。”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到现在这个样子,虽然视线不再颤抖,但大脑依然很混乱。
随手拦下一辆车可不是说着玩的,这说好听点叫拦车,说难听点叫车祸吧。要不是劳伦佐及时刹车,我简直无法想象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事实上如果现在我是凯厄斯,我就会去赞叹劳伦佐精神警惕技巧高明,没因为他无礼的举动把我们一起跌死。而不是在这里说着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来找别人的麻烦。这种迁怒实在是不可理喻。
“我没说你有错,凯厄斯。”我无力开口,情绪都压抑在声音里。他嗤笑一声,没有任何态度。
“但当然也并不是说我觉得这是正确的。”声音里的颤抖越来越明显,我吞一口口水,努力将颤抖的呜咽一起往下咽,“如果你需要我每次离开前都告诉你一声,你可以提前告诉我这一点。如果你要找我,你可以打电话。”
虽然我突然想到我已经暂时没了手机,但现在这个似乎没那么重要,“而不是像这样站在路边,在别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拦下他的车,这简直是一种…”我把指责吞咽下去,却控制不住话尾的呜咽。
即使知道吸血鬼早就跳脱出一般人类生死的怪圈。但我想任何生物都很难在经历了那样一场混乱后还能保持优雅与冷静,面带微笑说你好再见。
无名的火开始在心底里燃烧起来,连不断翻涌的毒液也无法阻止它愈演愈烈。
“所以呢,凯伦,你想表达什么?”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凯厄斯也丝毫不肯退让,他就像一个刻薄狡诈的对手,一旦抓住你一点错漏,就发起猛烈进攻,“我不应该怪他。哦是啊,劳伦佐,他是一个多么好心的人,开朗热心,无私奉献,提供帮助。那我应该怎么样?给他颁一座奖?还是砌上一座金子雕塑将他供起来?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呢,我亲爱的凯伦。”
这些词汇从凯厄斯嘴巴里面说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美好的意思,他的口气不是赞美,而是毒蛇恶毒的恭维。
“你够了!”
不知道是哪里发出这么大声音。凯厄斯身后,希奥布翰的瞳孔一下子扩大了,她似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我低头,深吸一口气,过度猛烈的发声让已死的肺部猛然皱缩,我有些喘不过气。
或许我不该这样做的。但此时此刻,有一股情绪死死钳住大脑。先前的模糊褪去以后,鲜明的恐惧与愤怒喷涌而上。
地面上乱成一团的物品,希奥布翰一家不知所措的眼神,还有我失措的狼狈……劫后余生过于旺盛的精神反应让我无暇顾及其他,我只觉得这一切太乱了,太荒谬了,也太……
总之这是一场简直令人无法忍受的闹剧,而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让它快点终结。
“所以说,如果你要问我的真实想法。那事实就是,就是……”
趁着勇气还没走,我很想继续开口,但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呜咽趁机涌进喉咙间歇,我的话开始无可避免哽咽起来。
“事实就是,你认为我是错的,却不认为他随意将你带离是错的。你属于沃尔图里,而现在你却为了一个外人辩护。因为这个外人。”
凯厄斯的声音连续尖锐到一种极点,反而化为一种冷酷与平静,“你为了维护他而忤逆我,你甚至…”
他吸一口气,目光平静,深不见底。
“甚至因为他而厌恶我。”
其实我很想为自己辩解,我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但此时此刻,后知后觉的恐惧与瘫软耗光已我所有力气,突然而过度的惊惧涂满神经末梢,使每一寸肢体都变得蓬松而绵软。我只想坐下,只想闭上眼,只想缩到黑暗的角落里,平复心情。
“我讨厌你。”我顿了顿,声音平直缺乏波澜,“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的话。”
潮水样的疲惫倒灌上来,我感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沉。勇气对我来说本来就是件奢侈品,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它消耗很快。亲爱的上帝,如果你还醒着的话,拜托结束这闹剧吧。
凯厄斯完全静止了。
他所有因愤怒而过分生动鲜明的情绪都在刹那间冻结,他愣着,站在那里,失去一切表情。
如果不是看到一片蛛丝般的裂纹从他攥紧的手背上蔓延而起,我几乎要以为他再度死去。
打破这种沉默的是一声什么落地的闷响。
凯厄斯身后,玛吉不知为何栽倒在地上,面色通红,呼吸困难。劳伦佐双手托着她的肩膀,正努力想将她往怀里带。
“玛吉!”
希奥布翰焦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可这种情况下,我和凯厄斯的争吵让她为难,她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做,只好仍跪在原地,不敢动弹一分一毫。
“玛吉!玛吉!你没事吧?”
实在看不下去,我推开愣在原地的凯厄斯,朝玛吉跑去。身体一下还没能习惯这种失去重心的距离,脚腕一崴,我差点整个人栽倒下去。
一只手堪堪抓住我胳膊,将重心拉回,力道之大差点没让我手臂脱臼。可我根本来不及感谢他,也来不及恨他。我几乎要被愧疚淹死了。飞扑到玛吉身边,我将那细细的脖颈托在手上,她皮肤冰冷,呼吸却如此灼热。
“玛吉,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想将她抱起来,可又不敢轻举妄动。一片阴影垂下来,不偏不倚凑到我身边,我往旁边挪一挪,竭力避免这沉默的靠近。
玛吉嘟囔了句什么。我深吸一口气,打算抱她站起。阴影如影随形,我随他去。玛吉又嘟囔了句什么,我来不及去听。
“希奥布翰!”我抱着玛吉,尽量控制住速度不被潮湿的地面滑倒,快步向那仍跪着的夫妻跑去。
我跑到希奥布翰面前,她仍然没有起身。玛吉的身体还在持续升温,滚烫的温度让吸血鬼有种本能的畏惧。
手指开始发抖,连带着手臂都在抖。不知道为什么我腿脚发软,一种重压从玛吉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传来,压迫住神经,迫切地命令我坐下。
视线又开始模糊,但我用力咬住嘴唇,驱赶这份不适,努力抱着她。
“如果你还知道谁是你的主人,就赶紧带他们离开这里。”
凯厄斯的声音在背后提起来,飘渺如幽灵。我的背靠上什么。与此同时一股力量拽开我的手,眼前希奥布翰的影子颤颤巍巍站起来。有什么东西被从我怀里接过去。
我祈祷接过玛吉的人是希奥布翰,可视线已经不容许我再看清了。但不论是谁,我都想说这个人也太不小心了。她没注意到我的一部分,或许是领子还是头发什么的,和我怀里的玛吉缠在了一起。
在玛吉被抽走的同时,我的身体无可避免与她贴近,跟着栽下去。
而正是因为这份贴近,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终于听清玛吉嘟囔的话。
Lie。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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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Column eighty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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