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逐渐回拢,苏洛扒开在她脸上作怪的东西,睁眼看到的又是这个光球,“说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把我拖进了什么地方?”牠不能说话,苏洛没有得到回应,气不打一处来,把牠按在怀里一通乱揉。
她身处的空间灰暗空荡,苏洛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你的模样怎么变了?”苏洛端详牠,光芒黯淡了很多,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琉璃球,她手指戳了戳牠,质地也像琉璃。
苏洛施施然往前走,脑子想着许多东西,明天的早课,雕刻完没来得及打磨的牙料,忽然她停下来,某处传来轻轻的鼾声,顿时汗毛倒立。
她眼神凌冽,压低身子寻找声音的来源,怪物三个脑袋,狼的身子,嘴里翘出野猪般的獠牙,它盘着身子打盹。
苏洛躲在一旁观察,中间的头眼睛闭合,没什么大的动静基本不会醒,左右两个头总有一只眼睛睁着的,像在站岗。
她壮着胆子多看了一息,正巧看见怪物睁开的眼睛,一个眼眶却挤着两颗绿眼珠,苏洛后背吓出了一层薄汗,发誓此生都不会想和这只怪物对视。
苏洛不敢再多瞧,轻手轻脚地绕开它,要是它醒了,她还不够一口的。
金灿灼目的石台,边缘起了青黑的锈迹,她仰头围着石台走,四面皆刻着如蝌蚪的小字,密密麻麻,苏洛凑近才能看清楚,虽然不知晓是什么意思,但越看越不舒服,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抵着人的脊骨。
石台背面有人,她吓了一跳,瞧着身形像位女子,背对着自己坐在阴影里,隐隐能听到抽泣声。
她该跑的,苏洛想,但好奇心一时占据了上风,她刻意咳嗽了两声,想引起女子的注意,“哭也没用,不如和我说说你的难处,或许我能帮你。”
女人转过身走出阴影,黑色的镣铐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脸上的血泪像断线的珠子,身后的怨恨不甘几乎要化作黑雾扑向苏洛。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这些还不足以令她恐惧,但苏洛还是捂住了嘴。“你的身体……怎么回事?”苏洛指了指女子半透明的下半身。
女子尚且年轻的面容扭曲了一瞬,她抹去脸颊的红痕,“我要消失了,那只该死的畜生以我的怨念和痛苦为食。刚困在这里时,孽畜便停在石台之上,日夜不歇发出噬骨穿脑的嚎叫,我愈痛苦它愈强大,现在元神将要消亡,没用了,才能得到这片刻的安宁。”
苏洛握拳心口闷闷的,杀人祭剑,折磨受害人的魂魄,是何等丧心病狂啊。“谁干的,害死了你还把你的元神困在一把剑里呢?”
她又惊又怒,急切想做点什么,女子痛苦地抱着头,陷入回忆,她已许久不曾主动思考了。
苏洛坐到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耐心等待,“他,我的道侣,是他害了我。”女子突然窜到苏洛面前,无神的眼睛狠狠瞪着她。
“前辈您冷静点,莫让憎恨蒙蔽了心智。”苏洛像被蛇缠住了手脚,竟不能动弹半分,“您的道侣姓甚名谁,是何长相,说出来我才能帮您。”
苏洛恢复了自由,盘腿与她面对面交流,身处于此不见日月,不知春秋,女子也说不清她到底被困多久,而且她神志昏聩,语言颠倒,很多记忆都缺失了。
“对不起,我确实不记得他的样子了,那时他入赘到我家,模样应当是不差的,他擅用剑,修为不低。”
“无妨,我们慢慢来,早晚揪出这个人渣,报仇雪恨。晚辈苏洛,不知您怎么称呼?
女子苦笑了一下,继续说:“我姓宋……”她犹豫几息,“小满,大概是叫这名字。”
“那么宋前辈,你家乡在哪里,可还有家人?”
宋家世代修仙,据小满说在锦官城略有名声,她好像有个哥哥,其他的再想不起来了。
记得家在哪就好,等回去她到宗门里打听打听。
“话说回来,你认识这剑现在的主人,涵虚宗剑峰峰主沈以瑕吗?”自己的剑里困了个冤魂,沈峰主真的不知情吗?
宋小满思索很久,追寻那点蛛丝般的熟悉感,却如指间沙溜走,惘然说不认识。
分别总是突如其来的,宋小满慌乱伸手想挽留她,“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想办法救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苏洛的身形与声音一同消散。
她从冰冷的地上起来,炼器室某个房间里一切如旧,仿佛她只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苏洛心事重重,万千思绪沉淀下来让她想大喊一声师尊。幻化出水镜整理了仪容,她去拜见霖晞道君,诉说了她昨晚的遭遇。
所以现在她们对着一把剑大眼瞪小眼,霖晞道君听完便陷入了沉思,她试探地凝出一丝混了化神期大能神识的灵力,落入剑里,但如羽毛飘在大海上,眨眼便被浪打翻,什么反应也没有。
此剑铸造工艺独特,是霖晞道君没见过的,但她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妖邪之气,如果有,她早就反手告发同僚了。
而在苏洛的视角并不是无事发生,她又看见了那个血红凶兽图案,咧着嘴似乎在嘲笑她们。但苏洛是什么人,能忍得了?三下五除二把它画了下来。
霖晞道君只瞄了一眼,脸色便严肃起来,“此为桧杞,上古八荒录记载它,虎身猿脸,其声嘶哑,摄取早夭或枉死的魂魄为食,常在墓地徘徊,寻觅怨气浓烈的棺材。民间有些地方认为桧杞能镇煞安魂,若亲人死于非命,便在棺材板上描绘其形态,盛放遗体。”
苏洛震惊过后便是愤怒,“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背后之人不仅穷凶极恶,而且心思缜密,不好对付。”
能阻碍化神期大能的探查,锻造者道行不浅啊,“咱们没有证据,而且只有你能看见她,你修为尚浅,身上的秘密不能过早公之于众。”
“用食亡者魂魄的凶兽慰藉死者,与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苏洛哭笑不得。
“这有什么,鱼目当珍珠,毒草充良药,世上的荒唐事还少吗?”霖晞道君表示她还太年轻,见识少。
“吾广闻博见,也未曾听过有座名锦官的城池,如晦你信她吗?可能她是被某个大能封印在剑里的邪祟,说的那些话只为了蛊惑你放她出去。”
“不师尊,她是个人,同我们一样的人,我能感觉到。”苏洛坚定道,“既然如此,你想查便查下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师尊说。”
苏洛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师尊,沈峰主相貌如何,可曾有过道侣?”
“他们师徒皆是宗门有名的美男,一个清冷,一个妖艳,同样的心高气傲。”剑峰首徒她是见过的,剩下的那个……“你怀疑他?”“他很符合宋前辈所描述的人。”“长得好用剑且修为高的男人,不说远的,单是剑峰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你怎么找?”
“其他的我会仔细调查清楚,但沈峰主他的确可疑。”霖晞道君抚掌,“孺子可教,不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虽然吾不想以恶意揣摩人心,但剑峰沈以瑕这个人很复杂,吾与他交情不深,知道的也是一些浅显的事情。”苏洛抬手斟满了师尊的茶杯,好让她润润喉。
霖晞道君与诸位峰主共事几百年,论资历天赋沈以瑕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但不妨碍他会投胎啊,不仅拜入了前宗主的门下,还有个事事让着他的大师兄,也就是现任涵虚宗宗主。
由于师门对其太骄纵,沈以瑕虽剑道上才华惊人,但为人倨傲目空一切,修为进步缓慢,甚至一度停滞元婴中期近百年,长辈劝告他多磨炼心境,不可急于求成,他一气之下离开涵虚宗云游四方。
不知怎么的,沈以瑕在外修了太上无情道,修为突飞猛进,从元婴中期进阶分神期,随后回宗不久就接任了剑峰峰主一职,后来收了时许楼为亲传弟子。
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宗门秘事,苏洛无措地转了转扳指,“从沈以瑕出走算起,距今才两百多年,他因何修为大涨,实情可能连宗主也不清楚,你若与他打交道,要万分小心,别被他诓骗了。”
“修太上忘情者,舍弃私心私欲,不偏不倚,心怀天下,乃圣人之道。”苏洛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连她自己也不太相信。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什么东西一旦违背了人性,通常不会有好事发生。
“这乱世能出什么圣人,不是哀梨蒸食的糊涂蛋,就是披了人皮的狐狸精。”霖晞道君笑得花枝乱颤,眼神却是冷冷的。
她敛容如翻书,又是苏洛熟悉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说他与这把剑毫无关系,吾是第一个不信的。”苏洛赞同地点点头,“师尊放心,弟子定以自身安危为重,绝不硬碰硬。”
宋小满元神残缺不全,好像风吹吹便散了,苏洛很担心她撑不到下次见面就香消玉减了。这几天她除了学习药理,还要分出精力寻找治疗修复元神的方法,埋头药峰典籍里。
之前车前以为苏洛只是一时兴起,随手给了她几本医药入门书籍,某个日子里随口考问两道药理,发现她学得不仅快而且透彻,渐渐也开始认真教她。在车前默许下药峰藏书阁大门也为她敞开。
看书看久了,苏洛起来活动腿脚,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似要下雨,她舔舔嘴角,有点口渴。
寻了个积灰的小炉,藏书阁忌讳用火,她便跑到外头的亭子起炉烧水,春松做的杏仁汤品很好喝也方便,沸水一滚便成了,暖香清甜。
苏洛喝了个水饱,心满意足,刚准备把炉子放回原处,却被不远处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潮闷的风混着草木的苦涩味,年轻人来来回回搬动半人高木架上的晒簟,神色慌张。
什么凶兽桧杞都是作者瞎编的,切勿当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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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冤魂,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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