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提亲,其实是请期。据侍女所说,钱家小姐是来商定婚期的。
钱家人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呢?
陈引玉脸色变得惨白。他以为能拖到一个月以后的。含章表哥才刚刚成婚呢,他先想想办法,最好能让钱家小姐主动退亲,可他还没想出来,钱家小姐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了。
就要轮到他了吗?
可是怎么办,他根本想不出拒绝婚事的办法。
大梁律法规定,男子已报婚书,辄悔者,杖六十;女子则随时可以悔婚。若是之前他还寄希望于钱家小姐能够主动取消婚约,那现在他的希望破灭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陈府,刚好撞见钱蓉从府里出来。她看到了陈引玉,用一种让他不适的、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眼中浮现了惋惜。
陈引玉莫名其妙地盯着她,小碗更是如临大敌。
钱蓉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随后移开了目光,像没看见陈引玉一样,径自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裴令望跟陈家的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皱着眉头,读出了钱蓉的唇语。
她说,可惜了。
裴令望目送着陈引玉和小碗走进陈府,不远处,一名乞儿握着一小半馒头,怯生生地跑上来跟她说:“有个姐姐让我告诉你,有急事,速来。”
裴令望心里一紧,怕是程清酒那边出了什么事。她避开人,只身前往她与程清酒常见面的茶馆。
程清酒已经在那里等她了。只是她面色严肃,见她来了,语速极快地跟她说:“两件事。京城的信已经送去了。”
裴令望点点头:“多谢。”
程清酒摇摇头,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左晴今天就到,我们要离开了。”
裴令望心中不好的预感陡然扩大:“去哪?”
程清酒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支援郢州。”
裴令望瞬间皱起眉头:“什么?郢州不是有白虎军坐镇吗?为何需要玄凤军去支援?”
青山县地处通州,距离郢州还有一段距离,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玄凤军前去支援?
“乌军被击退,但西域有动乱,陛下命白虎军攻打西域。没想到…乌军竟然侵入郢州。郢州军抵挡不住,陛下又急令左晴带玄凤军前去支援。”程清酒简单讲了事情经过,冲裴令望一抱拳:“裴将军,您说的没错,乌军确实有问题。上一仗明明已经大创乌军,她们竟然还有如此兵力,更像是有备而来。”
“玄凤军此次离开,不知乌军会不会从青山县攻入通州。我已为您在青山书院寻了个差事,京城若有信来也会送到青山书院,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程清酒眼神炯炯,她已有预感,支援通州,不一定会顺利,说不定这是她最后一次与裴将军见面了。虽然不能再和裴将军并肩作战,但她们仍然面临着共同的敌人。她程清酒,能为裴家忠勇做事,能为天下百姓奔赴,死又何惧!
她以茶代酒,一饮而尽。“裴将军保重。”
裴令望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
——
京城的官兵和玄凤军新主将左晴进入青山县,而在青山县停留了十几日的玄凤军,于今夜匆匆离开。
青山县的百姓们毫无所觉,仍然像往常一样过着自己的日子。
隔壁青溪县的钱家却不太平。将月身着湖绿云锦,坐在钱家的主座上,一双眼满是笑意,逗弄着身边鸟笼的翠绿鹦鹉。
钱家妻夫却冷汗直流,卑躬屈膝地样子,努力讨好她:“将、将月小姐,您放心,我们女儿已经去前去陈家了。再过几日,就把陈家子带来给您。”
将月挑眉:“哦?我说这么久没见钱蓉来,原来是去青山县了啊。”
她一出声,钱家主君更慌乱:“是啊是啊,她也是为了能尽快把那小子带回来呀。”
钱家家主站在一旁面红耳赤,敢怒不敢言。钱蓉不仅赌钱输出去大半家财,还敢私自卖了夫郎!可她们钱家根本无力与将家对抗,将家不知什么来头,不仅与官府有所勾结,还富可敌国,一般人根本惹不起。
也不知钱蓉怎么染了赌瘾……
“这样啊,我还怕你们两位舍不得儿婿呢。”将月笑眯眯地说:“能和陈主簿家的孩子结亲,可是门好亲事呢。”
什么好亲事!若要是陈知念和那个季氏的儿子也就罢了,不过是一个故去夫子的儿子,就是十个也比不得他的女儿重要!
钱家主君心里想着,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反而更加小心地说:“您有所不知,这门亲事,我们本不愿意的。原本结亲的是陈主簿的亲儿子,只是她们一家忘恩负义,又拿捏着我们的把柄,强行要求我们调换婚约!”
“卖了这个不要紧的,等蓉儿她们回来了,我和她娘就带着她离开青溪县,重新为她择一门亲事。”
将月坐直了身子听他讲这八卦,闻言感慨道:“果然可怜天下母父心,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只不过……”
她拉长了尾音,又让钱家人紧张起来。
“若是钱蓉跑了,那我损失就大了。”将月似笑非笑地说:“到时候可就要用你们整个钱府来代替她了。”
“不会的不会的,钱蓉她一定会按时回来的!”钱家家主大惊,忙表态道:“若您不放心……可以派人盯着她!我知道她的地址,您直接带人上门盯着她就好了。”
钱家主君神情一变,想要反驳什么,却被钱家家主掐住了手心。
此话正中将月下怀。青山县如今有京城的官兵前来,她一行人贸然进入目标太大,行动容易受限。刚好钱蓉已去,她打算接着钱家马车将自己人名正言顺地送进去,搜寻裴令望的下落。
青山县的眼线有传来消息,已经锁定了几个疑似裴令望的人,刚好此次一一去探明。
她满意地点头:“那就有劳钱家主安排了。”她站起身,轻轻弹了下鸟笼,那笼中鸟惊吓展翅,却无处可逃。
“我先走了,赌坊那边还需要我看着。”
“是是,将月小姐慢走。”钱家主恭送着,直到看不见将月的身影,才愤怒地瞪向主君:“你教养的好女儿!”
“你吼我有什么用!我还没说你,主动让将家的人去看着蓉儿,你安得什么心!”钱家主君眼中冒火:“别忘了你是靠谁才有今天的,若蓉儿有什么闪失,我跟你拼命!”
数十年妻夫,钱家主君早就听腻了这句话,眼下更是毫不留情地反击:“她要真出事了才好!我就当没这个女儿。还有你。”她的眼光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你还是祈祷钱蓉能顺利把陈家子带回来吧,否则真的搭上了钱家,后半辈子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说完她拂袖离去,丝毫不管钱家主君如何大哭谩骂。
将月不管钱府如何人仰马翻,自去安排人手前往青山县。她的手下迟疑地问她:“小姐,您不去吗?”
“受了那般伤,她如果还能有过往三成功力,我都敬佩她。这样的将死之人,还轮不到我动手。”将月挥退下人,先进了妹妹的房间。
将星正在床上酣睡。旁边的几位小侍正在轻轻给她打扇,见将月来了,也没有起身行礼,只是恭敬地低下头,手上动作不停。
将月疼爱的目光在妹妹的脸上流转,又转身离开。
睡吧。将家的小女儿,她的妹妹,只要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好好长大就可以了。
她重新回了赌坊,随口问道:“最近有没有新消息?”
她的侍女替她添了杯茶:“乌国那边,耶律图雅赢了其他姐妹成功上位,集结兵力攻大梁。咱们皇帝将助手郢州的白虎军调去攻西域,没想到郢州被乌军突袭差点失守,在朝上对着太女大发雷霆呢。”
将月嗤笑:“明明是她自己做的决策,无处发泄,只好拿太女当出气筒了。那郢州怎么办?那么大个窟窿,哪个倒霉的军队去替补?”
侍女脸上露了笑:“是玄凤军。就是…失踪的裴将军以前统领的军队。”
“这样啊。”将月觉得有趣:“那她应该躲不了太久了吧,那可是她娘传下来的军队,可别真落在别人手里。”
她翻了翻传来的情报信件,看见了一条消息称,有一封送往京城的信,收信人是三皇女。
侍女在一旁小心地问:“要拦下吗?”
“拦着做什么,三皇女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就她弟弟还有点意思。”将月把手上的东西丢在桌子上,啜饮一口茶水。
比三皇女名声更大的是她弟弟,永嘉帝卿。此人极擅医术,很会笼络人心,虽然一直在宫中,但称赞他的话一直不绝于耳。三皇女如今还能有支持者,多少跟这个弟弟有关。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永嘉帝卿威胁了永徽帝卿,那她出手,除掉他也无所谓。
——
五月末的京城,天气渐热,已经有了蝉鸣。
三皇女周摇光读着信,明明脸上满是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嗔怒:“她倒好,什么都想要,命都差点折腾没了。”
裴令望给她写信,第一句报了平安,接着狮子大开口,要钱要人手。
她旁边的年轻人笑起来,声音如泠泠玉石相撞般清越。一张芙蓉面,盈盈秋水眼,他催促着亲姐:“你快看,看完就该我了。”
周摇光无奈地把信递给永嘉帝卿,看他穿得单薄,又忍不住多嘴道:“天气虽热,但还是有风的。你也别贪凉少穿,病了怎么办。”
“是是,我会注意。阿姐你比父君还要啰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拿过信,边看边忍不住高兴地笑:“我制的药,当然疗效极好。不过救了她的那个人也很厉害,如果不是那人及时相救,她可能真的没命了。”
周摇光没好气地说:“就仗着你能治她,才给了她底气赖在通州不走。还真叫她猜中了,乌军果然有问题。”
“我的药能派上用场,说明我很厉害。她能留在通州不被发现,说明她很厉害。阿姐你只能在这里说嘴,说明你羡慕我们。”永嘉帝卿笑嘻嘻地说。
周摇光瞪了他一眼:“我羡慕什么,羡慕你们两个费神操劳吗?我可不羡慕,我得给我们裴小姐准备东西去了。你新制的药,也给她稍些去。”
“好啊好啊。”永嘉帝卿欢快地应着,仍然举着信纸看着,目光痴痴。
轻软的纱衣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滑下,堆叠在他臂弯处。永嘉帝卿露出的如玉一般的手臂上,有一道清晰的、褐色的伤疤。
新人物登场[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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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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